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場地方寬闊,天氣好的時候很多人搬著凳子在這兒曬太陽,納鞋底縫衣服聊天。


    小孩子則滿道場亂跑。


    村民喜歡聚集在一起,道場另一邊就相對人少了許多,幾個孩子在道場邊的幾棵楊樹那兒穿來穿去。


    但是今天並沒有。


    今天大人孩子都聚集在道場上看熱鬧。


    二妹小妹剛過去,就聽到人群最外麵的張婆娘高亢而得意的聲音。


    “司家小安真是惹事精,這次居然偷東西,嘖嘖嘖,偷東西哇,這還了得?”


    二妹眉頭都擰起來:“偷東西,小弟怎麽能這樣!”


    “小弟怎麽會這樣?我才不信!”小妹立刻說。


    上次她冤枉小弟之後,心中一直過意不去,也記得大姐的話,不管什麽事情,先得弄清楚緣由,再做打算,


    二人還沒擠進去,旁邊嘰嘰喳喳的聲音,已經讓她們知道事情的經過了。


    “小安不消停,竟然偷了秀才兒子的書,嘖嘖嘖。”


    “他看得懂嗎?竟然偷書。”


    “看得懂咧,司家從前是大戶人家,認字讀書肯定是會的,小安姐姐們不都會嗎?”


    “那也不同,他姐姐們來的時候都七八歲記事了,他那時候小得很,肯定不會這些。”


    眾說紛紜,但二妹小妹聽懂了,小安偷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書,是宋秀才家裏的書。


    宋秀才原名宋明,二十來歲中了秀才,是村裏最有出息的人,也是宋氏家族的驕傲,而且縣城的夫子說他能力不錯,可以繼續參考。


    隻可惜他身體一般,鄉試感染了風寒,還沒考完人就不行了,沒有扛過去。


    這也是整個宋集村最大的悲痛。


    好在宋秀才的兒子宋春博,跟宋秀才一樣天生就格外的聰明,非常喜歡看書,小小年紀已經能讀很多書了。


    宋春博在大湖村學堂裏讀書,十日便有一日的休沐,今天的就是休沐日,外頭天氣好,他中午捧著書坐在楊樹下,一邊看書一邊曬太陽。


    許是太暖和了,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然後他的書,就被小安給偷走了。


    二妹小妹擠進人群,聽到司沐顏清脆的聲音:“你說你睡著了,我弟弟偷了你的書?他偷跑了?”


    “沒有偷跑,就不是偷嗎?”裏正娘子雙手叉腰,一臉不高興的看著司沐顏,“要不是春博及時醒來,他一準就偷跑了。”


    司沐顏握住小安的手,溫聲說:“小安,你告訴我,你偷了他的書沒?”


    “我……”小安心虛地低下頭。


    裏正娘子見狀立刻說:“你看,他都承認了,他偷了我兒子的書!”


    “沒有,我沒偷!”小安倔強地說,“大姐,我沒有偷書,我隻是……想看看……想看那本書……”


    “說得這麽好聽,那書是你的吧你就看?”


    宋春博隻有十二歲,但自幼讀書,理論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不問自取是為偷的道理,你不懂嗎?”


    小安縮了縮脖子,並沒有說話。


    司沐顏依舊溫和看著小安:“小安,若他說的是真的,你沒有問過就拿走了書,那他們不算冤枉你。但大姐覺得沒多大問題,你隻是不懂,下次注意就行了。”


    這話裏正娘子可就不高興了:“司沐顏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人家說了,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孩子偷東西,你怎麽能縱著他?咱們村裏出了個偷子,以後豈不是要人人自危?”


    司沐顏冷冷的看著她:“秀才娘子這嘴巴一張一閉,就給我弟弟安上了惡人的名頭,這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了?誰不知道司靖安從前……”


    “秀才娘子是打算空口無憑汙蔑我家小安嗎?”司沐顏厲聲喝道,“從前的事情,早就澄清了,你村裏的那些大孩子合起夥來欺負小安!”


    秀才娘子這樣被一個年輕小姑娘擠兌,哪裏忍得下去,立刻說道:“那怎麽不想想,他們為何就欺負小安,不欺負別的孩子?”


    “好好好。”司沐顏冷笑著環顧一周,“你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排外?因為我們是外來戶,不是你們宋家的,就活該這樣受欺負嗎?”


    秀才娘子一愣,她哪裏是這個意思?


    其實很多年前,整個鳳凰縣都是很荒涼的,基本都是外來逃荒到這兒才安定的,所以這兒的人相對沒有那麽排外。


    更重要的是,鳳凰縣為了增加人口,要求每個鄉村得要達到多少人才行。宋集村的人從前就不算多,也是這十來年才好起來。


    便是裏正,也不敢說本地人可以欺負外來人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們欺負小安有錯,但小安自己肯定也有問題。”


    司沐顏根本不客氣,擼起袖子上去給了秀才娘子一巴掌。


    秀才娘子捂著臉尖叫起來:“你做什麽打我?”


    “你不是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嗎?我讓你看看能不能拍響啊!”


    周圍的村民聽到這裏,都哄堂大笑起來。


    宋春博年歲小小的,但因為是村裏唯一一個讀書的孩子,從小就被人追捧著,總是高昂著頭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看到娘被打了,他不樂意,憤怒的看著司沐顏說:“就是小安偷了我的書還不承認,還撕毀我的書了,你這個人竟然還打我娘,我跟你沒完!”


    司沐顏雙手抱胸,並不說話,就想看看這小屁孩要怎麽跟她沒完。


    宋春博的臉漲紅了,半天才說:“你……等將來我高中了,肯定不會管你們的……”


    就這?


    說實話,司沐顏有些失望,還以為這小屁孩能說出什麽大道理來。


    她也懶得管他,回頭看著小安說:“別人說的我都聽到了,但是小安,我想聽你說,你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小安垂著頭,老老實實說了一遍:“我本來見他躺在那兒睡著了,怕他著涼,就脫了外衣去給他搭上……剛好看到他的書丟在一旁,就……就坐在他身邊看。結果他醒過來就生氣,說我偷了他的書……”


    宋春博聽到這話,愣了愣,才發現小安沒有穿外衣。之前他醒過來的時候,好似的確有一件衣服搭在身上,隻是他顧著看自己的書去了,並沒有注意衣服。


    “那他說你撕毀他的書,又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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