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裏,馮玉姚和她弟妹正看白氏炒菜,柳氏坐在灶膛邊燒火,灶膛裏的火舌頭延伸到外麵,一張臉被烤得通紅,映得柳氏麵若桃花。


    馮玉姚瞧見好一陣打趣,還招來趙二興一起逗,麵皮薄得不行的夫妻倆羞的麵紅耳赤,趙二興立馬逃離灶房這個是非之地,再也沒進來過。


    李氏提著一背簍的青菜進灶房,惹得馮玉姚連連驚歎:“嬸娘,這哪弄來的青菜呀,這也太客氣了。”


    李氏笑了笑:“是你堂弟妹,她家表哥是賣菜的,我吃了幾次覺得好吃,今天早上特意去摘了些,等會你們嚐嚐味道咋樣!”


    “青菜再好吃不也就是菜葉子嗎,不吃也無妨,哪裏還要嬸娘特意跑一趟。”馮玉姚身旁的婦人笑著說道。


    婦人便是趙二滿的婆娘,葛紅玉,麵容雖然沒有柳氏那般柔美,但也算得上清秀,而且勝在身材姣好。


    她看了一眼背簍裏的青菜,感覺就跟以前她婆婆種的青菜沒什麽區別,哪裏需要為此特意跑一趟,嬸娘真是糊塗了。


    馮玉姚嗔她一眼:“難不成今日光吃肉,你不嫌膩得慌我還嫌呢。”


    這話讓葛紅玉有些尷尬,她臉頰泛紅望著李氏連忙擺手:“嬸娘,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怕你麻煩,本來就一家人吃飯,隨便吃點就行了。”


    李氏笑瞪一眼馮玉姚,拍了拍葛紅玉的手:“嬸娘知道你的意思,玉姚在逗你呢,當娘的人了還這般促狹!”


    馮玉姚笑開了花,用肩膀撞了撞葛紅玉,葛紅玉也是有點羞惱,用力地撞回去,撞得馮玉姚身形一斜,差點摔了個大跟頭。


    看著馮玉姚捂著胸口大口喘氣的滑稽模樣,眾人笑做一團。


    不大的灶房裏,再多一個人便要轉不開身,李氏笑著催她們出去喝茶,別擠在灶房裏。


    馮玉姚是個閑不下來的,一時間不用做一大家子的飯菜,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見李氏把背簍裏的青菜倒在木盆裏,像是要拿出去洗的模樣,她趕緊一把搶過來:“我來洗菜,今天要做的菜多,嬸娘去幫弟妹吧。”


    李氏也不跟她客氣,索性鬆手讓馮玉姚接了過去。


    今日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席麵,白氏從吃完早食便開始備菜,還要準備做一些漢子們的下酒菜,忙到現在沒個停的時候,李氏幫忙接手切菜的活,讓白氏好不容易鬆了口氣。


    李氏把煮好的熊肉切成不大不小的肉塊,要切的肉菜太多,沒有時間讓她慢慢切成薄片,而且漢子們也都喜歡吃厚實的肉塊,吃一口滿嘴流油,對於薄片,他們總嫌吃得不過癮,沒有大口吃肉的快感。


    飯也煮得差不多快熟了,李氏揭開桌上蓋著的三個大碗,裏麵是滿滿當當的兩碗排骨和一碗牛肉。


    牛肉不可多得,宰殺都要報備官府,今兒的牛肉也是白氏娘家村裏的農戶自家養的老黃牛,趙大毅找屠戶買豬肉的時候瞧見他在宰牛,一問是他們村裏的老黃牛要宰殺,可惜所有的肉隻賣給自己村,不賣給別的村裏人。


    趙大毅磨破嘴皮子,好說歹說,白氏的爹娘都跑來給屠戶打招呼,他才得以白氏夫婿這個身份買得四斤黃牛肉,花了二百八十文,這可喜得他笑出牙花子來了。


    李氏見著黃牛肉也是稀罕壞了,她可不舍得四斤黃牛肉全下了鍋,想著炒兩小碗給大夥嚐個味算了,剩下的兩斤黃牛肉她打算這兩日跟熊肉一起熏成臘肉,可以保留些時日,往後還能偶爾切一刀嚐個味。


    李氏端著排骨和牛肉放到白氏的手旁,瞧著再炒兩三個菜就能吃飯了,她便想去看看老二回來了沒有,去的時間有些久了......


    鐵鍋裏熱油,白氏端起手旁的兩碗排骨倒下去,慢慢煎出油脂,煎至兩麵焦黃,再倒下蒜頭泥,熗炒出蒜頭的香味,一碗蒜泥排骨便好了。


    白氏用一個小碗裝了幾塊排骨,遞給扒著灶沿,眼巴巴看了很久的趙桃花:“拿去和侄兒們分著吃吧。”


    趙桃花看著眼前一小碗冒尖的排骨,頓時眼睛都笑彎了,端著碗便跑去找幾個侄兒。


    她端著碗剛出灶房,玩泥巴玩的一身邋遢的趙熊便湊過來,伸手就要撚排骨吃,趙桃花靈活閃身一躲,擺著小臉一本正經道:“去洗手,誰不洗手就不能吃排骨。”


    這話一出,不管是站著的趙熊還是蹲著的幾個侄兒,一窩蜂跑到院裏的水槽邊,爭著搶著頭一個洗手,唯恐落到最後一個沒得排骨吃了。


    李氏出來轉了一圈,沒瞧見趙二興回來,正想轉身回灶房端菜上桌,突的聽到院外傳來一陣車馬聲。


    她趕忙走出去,看見竟然是趙二興坐在最前頭駕馬車,等馬車停穩當,他從車轅躍身跳下來,拿起馬車旁的木凳,招呼著馬車上的人下來。


    李氏一臉驚疑,她是讓老二去叫胡獵戶來家裏吃飯,這會兒咋是個坐馬車的貴人呢!難不成現在的獵戶家中都用得起馬車呢?


    朝律規定,隻有官身的老爺才能用馬駕車,哪怕是富甲天下的商賈,也不能用馬駕車,隻能用驢拉車。公侯王爵都隻能憑今上的恩典,行兩匹馬、四匹馬、八匹馬駕車的權利,這也屬於皇恩的一種呈現形式。


    李氏趕忙迎上前,眼睛探尋看向掀起帷簾的車廂裏麵。


    隻見一個連鬢胡須的大漢先行跨步下車,大漢衝李氏微微點頭,轉身去扶車廂裏的人。


    一隻華貴綢緞所製的明黃繡花鞋率先出現在李氏的視線中,鞋頭上麵還有一顆圓潤的珠子,隻覺得極為華貴。本應該是隻踩青石磚、金銀磚的繡花鞋,此時鞋底和鞋邊都是已經風幹的爛稀泥,細看的話,發現鞋麵也濺了不少泥點子。


    可惜了,李氏不由的歎氣,這般華貴綢緞製成的繡花鞋,就算洗幹淨,恐怕也不能看了。


    胡須大漢伸手進車廂扶出裏麵的人,李氏抬頭看去,等看清了出來的人,她一時愣在了原地。


    天底下怎會有這般好看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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