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洪盛了一碗鮮菌湯,放在少女的麵前,重新拿起筷子,正要吃飯,耳朵微微動了動。


    “懷仁兄,請坐!”


    “子辰,你太客氣了,同坐同坐。”


    子辰是盧元禮的字,盧洪扭頭透過簾子細縫,看到盧元禮和一個年輕男子,在緊靠簾子的空位坐了下來。


    二人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


    “懷仁兄,你了解我,我這人一向與人為善,平日裏更是謹言慎行,實在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還望你指點一二。”


    盧元禮身體有所好轉後,就來了縣裏,他實在不想再待在家中聽母親叨嘮。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到弘文私塾被管事告知,他被辭退了,問原因,管事說他們重新找了一個夫子。


    盧元禮不滿這個結果,去求見開弘文私塾的李舉人,哪知他連李舉人的麵都沒見到,就被他家下人給打發了。


    盧元禮強忍怒氣,想著縣裏有好幾家私塾,弘文私塾不收他,他還可以去別家。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一連去了四家私塾,都處處碰壁,這時他才意識到,他應是得罪了什麽人。


    李懷仁是他的好友,人脈比他廣,消息比他靈通,盧元禮將他請出來,打聽一下情況。


    盧洪聽到二人的對話,分出一些心神放在了他們的身上。


    “唉!子辰,你的事在縣裏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才沒有哪家私塾願意招你,咱們陽明縣,你就不要想了,去外縣試一試吧!”


    盧洪微微眯了眯眼睛。


    盧元禮皺起了眉頭,語氣中透著壓製不住的怒火。


    “隻是因為我掉進了糞坑裏?”


    “我知道這件事,讓我的名聲受了損,不過諸公應都是聰明人,隻要細想一下,就該知道,我這是被人算計了,他們若是因此事而不接納我,傳揚出去,就不怕人說氣量小,不近人情。”


    他倒是會給別人扣帽子,讀書人最重名聲,他看似是在說氣話,卻也是一種威脅。


    “子辰兄,看來你還是沒明白,你錯在了哪!”


    “還請懷仁兄賜教。”盧元禮拱手道。


    “子辰兄,咱們陽明縣就這麽大,讀書人就那麽多,彼此雖不能說知根知底,卻多少都知道一些對方的底細。


    你這些年沒少受嶽家的資助吧?你心悅之人是你前未婚妻的表妹吧?


    聽說你和你前未婚妻還未退親,就已經和那位表妹在一起了?”


    李懷仁一連三問,問的盧元禮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這才道:“都是誤傳,我和小婉雖暗生情愫,卻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藏於心。”


    盧洪唇角扯起一抹嘲諷。


    “盧大哥……盧大哥……”


    崔瑤一連叫了兩聲,看男人終於回了神問:“怎麽了?我怎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盧洪收回心神看向少女:“沒什麽?要不要再喝點湯?”


    崔瑤:“我想聽實話。”


    “盧元禮在外麵。”


    崔瑤放下筷子,起身小心掀開簾子的一角,望著背對著她的男人,果然是盧元禮。


    她放下簾子,重新坐下,小小聲道:“真是晦氣,也不知他們什麽時候來?”


    盧洪:“有一會了。”


    “你看到了?”


    “我聽到的。”


    盧洪看少女的情緒明顯受到了影響低聲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消息?”


    盧洪把自己剛才聽到的事,簡單給她講述了一遍。


    盧元禮得罪人了?被縣裏的私塾抵製了?因退親之事?崔瑤又站了起來,剛走到簾子後。


    一聲‘嗬嗬’聲傳了過來。


    “子辰兄,無論外麵的傳言是真是假,你拉著那位表妹當眾主動退親這是事實,咱們讀書人最看重名聲,私塾這裏又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你私德有虧,大家又哪裏敢聘請你。”


    一句私德有虧,讓盧元禮瞬間變了臉色,這不僅是重重扇了他一巴掌,還代表著今後陽明縣讀書人的這個圈子,將他徹底的隔絕在了外麵。這對他的影響太大了,大到盧元禮無法承受。


    簾子內,崔瑤聽了這番話心身舒暢,讀書人的眼睛還是雪亮的嘛,有問題的隻有盧元禮一人。


    盧洪透過簾子細縫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盧元禮,看來有些事,他已經想到了,就是不知這個後果他能不能承擔的起。


    “子辰兄,我家中還有事,就先走了,咱們回頭再聚。”


    盧元禮看著起身要走的人,瞬間回了神,伸手拉住了他。


    “懷仁兄,你幫幫我。”


    李懷仁歎了一口氣。


    “子辰兄,我隻是一秀才,力量有限,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盧元禮望著離開的人,癱坐在了凳子上,心中第一次升起了絲絲悔意,不過這絲悔意很快就被恨所取代,都是因為崔家,都是因為崔瑤,如果不是她,不是崔家,自己今日又怎會落到這種境地。


    盧元禮氣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手上傳來的疼,讓他重新恢複了理智,他會努力讀書考上舉人、進士,把這些欺辱過他的人,通通踩在腳下。


    盧洪看盧元禮走了道:“來,再喝點湯,一會涼了就不好喝了。”


    崔瑤眉眼彎彎的重新坐下。


    “本來我已經飽了,不過現在我覺得我還能再喝點。”


    崔瑤貼著碗邊喝了一口湯道:“好鮮,也不知放的什麽菌子,這段時間我經常上山,也采了些菌子,燉出來的湯,就沒有這種菌子燉出來的好喝。”


    “這種菌子隻有深山裏才有,回頭若是有時間了,我進山采些。”


    崔瑤興致勃勃道:“我想和你一起進山。”


    盧洪搖搖頭:“不行,太危險了。”


    崔瑤失望道:“好吧!”


    知道她已經飽了,盧洪把剩下的菜都倒進自己的碗裏,攪拌一番後飛快吃完,喝掉剩下的湯。


    “咱們走吧!”


    二人從食鋪出來,已是午時二刻,崔瑤體貼道:“你還要回小院換衣服,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個去肉鋪就行。”


    “還有點時間,我把你送到肉鋪再回。”


    這個男人總是這麽體貼,崔瑤掃視了一眼前後,趁無人關注他們,抓著他的手,笑語晏晏的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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