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楸在沉沙島留下五百名弟子,又率餘眾返回宗門中,其時夜已至深,他到宗主殿將前後經過向白崇一細細稟報,又命人將古月的屍首抬上來,白崇一細細看了,果然是古月本人,心情大好,道:“記你首功一件!這黨匪元老已剿殺了,其餘乃是烏合之眾,也就不難了。將此事通報霍盧,再布告全國,震懾餘孽之心神!”


    白楸領了命,又小心翼翼地對白崇一道:“我派往東山的弟子至今未見回來,莫不是半途中出了什麽差池,還是我親去看看!”


    白崇一點點頭道:“也罷,你帶上三百個弟子,沿途仔細查探,莫是鬧匪患,被人害了。”白楸領命出去了。


    絕崖邊上,一群三麵獸緩緩浮出水麵,見四下無人,便一躍跳上崖頂,一路摸索著向東行去,聽見人聲時,便忙遁入地下,摸索前行。直到深夜時分,方進深山之中,躍到地麵上,辨明方向,往三王峪尋去。


    石三將赤羽、清遠兩個接來三王峪,心裏便踏實了許多,這種日子雖無異於在刀尖上舔血,但眾人簇擁在一起,總要心安些,何況赤羽蒙難多年,如今將他接來,也好叫他過幾天安穩日子。是夜,他輾轉難眠,便飛到山頂上去吹風賞月。天上的月,幾經圓缺,全不顧世上的人情冷暖、悲歡離合,月光清冷,冷月無情,卻又以其溫婉暖著淒冷的夜色。石三少有這般清閑時光,呆呆地看著月,心神卻飛到九霄雲外,飛去過往的光陰,也不知白靈兒如今怎樣了,白崇一還會信任她嗎?自己的出現是不是給她添盡了麻煩。怔怔地出神間,西北方一道金光射向天際,將石三思緒生生斬斷了。他站起身來,心中好奇那金光到底出自哪裏,又是何等緣故。借著月色,他縱身躍至半空,向那舊皇宮飛去。


    經過一番查探,仍不見金光何在。正欲作罷,卻見又一道金光從舊皇宮西麵射出。他記準了方位,便飛身去尋。終於,在皇宮西行二十裏後,尋到一處庭院,並不多麽奢華,似廟似觀。落在庭院中,見其間草深雜蕪,牽絆手腳。將一人多高的草叢一簇簇的撥開仔細尋找,並未見什麽異樣,最後,終於發現一巨石下從縫隙中散溢出縷縷金光,那金光並不飛射,而像水滴一般,浮在半空中,慢慢匯聚一處,待匯到一定程度,便猛地向天上射出去。


    石三驚奇不已,天下竟還有這等奇特景觀。他猜著這井底下乃是舊時皇家所遺之物,便將石塊推開,隻見水盈井底,清澈無間,井底下一塊金黃色的蚌殼,正泛著金光,將那水也映成了金黃色。水麵上方,金光如遊絲一般飄上半空,由絲成滴,由滴成團,由團成片,最終盈滿井口,便猛地飛射到天上去了。


    石三看了又看也尋不見什麽端倪,心道:“想也就是個新奇物件,否則不至於丟在井中不取!”於是便將那大石覆在其上,飛身回三王峪去了。


    天欲放亮時,石三正欲進帳,卻見山下樹林一陣晃動,知是有人或猛獸往山上來,便縱身迎上去一探究竟。他運起真氣,時時提防著,以免是什麽不速之客。靜悄悄地躲在樹梢上觀察,卻見那晃動樹林的不是別個,正是在沉沙島上跟著古月修行的三麵獸。石三心頭一沉,忙迎上前去,問道:“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了?古月大師呢?”


    那三麵獸見是石三,緊繃著的神經才敢鬆懈下來,一個個癱倒在地,有的竟流下眼淚來。石三更知不妙,忙追問道:“發生了什麽事?”首領古靈才一五一十將前後經過詳細說與石三。


    石三大驚,又問道:“其餘弟子呢?”那三麵獸道:“想是凶多吉少了!那波月陣威力巨大,我等全無半點招架之力,是古月大師擋在前麵,才救了我們一命,想必他也是……”


    石三給他們指了明路,便縱身往沉沙島飛去。須臾到了島上,見下麵白元眾弟子正將新黨弟子營造的房舍一一推倒,忙得不亦樂乎。石三心頭大怒,運足了真氣,一個俯衝,砸向島上。那些弟子沒有絲毫防備,被這一招擊殺了數人,石三仍不解恨,再度縱身向上,複施一次,擊殺白元弟子十數人。


    那些白元弟子緩過神來,聚在半空中,由一個千夫長做陣關,組成一道波月陣,引著雷電向石三攻去。石三此時並不將他們放在眼中,運起真氣,任他們如何擊打,隻是不躲,全速衝進陣中。隻一招便將那千夫長擒殺,隨即陣型大亂。石三縱橫其間,殺了百餘人。餘者抱頭鼠竄,石三再度追上,又徒手殺了幾十個。他們便再不敢聚在一處,而是分向四麵八方飛逃。


    石三並未被殺戮衝昏了心智,而是捉住一個活的,將他拖在島上,審問起來。此時,他全身被血染紅,咬牙切齒如煞神一般,對著那弟子惡狠狠地道:“快將前後經過與我細細講來。”那弟子已被嚇破了膽,顫巍巍地將自己或是道聽途說,或是親身經曆的,篩糠似地說給石三。石三聽見古月已被他們殺了,心裏惱怒,一掌將一幢大屋拍碎了,卻不殺他,拎起來押在海水中,洗幹淨了身上的血跡,拖拽著向三王峪飛去。一路上,他將怒火慢慢壓製下去,推算著接下來白崇一會施以怎樣的暴虐,新黨又將經曆怎樣的慘淡與淒苦,自己又以何種手段應對。


    那些白元弟子被石三殺得走投無路,有幾個竟穿過海峽,向厲風逃去,厲風向來是所有生物之禁忌,哪怕你有通天的本領,到此地也要脫一層皮下來。那幾個倒了黴運的弟子一入厲風,便頓覺身上一陣酥麻,緊接著皮肉骨相互分離,繼而便化成了齏粉。


    其餘二百餘眾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來,奮力逃回白元宗門。,此時白楸整裝待發,欲往東山上去探個究竟,見弟子們三三兩兩地跑回來,驚魂未定,心頭一緊,忙上前問明緣由,聽他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了。白楸呆愣了半晌,心道不好,便又向宗主殿上奔去。


    此時,白無雙正在殿中與白崇一稟報事務,白楸便欲退出。白崇一卻將他叫了進去,道:“有什麽緊要事嗎?”


    白楸看了一眼白無雙,低頭道:“沒什麽緊要事,隻是臨行前向宗主討個行軍令。”白崇一聽罷,道:“既然不急,便到門外候著,待他把話說完你再進來。”白退身出了大殿,卻並不敢走遠,貼著大門侍立,唯恐白崇一叫他時聽不見。殿內的聲音雖不大,卻隱隱約約能夠聽得分明。隻聽白無雙情緒有些激動道:“此事現已查清,分明不幹我與靈兒之事,乃是那二臣賊子,守防不嚴將人放了進去。”


    白崇一一聲怒喝止住了他的聲音,道:“二臣賊子?你所言是誰?白靈兒?白櫓?還是你自己?是誰的二臣賊子?你在罵我用人失察嗎?還是罵我瞎了眼,不辨忠奸,親佞遠賢?我叫你兩日查清後見我,你用了幾日?還敢在此口出狂言!白元宗門若都像你這般,我這宗主恐怕早被人弑了!”


    白楸向外又走了走,離殿門遠了些,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這白無雙何時能夠成熟呢?也難怪白靈兒會另尋新歡,與石三比起來,不論哪一項,他都差得十萬八千裏,倒算得上忠貞不二,不論宗主如何訓斥,他隻是逆來順受,從未有過非分之心。想到這裏,不禁歎了口氣,遙想其父白柘是何等的英豪,若不是英年早逝,也不至教子如此。他身上竟無半點白柘的影子。不多時,殿門開了一條縫,白無雙蔫頭耷腦著從殿中出來,見了白楸,也不行禮問好,縱起身來向並州飛去。白楸也不理他,整了整裝束進了大殿。


    白崇一臉上一如往常,並未露半分慍色。白楸方行了禮,他便催著道:“快說吧,有什麽緊要事?”


    白楸道:“前日攻取沉沙島,我留了五百弟子在那裏打掃戰場,不想遭人偷襲,死傷過半,餘者逃回了宗門,形容其樣貌,不敢斷定是新黨的哪一個,但其手段殘暴,行為乖張,可排除石三和周毋庸。再從修為上看,既然能輕鬆壓製五百名弟子,必不是尋常人,如此算來,隻能是葉一劍、惠靈公或是逃竄了的赤羽。”


    白崇一並沒有什麽過激地反應,待白楸把話說完,臉上反而閃過一絲笑意,道:“回來了好,回來了好,一直躲著不回來,總讓人寢食不安,回來了,便可以‘甕中捉鱉’了!”


    白楸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近前一步道:“是否布告天下,盡言其罪,以備出師有名!”


    白崇一道:“出師有名?如今白元便是名,不容置喙的名!你傳令各部,對轄域內全麵搜查,務必將這些蛇蟲鼠蟻斬草除根。”白楸領命要出去,白崇一又叫住他道:“這一切都不要太過聲張,以免打草驚蛇。”白楸領命出去了。


    石三回到三王峪後,將眾人召集在一處,盡言前後經過。赤羽自責道:“想是我去沉沙島時不夠周密,被白元查到了行蹤。”此時,獸人族首領古靈說道:“前幾日有兩個著白元服飾的人闖進來,想必就是他們的探子,我三言兩語將其驅走了,本以為能夠騙過他們,沒想到又殺了個回馬槍,打得我們措手不及,若我沒看錯,那領頭的就在其中之一。”


    石三對赤羽道:“現在不是歸咎責任的時候。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忍住,出手殺了他許多弟子,想是要暴露行蹤,叫白元知道我們已回了察燕。接下來,想必要對全境嚴密盤查,因此,當務之急還是要與毋庸、季布、一劍、厄都、清風他們通個氣才是,以按計劃做好遊擊的準備。”


    惠靈公道:“既然如此,我往各處去通報他們。”說著站起身來要走,石三叫住了道:“情況緊急,你一人哪裏能夠。”對古靈與清遠道:“煩你二人或是土遁,或是水遁,分別往東山和無間嶺去,通報季布與周毋庸。”又轉向惠靈公道:“你往樓蘭黛螺頂去尋厄都。伊督清風與南疆的葉一劍,可並成一趟,你們皆不熟路線,還是我去為好。”


    石丫道:“我也去過伊督,還是讓我去吧!”石三道:“赤羽大哥身體尚未痊愈,需要人照看,更需要調湯配藥,少了你是不行的。”赤羽知道石三的用意,便也附和道:“有勞石丫妹妹了!”石丫這才不情不願地作罷了。


    石三與眾人作別,臨行前,向赤羽說道:“若是有敵情,還請赤羽大哥收著些心性,莫要與之硬碰,切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之理,隻要保全性命,後麵的才有可能。”


    赤羽點頭道:“請石三兄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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