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溫宜被接到了翊坤宮中,皇上倒偶爾去華貴妃那裏看望過幾次。


    但如同前世一般,溫宜因為離開生母,加上確實病著,便常常夜間哭鬧,即便有乳母陪著,也是無濟於事。


    翊坤宮太醫來了一批又一批,但沒一個人有法子叫公主安枕。


    華貴妃被吵鬧的不行,便將自己的安神湯喂給了溫宜。


    自從喂了那安神湯後,溫宜果真不再吵鬧,常常一睡便到了天明。


    皇上還真以為華貴妃慈母心腸,便默許了溫宜繼續養在翊坤宮中。


    他全然忘了,翊坤宮中燃著歡宜香,那其中的麝香不僅能影響華貴妃,也能影響他的女兒溫宜。


    照水將打聽到的這些事兒都告訴了陵容,對於華貴妃娘娘喂孩子吃安神湯一事兒頗有微詞。


    “小主,那安神湯到底不適合小孩子,華貴妃娘娘難免有些心狠了。”


    “她未曾養過孩子,也不懂藥性,許是覺得那安神藥自己能用,孩子便也能用吧。”


    這些事兒前世都發生過,陵容並沒有太過驚訝,她翻著手中的書,就連回答都有些漫不經心。


    “那安神藥裏,有著分量不少的朱砂,所以不能隨便亂用的,這事兒連奴婢都知道。”


    照水本來在自己手上用銀針刺著穴位,聽見小主說華貴妃不懂藥性,立刻便停下了動作,“希望公主沒有什麽太大的事。”


    “你倒是很喜歡小孩子。”


    “奴婢確實挺喜歡小孩子的,”照水將手上的針都給取下放好,“所以小主子日後就交給奴婢照顧了,奴婢定不會叫她被人這般欺負的。”


    “要想她不被欺辱,隻有你一人可不夠。”陵容又想起那曹琴默來,為了向上爬可謂是壞事做盡,最終還是莫名其妙就得了急病去了。


    “你看曹貴人,就懂了。”


    說來說去,還是要受寵,不然即便生了皇子,也隻能送去南三所養著。


    隻是位份上去了不夠,不然就會像齊妃一樣,在宮中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權力,甚至比不上一個還是貴人的沈眉莊。


    陵容不願意用前世那些床笫間的功夫討皇上寵愛,就是考慮到若再次被當成玩意兒,哪怕未來生個皇子,也不會得到皇上的重視。


    她哪裏肯隻當個妃嬪,畢竟皇上膝下的皇嗣並非個個都是天縱奇才。


    隻要皇上仍在,她就有機會將孩子推上那個位置,哪怕如今家中還給不了任何支持。


    但若是下手狠一些,讓皇上沒得選,不就好了嗎。


    陵容將手中的書放下,緩緩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這一世她並不像前世一般事事親自出手,即便甄嬛如今落到在寶華殿反省的境地,也幾乎無人知道是她在背後出的招數。


    “如今甄常在那邊如何了?”


    “奴婢買通了寶華殿負責灑掃的棠棣,據她所說,如今甄常在日日都在安心抄經送佛,哪怕被克扣了棉衣與炭火都未曾鬧起來。


    隻不過浣碧脾氣大了些,經常會與棠棣她們這些小宮女爭吵。”


    這浣碧當真是一身“傲骨”,陵容默默想著,看來這二十大板還是沒有讓她長記性。


    “浣碧很多小事不願動手,就都叫寶華殿這些小丫頭們做,本來負責灑掃的棠棣,有時都要為她主仆二人端茶倒水。”


    這倒是個稀奇事兒。陵容來了興趣,畢竟甄嬛與浣碧二人已是皇上下令在寶華殿思過的,又哪來的權力在寶華殿中作威作福呢?


    “棠棣本來並不想聽從甄常在的吩咐的,隻不過甄常在仍舊以常在的位份壓她。


    她擔憂甄常在離開寶華殿後報複,隻好乖乖聽從她們的吩咐了。”


    看來這丫頭不算傻,還知道甄嬛仍留著位份,就有可能恢複從前尊榮。


    隻不過甄常在許是個對下人好的,但她身邊的浣碧可不見得。


    就連永壽宮的首領太監,都會被浣碧呼來喝去,何況她隻是一個沒有背景的粗使宮女呢。


    “甄常在這個主子,怕是不容易伺候吧。”


    “若隻是伺候甄常在一個主子也就罷了,棠棣連浣碧都要伺候著。


    甄常在因為浣碧腰傷的事情也不管,任由浣碧叫這些小宮女把自己當主子一樣伺候。”


    這浣碧的性子曆來就是如此,前世自己送給甄嬛的衣服,她就流露出過當主子的想法。


    隻不過如今她已經惹得皇上厭惡,是不可能再成為皇帝的妃嬪的,除非……給她創造一個機會。


    但還不著急,給她與她的好姐姐甄嬛一點小小的教訓,是當務之急。


    “想必她仍以為自己是寵妃身邊的紅人呢,才敢趾高氣昂地欺辱宮人。


    隻不過在佛前,哪裏能容許她如此喧鬧。”


    這浣碧樣貌不差,性子卻不怎麽樣,尤其是那一張嘴,說起話來真是讓人想要毒死她。


    陵容前幾日想起前世毀了自己嗓子的藥,她曾查過許久,好不容易得到了藥方。


    趁著常常需要找太醫瞧病的便利,她得到了這藥,如今想辦法悄悄用給甄嬛主仆也是不錯的。


    畢竟她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既然不能隨便將她們性命給害了,學著恬貴人用些報複地小手段也是不錯的。


    隻不過她沒有想到,恬貴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也準備了些「驚喜」給甄常在。


    “小主,可是想讓浣碧學著閉嘴?”


    “還是你聰慧,了解我的心思。”陵容從妝奩盒子裏取了一包藥粉,將其交到了照水手中。“叫她安靜些也好,不然惹惱了別人,受到的苦會更多些。”


    照水將那藥粉收攏進袖口,對於陵容這些反擊或是害人的手段,她從未評價過對與錯。


    她隻不過是個沒什麽學識的婢女,認定了一個主子,就決定一直跟下去了。


    “奴婢會好好「勸誡」浣碧姑娘的。”


    兩人商定的很快,照水當晚便將那藥粉送去了棠棣手中。


    棠棣本就對這作威作福的兩主仆不滿,當夜便將藥物給放進了給二人飲用的茶水中了。


    在她去送茶水之後,有一個人影悄悄地走了過來,將一包藥粉灑進了取水用的水缸中。


    第二日午時,陵容便得知了寶華殿的消息。


    昨夜甄嬛不顧寒冷,叫伺候的宮人們燒了熱水沐浴,當夜身上便奇癢無比,整個晚上都沒能睡好。


    聽聞她抓撓了一整個晚上,身上的瘙癢都沒能除去,反而將身體抓撓出一條條血痕。


    那樣子著實恐怖,甄嬛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樣貌時驚的哭泣不已。


    她叫浣碧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也出了問題,從前輕柔的嗓音消失不見。


    但她頭腦昏沉,額頭發燙,因此甄嬛隻以為是自己昨夜沐浴染上了風寒,並沒有想到是自己被人下了藥。


    直到浣碧過來,嗓子也同樣出了問題,她才察覺到不對。


    “浣碧……我們的嗓子,怎麽都這般嘶啞。”


    浣碧急促地咳了兩聲,她麵上是不正常的潮紅,症狀與風寒倒是格外相像。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額頭,同樣也去摸了摸甄嬛的,“小主,想必是昨夜沐浴的緣故。天氣那麽冷,小主還要沐浴,太過小性兒了。”


    “整日被這佛堂的檀香味道熏著,總覺得全身上下都臭了。”


    甄嬛從來對這些佛祖羅漢都是不太相信的,與之相對的,她更加相信人定勝天。


    因此,她對於在佛堂內靜心誦讀經文一事十分抵觸。自進了這寶華殿的第一日,她就在想要怎樣求了皇上,放自己出去。


    如今自己仍舊被留著位份,就證明皇上對自己仍舊有情,隻不過沈眉莊一事自己過錯太大,若是不做出懲罰,顯然是無法服眾的。


    待風頭過了,自己再叫淳兒想個辦法,將皇上引來這寶華殿,隻要能成就好事,出去就再容易不過了。


    本來最好為自己求情的是眉姐姐,隻不過兩個人如今已經決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寶華殿中沒什麽炭火,隻有這些給泥塑木雕用的香火。”


    甄嬛冷的有些發抖,但兩人已經沒有更多的棉衣穿在身上,隻能把棉被裹在周身驅寒。


    但甄嬛此時全身瘙癢難耐,卻又忍不住抖落被子,在身上抓撓起來。


    “小主忍耐一下吧。”浣碧將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抖了抖,又披在了甄嬛的身上,“要是繼續抓撓的話,怕是要在身上留下疤痕了。”


    聽聞會落下疤痕,甄嬛立刻便停了手,可身上的癢意又豈是忍耐就能消退的。


    不多時,她便又開始抓撓起自己,在脖頸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小主!”浣碧嘶啞著嗓子大聲製止,她抓住甄嬛的手腕,不許她繼續抓撓,“小主若真是因為此事容顏有損,隻怕你我二人,一輩子都要困在這寶華殿中了。”


    甄嬛努力點了點頭,她努力忽視身上的癢意,催促著浣碧去找太醫,“浣碧,想辦法把溫太醫找來,我全身奇癢難耐,不知道是得了什麽病,還是遭人算計了。”


    浣碧雖然知道這事兒緊急,但小主畢竟是被禁足在寶華殿了,想要找太醫瞧病,怕是不容易。


    “小主……奴婢出不去這寶華殿。”


    “你我二人雖被禁足,但其他人是出的去的,叫棠棣去找溫太醫。


    哪怕溫太醫無法過來,也可以將症狀說與他聽,棠棣也能帶些藥物回來。”


    浣碧這才反應過來,趕著出去叫棠棣跑腿。


    “棠棣!棠棣!”浣碧嘶啞著聲音高喊,她的語氣著實不佳,棠棣即便聽到了也不願立刻出去。


    待浣碧叫了好一會兒,她才提著掃把慢慢走了過去。


    此時浣碧已經怒極,不等棠棣開口,便一個巴掌甩了過去,直接在棠棣臉上留下鮮紅的掌印。


    棠棣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她不敢喊痛,隻能捂著臉頰,拚命忍著眼眶中的眼淚。


    “叫你這麽半天都不過來,到底是在哪裏偷懶!”浣碧怒目圓睜,她又反手給了棠棣一巴掌,“小主有吩咐,敢裝聾作啞地怠慢,便是再打你兩巴掌也是輕的。


    怎麽還像個啞巴一樣,說話!”


    “奴婢、奴婢知道錯了,求小主恕罪,求浣碧姑娘恕罪。”棠棣雙眼含淚,她又是恐懼又是擔憂,生怕浣碧再甩過來一巴掌。


    “這次暫且饒過你,”浣碧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又指使著棠棣出去找太醫,“記得找溫實初溫太醫,小主身上奇癢無比,叫溫太醫開些藥來。”


    “奴婢知道了。”


    棠棣不敢耽擱,她將那掃把放在一旁,捂著臉頰跑出了寶華殿。


    剛走出不遠,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躲在角落裏放聲大哭。


    她不知道甄常在與浣碧還要在寶華殿中關多久,隻不過這幾日就已經把她折磨的不成樣子,若是再久一些,隻怕要被浣碧給打死了。


    “你是哪個宮中的宮女,怎麽在這裏哭?”


    突然有人關懷了一句,倒把棠棣嚇了一跳。她止住了眼淚,看向了麵前的人。


    “我是寶華殿負責灑掃的宮女,”棠棣趕緊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衣裙,生怕這人看了自己笑話,“隻是想到了一些傷心的事情,方才有些失態了……”


    那人遞了條素色的手帕過來,輕聲安慰了棠棣兩句,“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否則又怎會在這裏傷心。”


    棠棣隻是點了點頭,她不敢在外說甄常在的不是,隻好三緘其口,“多謝公公關心,奴婢還有事情要做,就不與公公多聊了。”


    棠棣低頭道了謝,便快步跑開了。


    那公公仍在原地看著棠棣,他皺著眉毛思索一番,恍然想起那寶華殿中如今已有人居住,正是那陷害惠貴人孕育鬼胎的甄常在。


    “哥你在這裏做什麽呢?”小允子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有其他人在,“別忘了,我們還要把新入庫的銀器編號登記呢。”


    “知道了,沒來幾天,你倒是把規矩摸得清楚。”小成子跟上了小允子的步伐,“你說那甄常在是怎樣一個人?”


    “算是個對宮人不錯的小主了,出手也很大方,”小允子對甄嬛的評價還是很高,“怎麽突然提到甄常在了。”


    “嗯……剛剛看到了個寶華殿的宮女在這裏哭,臉上兩個血紅的巴掌印,不知道是被誰打了。”


    “……甄常在,確實變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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