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一掀開,屋內走出一人來。


    她珠翠滿頭,一身綾羅綢緞製成的羅衣,輕紗曼妙。


    繡袍上的花朵栩栩如生,仿佛散發著淡淡的花香,襯托地整個人越發妖冶華貴。


    可笑的是一張臉,額頭上錯落的擦傷結痂,密密麻麻。


    右臉頰處有一雞蛋般大小的擦傷,更重一些,血跡未幹,一看便知是沒有處理好,反複發炎了。


    再看她的手,舊傷未愈,還纏著白布條。


    那隻手習慣性揚起,仿佛一個高高舉起的白粽子,沒有半分氣勢,反而莫名的搞笑。


    “蘇蔓蔓,敬你是蘇府的大姑娘,我什麽事情都聽你,由著你……”


    柳姨娘一開口,說話也不思量一番,到底與事實是否相符,“可你怎能如此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哦?”蘇蔓蔓不怒反笑了,“我如何挑撥離間了?”


    她雙手抱臂,“去白雲寺當日,我們的馬車被你與蘇嬌嬌搶先奪走,才會導致我們晚去,回府時遇到大暴雨不得不滯留。”


    “怎麽能說我們搶走馬車?”


    柳姨娘不滿道:“你剛回府,在壽宴上惹得老夫人生氣,將我弄去大理寺監牢。”


    “幸虧曹大人明察秋毫,還我清白。”


    “你一回來,蘇府發生如此多倒黴事,我與嬌嬌心善,便想著上山拜佛,祈禱蘇府眾人往後順順當當,老夫人身體健康。”


    “我與嬌嬌一片真心,孝心,全部用在蘇府,用在老夫人身上。”


    “我們坐了蘇府馬車去,有何錯?”


    “難道蘇府的馬車,我們母女便坐不得了?”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不公之事。”


    “蘇蔓蔓,你是蘇府大姑娘,也不能如此專橫霸道,胡攪蠻纏啊!”


    自從翻車回府後,柳姨娘身上受傷,又不受蘇廷貴待見,心中委屈十足。


    她專門等著林氏等人回府,這些反駁怒斥之言,她在心中反複演練了不知多少遍。


    她氣勢咄咄逼人,蘇蔓蔓神色平靜。


    她冷靜回懟道:“你們既決定去白雲寺,為何不自己提前準備好馬車?”


    “偏偏等時間不足時,率先用了我們的馬車?”


    “你說你們母女為了蘇府祈福,才去白雲寺燒香拜佛,”


    她語氣一頓,反問道:“怎麽?佛祖拜了嗎?”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林氏的臉徹底變了。


    蘇嬌嬌在殿前暈倒,被她紮了人中。


    這些天,女兒回府後,人中處的傷口結痂,尚未痊愈。


    賞花宴在即,女兒為此焦躁不已,這些天沒給過她好臉色。


    自回府起,女兒一直自稱麵部過敏,戴著紗巾。


    除了上山陪同的幾人,其餘人皆不知發生何事。


    此事若捅出去,女兒非與自己鬧翻了不可。


    “你住口!”


    柳姨娘厲聲嗬斥:“你莫要東拉西扯,胡亂攀咬,蘇蔓蔓,你要清楚,你爹為了尋你,才會摔斷了腿。”


    “你為人子女,不懂得感恩,反而在此頤指氣使嗬斥旁人,你這個不孝女!”


    不孝女!


    哼!


    她是不孝女。


    一個對女兒不聞不問,任由其自生自滅的父親,他有何德何能,要讓那個被拋棄之人,對他有孝心。


    真是可笑至極。


    “為了尋我們嗎?”


    蘇蔓蔓似笑非笑,眼神透過窗戶,落到室內的床榻前,“那你倒要問問他,到底是為了尋我們娘倆,還是為了尋柳姨娘你們母女倆?”


    屋內,被一語中的的蘇廷貴,驀然從床榻上坐起身。


    在小廝的攙扶下,他拄著拐杖衝出來,一手指著蘇蔓蔓的麵門,怒斥道:“蘇蔓蔓,你個喪門星,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


    喪門星?


    嗬嗬!


    一個父親用如此惡毒的語言去稱呼自己的女兒。


    如此一人,何以為父?


    “我沒有鬧。”


    她心冷了,神色自然更冷,“是娘聽聞你受傷,一回府便想來探望,誰知被一群人刁難。”


    “我也並非喪門星。”她抬眸望著蘇廷貴,一字一句重申道:“你為何受傷?”


    “柳姨娘為何受傷?”


    “蘇嬌嬌為何受傷?”


    “你們一個個心知肚明,憑什麽將所有的過錯扣到我的頭上。”


    她忽得笑了,“有因必有果,當你得了惡果,便反思一下,到底自己種下了何等的惡因。”


    蘇廷貴本意便是尋回柳姨娘母女,悄悄帶回府即可。


    誰知路上客棧,遇到瑾王殿下,不得已上了白雲寺。


    被迫上白雲寺的初衷,便是以此洗去寵妾滅妻的惡名,博一個美名。


    誰知他從那棵折斷的百年老樹上滑下來,摔傷了腿。


    若知曉,這一趟,他會摔傷腿,他鐵定不會堅持去的。


    所以,他的初衷非善,必然吃了惡果。


    至於柳姨娘與蘇嬌嬌,上山拜佛的初衷便不單純,所以身體遭罪,吃了惡果。


    這些惡果,全部是每個人自己種下的,與他人何關。


    她這句話,宛若一把刀,活生生剖開了這些人虛偽的麵具,將他們醜惡的嘴臉暴露在外。


    “你放肆!”


    被戳中痛點,蘇廷貴怒不可遏。


    他一條腿受傷,暴怒之下,拄著拐杖,蹦跳上前,一巴掌甩過來。


    這一巴掌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氣,


    比起怡祥苑那一巴掌,來勢更加猛,更加用勁。


    一旁的柳姨娘望著,唇角上揚,露出一個陰險的笑意。


    錢老夫人則冷眼望著,撇撇嘴,滿臉幸災樂禍,更不忘添言道:“賤丫頭,便是欠收拾。”


    被桃紅攙扶的林氏,又一次眼睜睜望著女兒被打,氣得要撲上前來拚命。


    可她一動怒,體內毒素作祟,雙腿發軟,根本使不上勁,唯有滿臉痛苦,失聲痛哭道:“不要打我的蔓兒啊!”


    “啪!”


    預料中的巴掌聲響起了,卻沒有落在蘇蔓蔓的臉上。


    她伸手抓住了蘇廷貴的手腕。


    單薄的手掌拍在蘇廷貴的手腕上,竟震得蘇廷貴的手臂皮膚發疼,他忍不住低呼出聲:“哎呦。”


    蘇蔓蔓比蘇廷貴矮了一頭,身量上也比他嬌小很多,可她的手,宛若一把鐵鉗般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蘇廷貴一動也動不了。


    “痛嗎?”她唇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這一巴掌,落在臉上更加痛。”


    “你個孽女!”蘇廷貴被女兒生生製服,氣得要跺腳。


    可惜他腿腳不便,根本跺不了,唯有眼神狠狠瞪著她,“你膽敢忤逆自己的父親?”


    忤逆這樣的父親,算什麽


    她不答他的話,自顧自說道:“上一個巴掌,你已經扇走了我們父女之間唯一的情分。”


    “那是最後一次我讓你。”


    “蘇廷貴,記得我警告過你,若你還如此對我們母女,那我們便拭目以待。”


    “你在威脅我?”


    蘇廷貴被氣懵了,手腕使勁努力,試圖從她的掌心中掙脫出來。


    可分明小小的人兒,不知為何,她的手勁竟然那麽大。


    他越是掙紮,她越是用勁。


    一會的時間,他的手腕仿佛被活生生刮去了一層皮般,火辣辣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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