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並不知道,皇上將這些謠言的來源已經暫時安在了果郡王頭上。


    但即便知道了,也並不意味著她們就是安全的——畢竟這次被懷疑的是何桉鳴,隻怕是想繼續對恬嬪動手了。


    若真的失去何桉鳴,那恬嬪定然危矣。


    如今正值夏季,沒人知道恬嬪會在何處染上花粉,腹中孩子還會不會繼續保住。


    畢竟意外這種事情,確實不難算計的。


    如今有恬嬪衝在前頭,自己還能勉強安穩兩天。


    “看來勢必要幫恬嬪,保住這個何桉鳴啊。”


    陵容長長歎了一口氣,如今剪秋被賜死隻是時間問題,隻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倒也有足夠的精力,去幫自己的“好姐妹”恬嬪,保住孩子和太醫了。


    “娘娘如今倒是比孕育攸寧公主的時候還要操心,這整日裏眉頭不展的,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如今是不得不操這份心,”陵容頗有些無奈,皇後坐在後位上一日,這心便要多提防一日,“宮中的孩子不好生養,若再不多思慮些,隻怕你我二人,比那逝去的端妃還要慘上三分。”


    照水自然知道何桉鳴的重要性,隻不過如今還有個衛臨,她倒是不像小主那般擔憂。


    至少如今的承乾宮,不會像懷攸寧公主時那般四麵楚歌了,裏裏外外都是自己的人,皇後娘娘想插手也沒有那麽容易。


    “娘娘,恕奴婢直言,”照水口中是這般說的,但開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如今娘娘已經是妃位了,那協理六宮之權,其實可以爭一爭的。”


    “如今敬貴妃韜光養晦,擔心自己膝下的皇子太過惹眼,協理六宮之權還在手上,但已經漸漸失去了話語權。”


    陵容並非不想拿到協理六宮之權,但如今她正有孕,皇上必不肯叫自己太過勞累,這協理六宮之權即便要爭,也爭不到自己的手中。


    “我們確實要爭,但現在是爭不到手中的,不如繼續叫敬貴妃握在手中,總不至於太過眼盲。”


    “可......敬貴妃娘娘她,已經不怎麽理會宮中事務了。”


    陵容點了點頭,她沒有重複表達自己的意思,因為她清楚的很,照水是在擔心自己之後的處境。


    畢竟若是何桉鳴倒了,恬嬪也很難被保下,她的弱點實在是太過鮮明,要了她的命並不像想象中那樣艱難。


    其實照水都明白的,她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頭,“那我們眼下最為緊急的事情,就是幫何太醫?”


    “沒錯,但這事兒做起來並不容易。即便查出來傳謠言的那個人是誰,皇上也很有可能將二人一同賜死,為的就是保住他那比天還大的顏麵。”


    “娘娘,您說的過了。”照水輕聲勸慰著,她也不知道小主為何這般惱怒,許是對皇上不看重普通人性命的態度而心有不喜吧。


    陵容嗯了一聲,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焦躁感,“將何太醫請過來吧,我問一問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出個法子來。”


    待日頭偏到西邊,天空漸漸泛出豔麗的彩霞時,何桉鳴才匆匆趕了過來。


    陵容坐在梨花樹下,眼看著他跑向正廳,遇見照水後又折返回自己麵前,“何太醫似乎有些心神不寧,難不成是恬嬪出了什麽事情?”


    “並非是恬嬪娘娘,是微臣出了一些事情。”何桉鳴倒是沒有隱瞞,但也不願說更多了,他拿出手帕,為陵容診著脈,“小主和皇嗣都很好,看來衛太醫所開的藥方療效確實不錯。”


    “讓你診脈,便是沒打算瞞著你。”陵容將自己為何要假裝動了胎氣的事情說了出來,還將皇上昨日說的事情,也一並告知了何桉鳴。


    “原來娘娘已經知道了微臣身上的事情,”何桉鳴倒是沒有明顯的擔憂,甚至還安慰起陵容來,“但娘娘不必擔憂,恬嬪娘娘雖然身子很難養回從前,但到底保住了性命,皇嗣也安全無虞,即便微臣日後無法照料,也不至出現太大的紕漏。


    至於娘娘您,如今有衛太醫的照料,微臣便更加放心了。”


    “關於你的事情,是如何打算的。”


    何桉鳴拱了拱手,態度還是那般平淡,“微臣這幾日想的明白,雖說這傳言聽起來離譜,但皇上卻深知,我是那個知道溫太醫與惠貴人之間關係的人。


    無論這謠言是否從我這裏走漏了,皇上都不會對我心慈手軟,隻怕微臣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想想辦法,終歸還是有機會的。”


    對於能否保住性命這件事,陵容瞧著都比何桉鳴著急,“皇上最是重視有才能之人,必不會叫你這般輕易丟了性命的。”


    “聖心難測,娘娘也該知道,皇上最是重視顏麵,微臣的結局幾乎已經注定了。”何桉鳴語氣輕鬆,他從藥箱中拿出數量不少的香丸,盡數送到了桌上,“這些香丸娘娘可以定期更換,我還將方子寫了出來,之後娘娘可以叫人自行配製。”


    陵容並沒有開口,她看著何桉鳴拿了一張又一張方子出來,放在了桌上,“這些方子是微臣根據娘娘體質改良過的,照水姑娘懂些醫術,用起來也不至於藥不對症。


    若是遇到了什麽危急時刻,身邊的太醫又不能全然信任時。


    娘娘可以叫照水姑娘去禦藥房拿藥,暫時度過危機。”


    何桉鳴瞧了陵容一眼,並未從她臉上看到什麽疑慮,心下倒是安定了不少。


    “但微臣還是多嘴一句,勿要亂取亂用,還是要遵守醫囑的。”


    像是怕陵容不信一般,何桉鳴還是補上了一句,“恬嬪娘娘那裏,微臣也留了些的。


    隻不過兩位娘娘體質有所區別,藥量會有細微的不同。”


    “你倒是迅速,後事都安排好了。”


    陵容招手叫照水過來,將這些藥方香丸盡數收好,“那本宮便恭敬不如從命,將這些東西都收下了。


    隻不過——為了本宮和恬嬪這一胎安全起見,你這條命還丟不得,需要想著辦法,叫皇上舍不得殺你才好。”


    “微臣醫術雖然尚可,但普天之下,醫術高超之人數不勝數。


    皇上又是一國之君,找醫術高超的太醫替代微臣並不困難。”


    “皇上是不困難,本宮與恬嬪卻困難的很。”


    陵容睨了何桉鳴一眼,同樣是惹皇上厭惡,甄嬛不就靠著自己救皇上一命,才再度得了真心寵愛嗎?


    何桉鳴若是能救皇上的性命,皇上怕是也不好真的動手殺了他吧。


    甚至還有可能叫何桉鳴徹底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對付皇上的底牌也會更多一些。


    如今的問題就是,如何讓何桉鳴成為皇上的救命恩人。


    要是那個刺客再對皇上出手就好了,一切就能順理成章,還不會留下痕跡。


    陵容並不知道那個刺客是誰,但是她卻想到了那個令她十分眼熟的采蘋——照水已經查到,采蘋曾經在清涼台伺候過果郡王。


    她已是王府的奴婢,自然就不用參與選秀,更不可能成為宮中的婢女。


    難不成……這采蘋是被果郡王改了身份,與自己同一批入了宮參加選秀嗎?


    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很有可能知道果郡王謀反之事,甚至有可能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此時此刻,陵容倒是無法確定,采蘋是不是那個刺殺皇上的刺客。


    但若是這段時間,她能動手刺殺皇上的話,就能想辦法複刻甄嬛那次的事情,叫何桉鳴也能成為皇上的“心上人”了。


    “其實衛太醫的醫術絕佳,娘娘並不需要太過擔憂的。


    微臣如今雖是危險,但也是向皇上表忠心的好時候。


    若是皇上信了微臣不會將那秘密說出去,那便還有回轉的餘地。”


    “隻是回轉的餘地還不夠,必須叫皇上徹底相信了你才行。”


    何桉鳴嗯了一聲,但這突然之間,也並未想出什麽合適的法子。


    “還要一個人幫忙才行,我需要找人試探一番。


    至於你,在太醫院好好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誰在傳這個謠言。”


    查出謠言這件事是非常困難的,陵容也並不指望何桉鳴能查的出來。隻不過聊勝於無,總要他做些事情才好。


    不然就整日交代後事一般,準備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叫恬嬪這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還怎麽養好胎。


    “還有,那些東西就算準備,也先留在你自己身邊,勿要在此時送到延禧宮。


    恬嬪如今本就在辛苦養胎,若是叫她知道了自己信任的太醫要丟了命,還不知會出什麽事情。


    何太醫,你可明白了?”


    “……微臣明白。”何桉鳴遲疑了一瞬,還是拱手應下了,“皇上的人其實也在查,微臣倒是覺得,這流言的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兩人談了沒有多久,陵容便有些疲倦,何桉鳴倒是識趣的離開了,隻不過走之前還是去偏殿看望了攸寧。


    第二日一早,陵容便寫信出了宮,叫人在外麵查采蘋的身份。


    與此同時,她還特地叫照水走一趟花房,點名叫采蘋來承乾宮送花。


    采蘋本不肯離開花房,但奈何晟妃指名道姓,她也隻好帶上挑好的花朵,以輕紗覆麵去承乾宮。


    但今日對采蘋而言注定有些不順,她捧著那些花朵快步而走的時候,正碰上了去景仁宮麵見皇後娘娘的三阿哥。


    花被撞落了一地,臉上的麵紗也被花枝勾掉。


    三阿哥年紀雖小,但對於美麗的事物也有了明確的感知,他呆呆地采蘋那張燦若桃花的臉,一時間便瞧的怔愣了。


    采蘋則全然不同,她慌張地將麵紗扶起來,躲避著三阿哥熾熱的視線。


    直到重新戴好麵紗,方才矮下身子拾花。三阿哥也蹲下來,手上沒輕沒重地將那些花攏做一堆,直接捧起來送到采蘋麵前。


    但三阿哥粗手粗腳,花瓣都被打落不少,花與花可憐巴巴地擠做一團,根本不可能再用了。


    采蘋怒火攻心,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忍住想要一掌將三阿哥打飛的衝動。


    “奴婢謝過三阿哥,但這花……已不能用了。”


    三阿哥愣了一瞬,他瞧了瞧那花,便直接丟到一旁。


    甚至直接伸出手去,想要將采蘋給扶起來。


    照水站在一旁,看的都愣住了,一時之間都沒有想到將采蘋給扶起來。


    好在采蘋避開了,她向三阿哥行禮道歉,隻待三阿哥說了句無妨,便提起裙子迅速地跑了。


    隻留下照水在原地站著,看看花,又看看那看著采蘋背影的三阿哥。


    “她是誰。”


    “回三阿哥,她是花房侍弄花草的婢女,名叫采蘋。”


    三阿哥冷冷地嗯了一聲,眼見著采蘋已經跑的失去了蹤影,方才想起自己還要去麵見皇後,便也一溜煙兒地跑走了。


    “這三阿哥年紀雖小,見到美人兒也邁不開腿。”


    承乾宮內,陵容聽了兩人的回話,不由得打趣起來,“怕是三阿哥已經向皇後娘娘回話,要采蘋去阿哥所伺候了。”


    “不!”采蘋下意識便開口拒絕,她囁嚅著嘴唇,“奴婢喜歡花草,並不想去伺候三阿哥。”


    “此事也隻是本宮的猜測罷了,”陵容饒有興致地看著采蘋,她瞥了一眼泡在八棱瓶中的花朵,“若是三阿哥真的求了,你也沒有拒絕的餘地,隻能去伺候。


    畢竟皇後娘娘十分看中三阿哥,很有可能不會拒絕三阿哥的請求。”


    陵容倒是不介意嚇唬嚇唬這個采蘋,畢竟接下來自己還有話要問她呢。


    隻不過這采蘋顯然不是那種沒腦子的宮女,最初的慌亂過去之後,就鎮定下來了。


    “晟妃娘娘,這花奴婢已經送到了,若是娘娘沒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回花房了。”


    陵容隻是看著采蘋,待她蹲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緩緩開口,“采蘋,你可知道,果郡王府中有一個名叫浣碧的侍妾。”


    采蘋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一般,許久之後她才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


    “浣碧被果郡王納為侍妾之事,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你居然不知情。”陵容笑著開口,“那你豈不是在這事兒之後,方才入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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