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嵩豐泰十一年,冬,十一月廿八。


    朝堂之上,議論紛紛


    引得整個大殿鬧哄哄一片,仿佛早市一般。


    中央王座龍椅上浮刻著九條虯龍,張牙舞爪,遒勁有力,好不氣勢奪人


    此刻上麵端坐一人,此人麵容端莊,丹鳳眼八字胡,雖麵相雍容,衣著華貴,此人便是嵩朝帝君。


    但是,此刻帝君麵色不太好,甚至可以用麵沉如水來形容,


    無他,景國那邊又遣使者來索要金銀財貨,


    並且這次聲稱,嵩國不光要賠款還要割地,割讓幽州治下,


    錦州


    綏州


    沈州三州,


    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北虜這是往幽州心口插刀子,


    這三州一割,北虜等於從三麵合圍,幽州將徹底孤立無援。遲早淪為景國的囊中之物。


    大嵩豐泰十一年,冬,十二月十六。


    還有半個月就應該到年節了,


    不過,烽燧城這座邊城,看不到一絲節日臨近的氣氛,


    反而,相較於往年,


    烽燧城的氣氛肅殺了許多,到處都是一副厲兵秣馬,人喊馬嘶,旗幟紛飛的景象,


    原來,景國北虜又大軍壓境了,


    前麵派人去嵩國索要財財物土地,後腳就在整兵備戰,陳兵邊境。


    狼子野心,昭然若示


    邊城上的人,幾乎是見怪不怪了,畢竟,這已經不知道是北虜多少次提兵犯境,


    無非就是要麽打,要麽守,


    打不過再守,守不住便逃。


    李如璋作為穿越過來的人,特別不能理解,為什麽都是人,


    嵩國戰績總是敗多勝少,勝的幾次,也是倚靠烽燧城這座城堅牆厚,北虜不善攻城,才得以勝利,


    李如璋在想,這算勝利嗎?也許應該算吧?


    為此,為了阻擋北虜鐵騎南下,也為了提前示警,朝廷花了無數人力物力,在烽燧城往北三十裏,又修築了一座軍城,駐紮軍隊三萬。


    名曰:“安塞堡”。


    平日與烽燧城裏的另外三萬五千軍隊,互為犄角。


    此刻,距離安塞堡千裏之外的帝都大殿之上,群臣分為兩派,


    從陣容上來看,明顯左邊的人要多於右邊,左邊是人頭攢動,右邊……右邊寥寥無幾。


    人多的一方,領頭之人體容枯槁消瘦,頭發花白,略顯龍鍾老態之人,乃是當朝太子少師兼左相,賈會之為首的主和派。


    人數少的一方,為首則是一道高大偉岸身影,年約五旬之人,乃是太子少保、本朝右相兼兵部尚書,嶽文謙。


    也是朝中為數不多的中堅主戰派,為什麽這麽說,因為支持他的大多都是武官,文臣寥寥無幾,而武將在嵩朝,曆來沒什麽地位,話語權,且在朝武將本就不多,故而,不論是人數和支持力度,右相這邊遠遜色左相一派。


    此刻右相嶽文謙正逼視左相,


    冷冷出言:“左相總說,不能戰,不可戰,不願戰。


    那敢問左相,難道就甘願將金銀財貨,土地子民,拱手相讓於北虜,那一群不可教化之徒嗎?


    左相,這與開門揖盜有何分別?你作何解釋!!!”


    右相嶽文謙越說越激動,待到最後這句話講完的時候,竟是目眥欲裂之態。


    左相手持笏板,麵色平靜,仿佛被質問的不是他本人,


    先是對著帝君一揖,然後轉向嶽文謙,嘴裏說出來的話,卻讓整個大殿氣氛陡然一滯。


    :“大嵩豐泰元年,並州奮威將軍,鍾铖攜其部五萬戰歿”,並州失陷。


    “大嵩豐泰四年,涼州平虜將軍,陳澤攜七萬將士戰於北涼城,全軍戰歿,涼州失陷”


    “大嵩豐泰六年,七年,北虜南北同時夾攻雍.幽二州,雍州失其二,幽州失其一,幽州軍其部損失過半,討寇將軍李懷忠更是本人身死。


    雍州府君,孫義臣自焚守節,鎮北將軍王樞機大軍十萬,……全軍盡墨,


    以致屍體阻塞大河,水不能行…………”


    “大嵩豐泰八年…………,”


    ………………


    在場大臣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說到這兒各位朝中大臣哪裏還能不明白,左相說的是何意……


    這是在曆數,本朝以來的數次敗仗。


    嵩國自太祖武皇帝開國以來,以曆十一朝,國祚一百七十六年。


    太祖得天下時,分九州,下置三十六州,七十二郡,一百八十縣,


    九州分別是以豫州為首的,


    豫、幽、雍、涼、青、益、荊、揚,九州。


    傳國至今,


    因土地兼並,冗官冗兵,兵禍災情連年諸多原因。


    已然內外交困,天下九州更是幾乎,三去其一。


    自先帝時期,北虜崛起,攪得整個北地邊疆已然岌岌可危,那時便一直都是拆東牆補西牆,三邊狼煙四起,烽火連年。


    先帝死後,


    自當今帝君登基以來,北虜景國,更是攻城掠地,屠城害民。


    每陷一州一城,便大肆搶奪財物,屠戮百姓,大家談起北虜來,無不色變。


    偏偏嵩國曆來重文輕武,加之承平日久,國中大部分人,文恬武嬉,兵驕將怠


    短短幾年時間,整個北方三州,幾乎喪失殆盡,


    更不幸的是,之前嵩國對北虜的戰事,嵩國是屢戰屢敗,整個國家上下都被打怕了,


    以至於帝君都失了心氣,對北虜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下麵臣子又能說什麽?


    豈不聞天地君親師,又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做臣子的本就是按帝君旨意辦事。


    古往今來,有幾個違逆帝王的臣子有善終的結局?


    這天下,終究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隻是,之前幾次的賠款,已經是國庫空虛,


    百姓賦稅,是一加再加,如今民生疲敝。


    此時左相賈會之,輕言詢問:“各地受災,糧食歉收,兵疲將寡,的確不假。


    然而,景國雖名義上說和談,可是據邊疆驛馬快報,北虜已在厲兵秣馬,隻待談判破裂,便要揮師南下向我國開戰,敢問右相,何以言戰?”


    “而初秋之時,賴陛下天威,幽州方麵剛止住北虜攻勢,若不趁此戰之餘威,談和,了結此間事宜,割幾個州郡,給他們又如何?


    莫非真要惹惱那蠻子,惹得他們攻下整個幽州才肯善罷甘休?”


    “何況,老夫本意,並不是棄百姓於不顧,待到日後,兵強馬壯之時,再打回去便是,現在又何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


    “是啊,是啊”。


    “還是左相言之有理。”


    “嶽大人所言確實有欠妥當,”。


    “嶽大人莫不是要因小失大”。


    主和派紛紛附和。


    嶽文謙怒斥道:“那就真的不打了嗎?把國土,錢財百姓,通通割讓出去!!


    幹脆滿朝文武也各自請辭,回家種地去吧?


    “而且本朝不是沒有可戰之兵,


    渝州的白杆軍,陝州的安西軍,還有揚州的齊威軍,


    便是剛剛憑借幽州一己之力,扛住北虜的的幽州軍更是有一戰之力!!!


    你們害怕北虜,我嶽某不怕,便是我嶽某人,一介書生,亦可提刀上陣殺敵,不避白刃加身!!!


    引得一眾主和派,興致缺缺,蹙眉不止。


    右相嶽文謙慷慨激昂的斥責一眾求和派,絲毫沒有注意到殿上之人,麵色愈發陰沉難看。


    左相賈會之,淡淡笑道:“右相何必如此姿態?所謂廷議,大家商議朝政,本來就各抒己見。


    你我皆是為陛下,為國為民分憂解難,是非公論自有陛下裁定,右相何必言語如此激烈?這朝廷不是一言堂。


    “何況,我言不能戰,並未說不能守?”


    “隻要將答應了北虜的金銀財貨土地,一並交割於他們,


    再閉城堅守不戰,嚴加防範待到冬日,缺衣少食,北虜自然退兵”。


    隨後左相,又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廳上之人正欲開口。


    右相出列:“陛下萬萬不可,天下九州,一城一池。皆是太祖及曆代先皇,嘔心瀝血,櫛風沐雨得來的”。


    “之前兵敗,喪城棄土以是家國不幸,現在如果還未開戰便要再賠上金銀土地,豈不更是縱容北虜?”


    如若今日割讓土地,得以暫時保全,明日又要土地城池,又該如何?


    是否再割讓城池土地?


    如果要割讓城池,那好,


    今日割讓五城,明日割讓十城,然後能得一安寢否?


    北虜狼子野心,斷不會就此止步,到哪時又該如何?


    如今三邊之地已盡在北虜鐵蹄之下,幽州又孤懸在外,


    如今若是隨了他們心願,割讓三路給景國,那幽州隨時都會被景國吞並,幽州已然是累卵之危


    北虜野心,昭然若揭


    這些年屢屢犯我國土,殺我子民,累累罪行,這都是證據啊,陛下,望陛下三思啊!!!


    帝君麵色不顯,悠悠開口:“右相一心為國,嘔心瀝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朕都看在眼裏,不愧為國之柱石,朕的肱股之臣。


    然左相之言也不無道理,近年來,國運不昌,國力疲弱,百姓飽受戰亂之苦,這也是事實。


    朕以為當是少加刀斧之禍,方解萬民之倒懸,救黎民百姓於水火。”


    這件事不必再議,就按左相的意思辦,著左相全權負責,和景國使者談判此次和談事宜,


    一定要據理力爭,曆數這些年來,北虜的不臣之行為,暴虐之舉,讓化外蠻夷知道,並不是我們怕了,


    而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爭取盡可能減少數額,正所謂,一分一厘皆是民脂民膏。


    眾人哄然稱是。高呼陛下仁慈。


    ”若無其他事情,便退朝吧!”


    右相嶽文謙急忙道:“幽州久戰,錢糧甲胄俱缺,應當抓緊補充物資,調遣軍隊,以備北虜反複。


    “愛卿所言,甚是有理,但需小心謹慎,不可刺激到北虜,隻做防備即可”


    這件事右相去辦吧。


    吾皇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朝以後,左相一派,紛紛道別。


    “今日,魏王府上擺宴,我就恕不奉陪”


    “大人請便,便是下官也有宴飲,哈哈哈……大人走好,走好啊大人”


    獨右相一派,麵色多有不忿,據細心者觀察,下朝時右相的朝服都捏皺了……


    而數年以後據當時的內侍講。這天帝君回宮,大發雷霆,將心愛的禦窯瓷器砸碎了好幾個,口中還稱什麽便是土地城池,什麽也是我趙家的,與爾等何幹之類的言語?


    傷心經行秦漢處,


    宮闕萬間都作了土。


    興


    百姓苦。


    亡


    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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