卓安聽聞微微一怔接著便是溫雅的笑。江羽銘討厭他這種笑容,像一張麵具,她在作品裏塑造過各色各樣的人物,其中有一種就是這樣,總是笑意冉冉,心裏卻是充滿了算計。江羽銘看著他,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像夜裏的狼。


    “我們走。”壓住心底的寒意,江羽銘拉著夏沫向門外走去,卓安拿起桌上的合同追了出去。


    “我送你們。”卓安攔住江羽銘與夏沫。


    “不需要。”江羽銘退了一小步。


    夏沫看她那般嫌棄厭惡卓安的樣子,隻能開口打圓場:“卓先生,我們出來就是散步的,我們走回去就好,也不是很遠。”


    卓安收回手看著夏沫,又看了看江羽銘。


    “好吧。那,兩位,有機會再見。”卓安讓出路,江羽銘冷哼一聲,夏沫哭笑不得,想對卓安解釋點什麽,可是自己的手被江羽銘緊緊握住,無奈隻好隨她走了。


    輕輕的風,江羽銘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溫軟的手掌,夏沫很久沒有如此愜意了。


    可惜。


    “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江羽銘破壞了氣氛。


    走在她身邊的夏沫挑挑眉毛,感歎某人不解風情。


    “幹嘛不說話?”夏沫的沉默使人不快。江羽銘瞟了她一眼,正看到夏沫挑眉毛翻白眼。“你那是什麽表情?”


    “沒表情。”夏沫笑著看她。


    “我說錯了麽?”江羽銘不依不饒。


    夏沫心裏歎口氣,另一隻手爬上她的手臂,輕輕捏著,整個身體靠過去,撇撇嘴:“第一次見麵,得罪你了?”


    “呃?”擾亂江羽銘思維的是夏沫的動作,江羽銘語結,隻覺得這久違的親密令她的心跳加快,呼吸困難。


    “我問你人家卓先生得罪你啦?”夏沫仰著頭看她。江羽銘滿眼都是夏沫那張素淨的麵容,心裏冒出一個想法還沒有衡量腦袋就低下去。


    “啵。”一個幹淨的吻,唇貼著唇迅速的移開。江羽銘被自己的動作嚇壞了。怎麽這兩天就這麽喜歡非禮夏沫,江羽銘在心裏暗自嘀咕,眼睛看著遠方偷偷用餘光瞄夏沫。


    夏沫被她親的一愣,繼而臉一紅,撇開了。


    夏沫不知道江羽銘這兩天怎麽了,上次在家裏兩個人擦槍走火,現在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夏沫揣測不出江羽銘的心,隻能佯裝無所謂。


    兩個人如此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一直到同一個景物出現了好幾次,夏沫才警覺。


    “我們一直在轉圈?”夏沫不是很肯定。


    “呃?”江羽銘看著街邊的小教堂。


    “這個教堂出現幾次了?”夏沫問。


    “三次?四次?”江羽銘也不確定。


    “不會迷路了吧…”夏沫真想一頭撞死。


    “呃。”江羽銘很尷尬。


    “你不是認識路?”自小江羽銘的方向感就比較好。


    江羽銘覺得自己開始出汗。她看著那個教堂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坐在車上的時候有沒有記路。當時自己的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像沒有留意窗外。


    “你沒記路?”看那個表情夏沫就知道。


    “呃…”江羽銘好抱歉。


    “不記路還不要人家送?”夏沫氣的撇開江羽銘的手,坐在了長椅上。


    江羽銘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低著頭。


    “你這麽意氣用事呢。帶手機沒有?”事到如今隻能讓江羽翎來接了。


    “忘記了。”江羽銘小聲回答。誰知道出來散步會碰到卓安,會被他帶離園區的範圍。江羽銘恨不得把卓安變成一個小紙片,撕個粉碎。


    夏沫看著她,江羽銘站在陽光下模糊了模樣。怒氣被她籠罩在這樣的光輝裏的樣子平複,夏沫對自己鄙視千萬次,歎了一口氣。她不歎氣還好,這一歎氣,江羽銘以為她又要責備自己。


    “我不帶手機,你不知道帶麽?”果然話就說出來了。


    夏沫皺眉仿佛沒聽清,認真的看著江羽銘。江羽銘也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有點挑釁,坐到椅子的另一端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兩人各自坐在椅子的兩個扶手邊,中間硬是隔出了好大的距離。像陌生的兩個人走累了,在這裏短暫的休息,短暫的交匯。


    各自生著悶氣的兩個人像是比賽,誰也不願意先理誰。時間在沉默中一點一點的流逝,兩個人的餘光裏都是對方驕傲的樣子。


    “那個…”胡思亂想的江羽銘想起在酸辣粉店裏夏沫寫的便簽,心裏又湧起那種悲壯的感動。“你心裏的想法為什麽不對我講?”


    夏沫聽見江羽銘的問題先是一愣,她沒有想到江羽銘會問這樣的問題。“什麽?”


    “比如,我從片場回來找你,你總是打我,然後冷戰,又對我不冷不熱的,為什麽?”江羽銘挪了挪身體,上半身探向夏沫,問。


    幾乎是貼著麵,江羽銘的呼吸不似此時的微風那麽涼,熱氣撲過來夏沫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沒有不冷不熱。”打,自己打了。冷暴力,自己也確實做了。唯一可以否認的就是這個。哪一次江羽銘回來自己不是像個老媽子般,洗衣做飯,上班晚點下班第一時間回家,又是牛奶又是水果都要端到麵前。反而是江羽銘,總是坐在沙發裏,一聲不響的望著電腦。夏沫想到這裏很委屈,如今她又來說自己的不是,自己難不成是上輩子欠她什麽了?她不懂自己的心,不明白自己的意也就罷了,現在還來譴責自己。


    “江羽銘,你別太過分。我們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是誰說要在一起,是誰說的分開?”夏沫沉下臉,神情嚴肅。


    江羽銘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撇撇嘴,回答:“這一次是你說要在一起,也是你說要分開的。”這個回答,回答時玩世不恭的表情讓夏沫剛剛回暖的心一下涼的徹底。“這一次?”夏沫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湧出了淚水。“你在和我講哪一次是麽?江羽銘,要是這麽說,我們兩個人現在公平了,也不要再這麽曖昧不清的。咱倆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眼淚隨著聲音的起伏落了下來,夏沫伸手遮住了眼睛,陽光在手指間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朦朧中一個暗沉的影子擋住了光亮,人影漸漸的彎下腰,冰涼的手指碰到自己的指尖,扯開了自己的遮擋,突如其來的光和滿眼的淚水帶來了一陣眩暈。


    熟悉柔軟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下巴被輕輕挑


    起,夏沫仰著臉,看清了江羽銘含笑的眼睛。


    “你…”揚起手用力一推,夏沫“噌”的從長椅上站起來,“江羽銘,你是聽不懂人話麽?我剛剛說的話是對牛彈琴麽?”夏沫不顧四周路人的目光,大聲喊。


    “我聽得見。”江羽銘揉揉耳朵,玩世不恭的看著夏沫。


    “你…”如果認識回家的路夏沫絕對不會在這裏多呆一秒鍾,她恨死江羽銘此刻隱藏在心裏的驕傲和自以為是。


    “夏沫。你能聽我說幾句麽?”忽而一本正經的江羽銘明亮的眼睛令夏沫一時不知所措,她望著江羽銘的瞳孔,那裏有自己小小的倒影,從及笄之年到豆蔻年華,自己是在她這雙眼眸中慢慢的成長,同樣的,自己也是看著她的變化。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們之間可以看到的隻是一些表象,她們的心明明擁抱的那麽緊,現實卻是不斷的將彼此推的遠遠的。


    “那年與你說分手是我犯的錯。我們離得那麽遠,我們一起長大,我們的生活裏除了彼此幾乎容不下別人。上大學分開,雖然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可是我們還是頑固的生活在彼此的生活裏。那個時候我知道我對你那麽多年的依賴是愛。”兩個人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周圍是完全陌生的景色,形形色色的路人,江羽銘抓著夏沫的肩固執的開口:“可是我總在想我的愛是因為什麽產生的?我的愛,到底是可不可以轉移的。如果我要與你在一起一輩子我會不會真的心甘情願。除了你,我不知道別人是什麽樣的,她們有什麽樣的習慣,什麽樣的性格,什麽樣的癖好。我什麽都不知道,於是在我去片場工作的第二年,我認識了一個女人…”


    “停…不要說下去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一種痛是如同抽絲一樣,不劇烈,不明顯,可是總是那樣一下一下,輕輕的令人窒息,讓人渾身疼的難受。夏沫痛苦的打斷江羽銘的話,下麵的事情她該想到的。她們兩情相悅,等待了那麽久的自己被她無情的拋棄。原來兩小無猜不過就是夢幻中的泡影,一點就破。


    “夏沫。”江羽銘異常嚴厲,控製住夏沫要逃開的身體,她固執的強迫著夏沫聽著她的話:“不經曆這些我根本就不懂我愛的是誰,是夏沫還是一個照顧我的姐姐,我愛的是你的人還是你嗬護備至的感覺。夏沫,我要明白,我愛的是你,不管你是什麽樣子,你的脾氣性格是什麽樣子,我要確定,這一輩子我隻會被你吸引,我隻會為你心痛,我要你知道,這是我的愛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暮日冬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礿錦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礿錦烯並收藏暮日冬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