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幾個宮女哭哭啼啼地吵得頭大了,但皇上也知道茲事體大,隻好耐著性子聽她們一五一十地說明昨日之事。


    還是蘇培盛注意到了皇上的不耐,立刻安撫著幾個人,叫她們穩住情緒,說明情況,皇上方才能為年答應做主。


    翊坤宮的幾個人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終於擦了眼淚,事無巨細地將昨日之事一一道來。


    但說來說去,也隻有一個敦親王福晉來過翊坤宮罷了。


    皇上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吩咐著幾人下去好好照顧年答應,又叫頌芝寫一封家書,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了年羹堯那邊。


    安排好了這些事情,皇上方才去內室看望年世蘭。


    一進門,就瞧見年世蘭被扶著坐起,頌芝端藥喂她,卻順著嘴角盡數流光。


    皇上不忍看這一幕,皺著眉頭轉過了臉。


    “章彌,年答應……可還有救。”


    “回皇上的話,微臣發現年答應中了天仙子毒之後,立刻便進行了催吐。


    還叫頌芝姑娘喂了許多綠豆湯下去中和毒性。


    隻不過,天仙子的劑量著實太大了,年答應昨夜便中了毒,微臣……微臣再無他法了。”


    說完之後,章彌便立刻躬身行禮,他心中擔憂皇上遷怒,但也不得不據實相告。


    這年答應如今中毒太深,幾乎沒有恢複的可能了。


    “何桉鳴呢,他擅長解毒,可有看過。”皇上瞥了章彌一眼,倒沒有立刻發火。


    “何太醫與溫太醫都來看過,隻可惜法子幾乎用盡了,也還是沒有任何好轉。


    現在,何太醫已經是禦藥房配藥,想試著藥浴能否有用。


    若藥浴無用,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以毒攻毒的法子了。”


    聽聞還有法子,皇上終於嗯了一聲,叫章彌起身了。


    他大步向前,立在了榻旁,隻可惜年世蘭已經癡傻,再不會像從前那般叫著皇上,嬌媚地扯他的袍帶了。


    如今瞧著,甚至不像從前那般明豔動人,烏黑的湯藥順著下頜流淌,即便頌芝擦得再快,也擦不掉年世蘭的狼狽。


    “世蘭,聽得見朕說話嗎?”


    皇上輕聲開口,隻可惜年世蘭毫無反應,就像是一個呆呆地木頭人,臉上還有一個隱隱的巴掌印,看起來格外可憐。


    這與皇上印象中所知道的癡傻之人不同,畢竟那些癡傻之人,往往對外界的聲音有所反應。


    隻不過是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麽,也不會按照規矩辦事,整日裏隻知道傻笑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毒性所致,年世蘭隻是木然地瞪著眼睛,許久都不曾眨巴一次。


    還是頌芝擔心她眼睛不適,幫她微微合上眼睛。


    這一臉毫無生氣的樣子刺痛了皇上,他不過是想叫人落了年世蘭的胎兒,怎得就連人都變得癡傻起來了。


    看來要去永壽宮走一趟了,問一問那位栩常在,究竟在其中動了什麽手腳。


    皇上抬手想要撫摸年世蘭的臉頰,但還是緩緩收回了手。


    他重又吩咐了一遍,叫頌芝好好照顧年世蘭,便帶著蘇培盛與章彌等人,又去了一趟儲秀宮。


    如今端妃的屍首已經移到了吉安所中,儲秀宮被上上下下地翻過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什麽異樣的東西。


    溫實初與仵作一起看過端妃的屍體,發現她中的毒藥不是別的,正是前段時間常常出現的馬錢子毒。


    隻不過劑量太大,端妃連聲音都沒能發的出來,便驚厥抽搐窒息而死了。


    但瞧她的樣子,死前也是受了不少折磨,否則也不會是那般扭曲的麵容了。


    皇後娘娘那般沉穩的性子,瞧見了之後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與端妃同住一宮的欣常在,更是在看過之後直接嚇得躲回了自己殿內,說什麽都不肯出來了。


    “皇上,微臣跟著廈公公查過儲秀宮上下,並未找到馬錢子粉。


    就連昨夜端妃娘娘用過的器皿都一一查了,除了有安神湯外,並無其他東西了。


    隻不過……”


    溫實初瞧了吉祥一眼,方才繼續回話,“隻不過微臣與廈公公查找之時,在殿中一盆花中發現了一些碎瓷片。


    拚湊之後,剛好是一隻瓷碗。微臣懷疑,這碗便是裝過馬錢子毒的。


    但無論廈公公如何詢問,吉祥姑娘都不肯承認。”


    聽聞溫實初的話,吉祥猛然瞪大了眼睛。


    別人也許並不知道,但她可清楚的很,娘娘手中的紅花與天仙子,都是這位溫太醫送來的。


    如今居然還想將娘娘中毒死去之事扣在自己身上,怕是甄常在有意害了娘娘,想要殺人滅口順勢栽贓吧。


    吉祥張了張口,便想將這事兒給說出來,隻不過若是真的將這事兒說出來,自己的性命也會受到影響。


    畢竟自家娘娘給年答應下了紅花與天仙子,自己也是幫凶之一。


    “回皇上的話,那盆花嬌氣,若是通風少了或者是澆水多了,便會凋謝。


    因此奴婢便將碗敲碎,墊在花盆底部,這樣一來可以幫助土壤排水,讓花長的更好。


    皇上,這事兒可以問花房的人,奴婢絕對沒有說假話。”


    吉祥思來想去,也沒有將溫實初和栩常在給抖落出來。


    畢竟她還想保著自己的小命,有朝一日為娘娘報仇。


    吉祥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再加上語氣淡定,不僅是皇上,就連溫實初也相信了幾分。


    “那便派人去花房問問。”皇上擺了擺手,小廈子便出去找花房的人了。


    “奴婢有一事不知,為何溫太醫會懷疑這碗裝過馬錢子毒,難不成是太醫從碎片中查到了什麽嗎?”


    溫實初隻是愣了一瞬,便很快反應過來,他拱了拱手,“微臣隻是看那茶盞嶄新,所以合理地表達懷疑。”


    “溫太醫沒有證據,便懷疑奴婢,若是叫不知道的人聽了去,還以為那什麽天仙子還是馬錢子的毒藥,是溫太醫親手放進去的呢。”


    吉祥有意提醒溫實初,千萬別忘了他也是致使年答應落胎癡呆的元凶之一。


    溫實初慌忙向吉祥致歉,再三言明自己確實有些過激,應該認真查明再向皇上提起的。


    “求皇上恕罪,微臣確實考慮不周。”


    “無妨,任何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是查明真相的線索。”


    皇上並未遷怒於溫實初,畢竟他心中已有猜測,端妃便是那個再次替自己下手,除了年答應腹中皇嗣的人。


    栩常在倒是聰明的很,又能辦成朕交代給她的事情,又能不將自己卷入這些紛亂之中。


    看來朕確實小瞧了她,能在政事上略通一二,確實不是平凡的女子,這一點上與柔則當真不同。


    “那便繼續查,查昨夜端妃的飲食,以及所有能接觸她的人。”


    皇上正吩咐著,皇後便從門外走了進來,皇上順勢便將此事交給了皇後,自己則要將敦親王與其福晉傳喚進宮,說一說年答應失子又癡傻之事了。


    另外一邊,陵容與恬貴人、夏常在等人正在禦花園的浮碧亭敘話。


    端妃與年答應的事情,陵容其實清楚的很。


    她在幕後幫福常在掃平了一切障礙,助她能夠順利將端妃毒死,甚至還幫了福常在一個大忙,將那些藥物給放進了永壽宮。


    如今端妃順利被害,年世蘭也落了胎。


    陵容唯一覺得不可置信的,便是那嬌縱跋扈的年世蘭成了一個傻子。


    “那麽喜歡磋磨人的年答應成了個傻子,怕是以後要受盡苦楚了。”


    恬貴人搖著扇子,一想起年世蘭那一臉白癡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不知道她日後會在宮中受到多少欺淩,想必隨便一個宮女太監的,都能折磨她一二。”


    陵容歎了口氣,裝作同情的樣子,為年世蘭日後在宮中的日子擔憂。


    “這也是她的報應,”夏冬春和恬貴人一樣,兩個人嘲諷多於可憐,“她平日裏欺辱了多少人,如今大家才算是揚眉吐氣了。


    隻可惜她變成了傻子,罵她兩句她也聽不懂了。”


    恬貴人在一旁連連點頭,她環視了一周,瞧見幾個宮女都在四周守著,才敢放心開口。


    “福常在已經通過小李將紅花之類的藥物放進了永壽宮。


    沒想到她膽子大的很,甚至想要小李直接下毒,把甄嬛給毒死呢。”


    陵容裝傻已經順手了,她甚至能和夏冬春一起裝出同一副驚訝的模樣,“小李沒有做這事兒吧,會連累到貴人你的。”


    “沒有,我確實想要那個甄嬛死,但還不至於這麽傻,將把柄上趕著送出去。”


    “那便好,若是宮中接連去世兩位妃嬪,皇上一定會派人詳查,屆時順著小李這條線,很有可能會查到貴人你。”


    陵容嘴上這般說著,心中卻是在暗歎可惜。


    其實這個時候聽了福常在的話,叫小李殺了甄嬛,是最好的選擇。


    隻要恬貴人用小李的家人威脅,他就不會將恬貴人抖落出來,福常在到死也不會知道,她“收買”的人,其實是別人的死士。


    隻不過陵容不好直白地告訴恬貴人,畢竟她可是維持了許久“人畜無害”的形象,可不想就這樣輕易地把心中的壞展露在人前。


    “你說,這樣能栽贓給甄嬛嗎?”恬貴人並不知道,端妃其實是福常在通過吉星的手給下毒害死的。


    她還以為福常在這個膽子小的,隻不過是想要把這髒水潑到甄嬛身上而已。


    但恬貴人不知道,陵容卻清楚這其中的所有事情。


    這一局是真正意義上的兵不血刃,直接幹掉了兩個會坐上妃位乃至貴妃之位的妃子。


    而且一死一傻,除了頌芝,沒有人會知道自己告訴過年答應,端妃想要害她。


    但陵容並不害怕頌芝將她給抖落出去,畢竟端妃丟了性命,還是年世蘭從中幫忙的結果。


    她們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這條船不會輕易就翻了的。


    “應該能吧。”夏冬春瞧著陵容不回話,便主動開了口,但她也並不確定,“但是她要栽贓哪一件事給栩常在啊。


    是端妃娘娘被毒死,還是年答應被毒傻?”


    “無論哪一個,都夠她喝一壺了。”恬貴人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突然覺得夏冬春的腦子不太行,交流起來是真的累。


    陵容瞧了瞧恬貴人,又瞧了瞧夏冬春,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這兩人之間出了什麽問題。


    怎麽突然就大眼瞪小眼了,尤其是恬貴人居然是一臉看傻子的表情。


    “問題是,這個罪名能不能穩穩地扣在她的頭上。”陵容突然出聲,打破了這突然的寂靜。


    “我可以叫小李咬死甄嬛,說這些東西就是她準備的。”


    恬貴人語氣十分篤定,“小李家中之人已經被我盡數捏在了手裏,他是絕對不會將本小主供出來的。”


    陵容點了點頭,富察家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但是咬死甄嬛的話,這後續的證據還是要準備好的。


    “如果真的叫小李咬死栩常在,就一定要將這些藥物的來源也提前做好手腳。


    這樣在皇上查證之時,方才能萬無一失啊。”


    恬貴人沉默了下來,她查過溫實初,自然知道甄嬛拿藥用藥都是從溫實初那裏拿的。


    福常在提供的藥物來源不明,但絕無可能是從溫實初手中得來的。


    如果是皇上去查,福常在暴露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到了那時便成了小李被福常在收買栽贓甄嬛,甄嬛這賤人不會受到一絲一毫影響。


    畢竟那是皇上,恬貴人總覺得沒什麽事情能瞞得住他,因此陵容一問,她倒是不敢篤定說自己能做到了。


    “這樣一來……豈不是又沒辦法把甄嬛拉下馬了。”


    恬貴人皺著眉毛,腦袋裏想了無數的辦法,但是卻始終覺得不行。


    她期待地看向陵容,想要知道陵容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將甄嬛這個賤人給弄死。


    “要我說啊,還是聽福常在的話得了,直接叫小李把她毒死,然後再推到福常在頭上,這不就一舉兩得了。”


    終於,夏冬春替陵容說出了心中的話。


    陵容暗自為夏冬春鼓掌,看來自己沒有白費口舌,這兩個人終於明白了當下最好的選擇。


    就這樣殺了甄嬛吧,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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