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懷疑自己有孕之後,陵容便將何桉鳴叫來了承乾宮診脈。


    但脈搏並未出現滑脈,何桉鳴也不敢確定,陵容是否真的有孕——畢竟有可能是因為月份太小,診脈還無法看出。


    畢竟陵容身體確實有所變化,提前防範著,總比傻傻的當做沒有身孕要好。


    “娘娘,微臣並未診出滑脈。但既然娘娘察覺到身體有異,便如同有孕一般對待就好。”


    反正就是注意飲食,少些劇烈運動罷了,無論是否有孕,對自己都沒有什麽損害,陵容自然無有不允。


    “還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提,”何桉鳴拱了拱手,不等陵容點頭便開了口,“娘娘勿要思慮過多,不僅對胎兒不好,對娘娘的身體也同樣有礙。”


    聞言,陵容下意識便歎了口氣,她豈止是思慮過多。除卻平日裏陪攸寧玩樂的時光,她都在思考要如何回敬太後、拉下皇後。


    每一件事兒說出去都是驚世駭俗的大事,就算夏冬春那種粗線條的人聽了,隻怕也會想打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裝滿了千鯉池的水。


    因此,她隻能在心裏自己謀劃著,從每一件小事算計起,叫太後再查不出一絲端倪。


    “本宮知道了,但這……確實不受我的控製。”


    “娘娘,思慮過多,還會叫容顏有損。


    這後宮之中,女子容顏的重要性,想必不用微臣贅述。”


    何桉鳴知道陵容在容貌之上總是有些不自信,便著意提了這個危害,好叫這晟妃對自己更關注些。


    陵容下意識便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雖不是華妃那般格外在意容顏的,但到底愛美,不願意聽見自己容顏有損的話。


    “與入宮之時相比,本宮容顏當真折損許多嗎?”


    被陵容這般一問,何桉鳴卻略有著局促起來。


    他不過是個太醫而已,若是答了這話,便有了與後妃過分親近的嫌疑。


    但若是不答這話,怕是這晟妃娘娘又要多添憂慮了。


    到頭來,自己這一番囑咐,不僅沒能達成預期效果,竟還惹了新的禍端。


    “這……”何桉鳴心中懊悔,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


    “不必多言了,何太醫。”


    陵容沒有逼著他說出什麽安慰之語,反正自己這容貌在宮中也並不突出,是否有所折損,倒沒有那麽重要。


    方才隻不過是下意識的比較罷了,在這宮中,容貌從不是唯一的選擇。


    “這期間需要服用保胎藥之類的藥物嗎?”


    “並不需要,”何桉鳴同樣沒有多做糾結,既然晟妃說不必多言,忘記那件事兒便是最好的選擇,“如今您還不確定是否有孕,服用保胎藥反而會影響之後的診斷。


    您與懷有攸寧公主時的飲食作息保持一致便好,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那香丸微臣遲些時候會在送來一些,娘娘的貼身侍女也一並佩戴,效用會更佳。”


    “那便謝過何太醫了,本宮會叫身邊之人都注意佩戴。”陵容略遲疑了一瞬,隨即話鋒一轉,便提起了敬貴妃的情況,“貴妃如今可還好?”


    何桉鳴卻搖了搖頭,語氣也遲疑起來,“敬貴妃生產那日,不得不用了些凶險的法子。


    ……因此撕裂過於嚴重,再加上傷口不好愈合,才導致敬貴妃久久未曾複原。”


    陵容雖不知道具體是如何操作的,但也從接生嬤嬤那裏了解到一些情況——胎兒過大生不下來,又不能使用麻沸散叫敬貴妃失了生產的力氣。


    因此隻能在敬貴妃清醒時用那個法子,若不是生產時的疼痛更加劇烈,叫她對其它的痛感暫時忽略,隻怕敬貴妃的慘叫聲要在整個鹹福宮中回蕩了。


    ”若真如你所說,隻怕不隻是身上的傷勢了。“陵容深深地歎了口氣,隻怕敬貴妃也得了心病,才導致這身體遲遲沒有恢複,”六阿哥呢,身體可還好?“


    ”恕微臣直言,六阿哥看似身體健壯,卻內裏虛虧,隻怕是敬貴妃娘娘用了藥物強行有孕,導致六阿哥有些先天不足。


    至於在其他方麵是否有所影響,隻能等六阿哥再長大些,才能知曉了。“


    敬貴妃用了什麽藥物,陵容最是知曉不過了,她與何桉鳴提了一下,想知道六阿哥會不會真的早慧卻又早夭。


    “智慧之事不好確定,但這早夭......”何桉鳴同樣歎氣,“這方子小主應該非常清楚,雖能讓深受麝香所害的女子有孕,卻同樣將身體所積累的毒素都轉移到了孩子身上。


    若是身體本來無恙,對於孩子的影響還能少上一些。


    但敬貴妃娘娘身體情況,其實並不好,否則也不會始終無法有孕。”


    “這六阿哥真的活不過程及冠之年嗎,當真沒有任何法子了嗎?”


    何桉鳴少有地沉默了下來,對於保住六阿哥的事情,即便醫術高超如他也沒有什麽頭緒。


    \"目前確實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隻能從現在便好生調養著,但......\"何桉鳴抬頭看向陵容,問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敬貴妃娘娘知道這件事嗎?若是告訴敬貴妃真相,隻怕她無法接受,還有可能將自己的身體也糟蹋了。


    但若是隱瞞著,娘娘又又什麽說辭,叫六阿哥從繈褓之中就開始喝藥療愈呢?”


    這個問題,陵容確實從沒有認真想過,此時被何桉鳴提醒,才想起來敬貴妃其實對那個方子並不像自己一般了解。


    就算和她說過對孩子有影響,她也未曾聽進去過,甚至覺得陵容言過其實,有些危言聳聽了。


    “.....辛苦何太醫想想法子,敬貴妃那裏,我會想辦法,叫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微臣遵命,娘娘。”


    在何桉鳴離開之後,陵容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說服敬貴妃。


    總不能直接傻傻的衝上去,說姐姐的孩子養不大,從小吃藥調理還有些機會吧。


    聽起來完全不像要幫忙,反而像是詛咒一般。


    但無論怎麽開口,陵容都要等到敬貴妃的身體好起來,能夠見人的時候再去說。


    隻不過敬貴妃的身體拖得著實太久了,直到她出了小月之後,方才有了些好轉的跡象。


    但不知為何,她仍舊不願意見客,不僅是皇後和陵容等人,就連皇上她都不肯見一見,整日就窩在鹹福宮中,陪著六阿哥。


    如此一來,陵容即便是想要為她說明六阿哥的情況,都找不到機會,好不容易遞了封信過去,也遲遲沒有回音。


    直到皇上下旨,要舉辦封貴妃的典禮,敬貴妃方才開了鹹福宮的大門,迎接眾人的賀喜與禮物。


    借著送禮的機會,陵容才得以到鹹福宮中,與敬貴妃見麵。


    隻不過兩人相對無言許久,陵容方才開口問出那一句姐姐身體尚好的話來。


    “太醫說我恢複的不錯,我隻是過不了自己心中的坎。”敬貴妃麵上沒有一絲喜氣,她看著正廳中越放越多的禮物,隻剩下無盡的歎息。


    “姐姐,你生產之時凶險萬分,怕是有人從中作梗,姐姐......”


    “妹妹,我查了許久,但卻沒有查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六阿哥長得壯是事實,我自己都在懷疑,是不是平日裏進補太多,給自己留下了這樣的禍患。”


    “可那日......”陵容將那日的情況說了個清楚,包括宮女的行為,以及皇後對太醫的了解等等。


    隻可惜這一切看似有問題,但卻查不出來任何線索,敬貴妃也不得不相信,孩子是發育的太好,才導致自己受了這樣大的苦難。


    “但皇後娘娘最是嫉妒後宮眾人有孕,說她對姐姐並未出手,著實是有些不可信了。”


    陵容還想繼續勸說敬貴妃,但是卻被她抬手製止了,“妹妹,我是真的覺得有些疲憊了。


    如今有了六阿哥,我隻覺得人生圓滿了。


    既然孩子沒有受到任何,我也不想再和皇後娘娘鬥了。”


    陵容一時啞然,她自然知道,敬妃生的是個阿哥,此時蟄伏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與皇後娘娘硬碰硬,隻會叫六阿哥也陷入險境之中。


    敬貴妃最擅長的從來都是隱忍,她從前能在鹹福宮日日夜夜數著磚石入睡,如今也能守著六阿哥,在這鹹福宮自我禁足。


    “既然姐姐做好了選擇,妹妹便不多加勸阻了。”


    陵容此時隻覺得心中憋悶,說不出來的孤單和憂慮。就仿佛是站在萬丈高峰之上,隻剩下自己一人孤立無援。


    但此時她還來不及細想,便將敬貴妃用過藥方的事情提了起來,“隻不過那藥方過於霸道,也不知會不會對六阿哥有所影響。


    姐姐切記要多叫太醫來看診問脈,免得叫六阿哥小小的人兒受苦。”


    “我也確實擔憂那方子對六阿哥有所影響,這一個月之內已經叫太醫反複看過了。”


    提到六阿哥,敬貴妃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身體很好,很健壯,平日裏能吃能睡,一點兒都不需要我操心。


    不瞞妹妹你,有時候我甚至為不能哄哭鬧的孩子入睡,而覺得有些失落呢。”


    瞧著敬貴妃這般模樣,陵容哪裏還說的出什麽煞風景的話來。


    左右敬貴妃信得過的太醫已經看過了,怕是對六阿哥的情況比自己還要了解。


    “攸寧越發大了,變得粘人愛哭了,妹妹被吵鬧的許久都睡不好呢。


    姐姐若是喜歡,便將攸寧抱過來陪你睡上一晚,讓姐姐好好體驗一下哄孩子入睡的樂趣。”


    “我倒是不介意,就怕妹妹你啊,舍不得。”


    見陵容不再提那些令人不悅的事情,兩人之間的氛圍也輕鬆了不少,從孩子說到典禮,處處都是可以交流的經驗。


    不知不覺,兩個人聊的便有些晚了,期間有許多人過來送禮,卻礙於陵容在此,而未能與敬貴妃好生聊聊。


    直到再無人過來,陵容方才起身告辭,她已經做了一下午的擋箭牌,此時也該回宮休息去了。


    “妹妹如今已是妃位,此後坦途一片,姐姐怕是對你再沒有助力了。”


    陵容回憶著敬貴妃的話,也知道她是想與自己割席,決意在宮中中立出去,再不摻和妃嬪之爭了。


    陵容也不好勉強她,便笑著安慰敬貴妃,即便再無任何助力,她們仍是姐妹。


    唯獨照水,對此事有一些不忿,但想到小主都未曾說什麽,她也不好在小主麵前說敬貴妃的不是。


    “照水你怎麽這般扭捏了,有什麽話,盡管說吧。”


    “……奴婢隻是覺得,敬貴妃未免太無情了些。


    自己順利生下皇子,便想脫身離開,甚至直言不再幫助小主。


    可若非小主幫助,敬貴妃隻怕是一屍兩命,哪裏還能產子乃至晉封貴妃呢?”


    “幫敬貴妃順利產子的是太醫,並非是我,敬貴妃又何須對我感激涕零。


    如今她坐了貴妃的位份,又有一位皇子養在膝下。


    無論她願不願意,六阿哥都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了。”


    “那這樣說來,敬貴妃就更不應該放棄小主這個有力的盟友了。”


    照水不太理解敬貴妃的選擇,與其退一步表示自己的不爭之心,不如進一步扶植自己的勢力,叫皇後娘娘不敢輕易對自己出手。


    “若是我選,我也不會放棄。”陵容倒是同意了照水的說法,“但敬貴妃的擔憂不無道理,凡事過猶不及,總要停下來好好思索,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敬妃娘娘思考了快一個月的時間,做出的選擇還是隱忍嗎?


    可是六阿哥是實打實的皇子,就算敬貴妃沒有表現出爭奪之心,六阿哥也還是會被其他皇子乃至嬪妃防備著啊。”


    照水這些日子沒少聽陵容對如今宮內的局勢進行分析,但無論如何,她都覺得敬貴妃的選擇是不對的。


    “現在想來,怕是敬妃對自己房事有礙一事十分在意。


    她擔憂自己惹得皇上厭棄,進而導致六阿哥也受到影響。


    便想著不如急流勇退,在皇上麵搏一個不爭不搶,賢良淑德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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