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毋庸帶著古月幾人飛過拉瓦深溝,隻用了兩個時辰就到了自己的大本營——無間。仇牧隨後趕到,向博文點了點頭,遞了個眼色。


    古月見無間所處之地乃是一個倒放“花瓶”底座,“瓶”高足有百餘丈,上頭地形開闊平坦,方圓足有幾千丈,雖沒有雕梁畫棟的宏偉建築,但一幢幢聯排的庭院也十分秀氣,別有一番意境。於是便禁不住露出滿意地笑。


    周毋庸帶著幾人遊覽了一遍,吩咐手下弟子給眾人各自安排了庭院、房間,讓眾人稍事休息,後在明言堂碰頭。


    古月無心休息,跟著周毋庸進了明言堂。看見廳堂裏並沒有安設“主座”,而是設了一條長桌,圍著放了一圈椅子,倒像是一張碩大的餐桌。


    “明言堂,好名字,有話就擺在明麵上談,‘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毋庸你做的很好!”古月心情爽朗,看什麽都覺得蒙著一層光。


    周毋庸道:“這些年片刻不敢忘卻恩師的教誨!”


    古月想到什麽,突然臉色轉陰,說道:“毋庸,我之所以單獨跟你來這裏,是有事要與你商量!”


    周毋庸道:“師父隻管吩咐!”


    “我與白元早年結怨,這些年來一直東躲西藏,未敢露麵,原以為三十年的時間可以消弭誤會,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今日一戰小勝於他,恐怕日後的麻煩是在所難免了。”


    周毋庸深感其憂,勸慰道:“師傅多慮了,無間雖小,卻能夠上下一心,正所謂‘人心齊、泰山移’。無外乎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怕他做什麽。”


    “話雖如此,但不得不防!”古月仍是憂心忡忡。


    周毋庸似乎明白了古月話中深意,抱拳施禮道:“我和這無間嶺上的三百名弟子願受恩師驅馳。”


    古月趕緊托起周毋庸雙手,笑道:“毋庸多慮了,既然已入了新黨,有事大家一起商量,有難大家一起扛,談什麽驅馳不驅馳的。”旋即又說道:“我的意思是……”


    正要說,惠靈公同葉一劍闖了進來,向古月施禮。


    古月岔開話題,問道:“我記得這山原叫倒瓶兒嶺。”


    周毋庸一怔,葉一劍笑著答道:“師父說得不錯,原是叫倒瓶兒嶺,大概是依山形所取的,周師兄胸襟坦蕩,把名改作‘無間’了,山上的弟子受此名的警示,眾人越發親密無間了。”


    惠靈公向外張望,等來的卻是赤羽和伯季二兄弟。


    周毋庸安排眾人坐下,說些閑話,等著博文三人。


    過了許久,博文才帶著利德、仇牧進來,看見是這種“平起平坐”的安排法,先是一愣,後找個桌頭的空座坐下了,另外兩人也緊挨著博文而坐。


    古月剛要說話,博文先開了口,說道:“今日之戰已逼著我們做了選擇,與白元劃清了界限。這個馬蜂窩一旦捅了,就不要想著過清淨日子了。”頓了頓,又說道:“當然,我們三人出了手,也代表我們霍盧國出了手。有我們在,諒他白崇一也不敢亂來。”


    古月嗬嗬笑道:“博文大師說得是,但我們總不能躲在霍盧的‘大樹’後麵,凡事先要自己扛,實在扛不過了,再到‘樹下’蔭蔽。”


    周毋庸自然是向著師父,幫腔道:“師父所言極是,既然新黨已開了門,那我無間作為其中一支,絕不懼‘拋頭顱灑熱血’,誓為新黨存亡而戰。”


    赤羽也添了把火,說道:“作為新黨第一個弟子,我也義無反顧!”


    伯舍、季布兩兄弟初來乍到,不了解內情,人又機靈,看了看赤羽,隻是深深地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惠靈公看看博文三人的臉色,說道:“既然是一家人,一定是大家一起扛,但有個靠山總歸是好的。”


    古月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夯貨也是說不出什麽高明的話來。”但自己畢竟是“主”,對方是“賓”,便又岔開話題道:“把諸位叫來,是想商議方才未定之事,是否還要向黃岐山人低頭?”


    赤羽不容別人插話,搶著說道:“不管如何定,當務之急是把石三接回來,待在那邊總不像個樣子,一來凶險,二來於我們也是個掣肘。”


    周毋庸說道:“正是,一劍,你去如何?”


    古月忙說:“不必不必,一劍去太招眼,派一個尋常弟子,拿著我的貼身佩劍去就是了。”


    周毋庸道:“那好,聽師父安排,一劍你去挑一個精明幹練的兄弟,囑咐他定要小心行事。”


    赤羽仍不放心,但事已定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博文說道:“我認為,以目前的情況看,還是要‘聯黃抗白’,因為抗白已是定局,如果不聯其他,隻是單打獨鬥,恐怕這新黨不久就要變成‘舊黨’了。”


    惠靈公要說話,古月打斷他說道:“博文大師說得正是,我們還是要有些後備力量的。”


    周毋庸知道師父的態度,也不好說什麽,保持著沉默。


    古月偏偏要征求他的意見,問道:“毋庸,這是你的‘地盤’,你以為呢?”


    周毋庸忙擺手:“師父此言折煞我了,哪裏是什麽我的地盤,方才已經說定了,一切謹遵師父之命。”


    古月滿意地點點頭,又問赤羽:“赤羽也沒有不同的見解嗎?”


    赤羽猶豫了片刻,說道:“我以為,眼下的關鍵是弄清楚一件事。”


    古月不解:“哦?弄清楚什麽事?”


    赤羽仔細想了想,說道:“該弄清楚,白崇一的真實意圖。”


    古月更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赤羽道:“我懷疑白崇一此次並非衝新黨而來。”看了看古月仍是一臉疑惑,赤羽便挑明了說道:“古大哥對白元來說並不是什麽不共戴天的大仇,且已過了三十年,犯得上動這麽大幹戈嗎?我此前也打聽到,白元內部僅有白魅護法立誓要找到古大哥,替白影、白鶴二人報仇。先前那一戰,可以明顯看出,盡全力的也僅有莽撞的白靈兒和後來殺到的白魅。”


    見眾人陷入沉思,赤羽又說道:“且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是,白崇一座前四大護法之一的白衣,竟然帶著幾十個親傳弟子叛逃了。如果是按白元往日的族規,這麽明目張膽的叛逃,又是貼身弟子,白崇一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的,但他卻沒出一點聲響,沒下一道追殺令。”


    古月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按你的意思,白崇一此招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赤羽點頭道:“正是!我料他是在試探什麽,上午一戰,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眾人正出神,惠靈公甕聲甕氣地道:“他是‘瞎貓’,我們可不是‘死耗子’。”


    周毋庸見這大師兄著實直爽‘可愛’,笑著應道:“都怪我說得不得體。是,我們不是什麽死耗子,我們是威風凜凜的雄獅。”


    眾人大笑!


    古月心中惱著惠靈公,皺著眉頭問道:“如此說來,我們沒必要向黃岐稱臣?”


    赤羽道:“我想,現在不是我們新黨一門岌岌可危,而是北方這些大大小小的門派都要岌岌可危了。恐怕不久的將來,連晉王派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古月驚懼萬分,趕忙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赤羽道:“我也沒想好,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惠靈公道:“你說了這半天,沒有一句痛快話,到底是聯還是不聯。”


    博文道:“依我之見還是要聯!”


    周毋庸道:“以往我們遇到這類懸而不決的事都是幾個兄弟共同決議,少數服從多數,不如……”


    古月道:“那好,有誰是讚成聯黃的?”


    博文三人第一個舉手,惠靈公隨後,古月舉手後周毋庸跟著舉起了手,赤羽沒舉手,伯舍和季布有點不知所措,也就沒有反應。


    古月數了數人數,斬釘截鐵說道:“聯!”


    眾人散後,古月把周毋庸留下,說道:“你覺得赤羽說的有道理嗎?”


    周毋庸不明白古月想聽什麽答案,便老實地回答:“我認為是有些道理的!”


    古月臉色明顯輕鬆了些,道:“既然這樣,我們形勢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緊迫。”


    周毋庸道:“是!不過,也不得不防。”


    古月背起手,挺起胸膛,儼然一副仙風道骨模樣,點頭道:“那是自然!你先回去吧,我給黃岐寫一封信!”


    夜色降臨,周毋庸剛踏出門,黑幕便迅速將他籠罩住。他自功法塾出師後,就一直不忘古月的諄諄教誨——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事,為天下蒼生請命。在他的印象裏,恩師是智慧的、正直的、無私的,他的袍服永遠光彩熠熠,脊骨永遠堅挺矗立,像一座塔、一座豐碑。然而,時事造人、人隨時變,或許,他不是變了,是不得已的偽裝罷了,在他心裏一定還是裝著天下蒼生的,否則,也不會冒險出山,惹仇家追殺,更不會成立什麽新黨,護家國百姓周全。所以,他雖工於心計,但誌向不改。這樣想著,周毋庸心裏才舒服了一些。抬頭看路,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崖邊。平日裏鮮有時間和心思賞月,光陰催動,不覺間又至滿月。崖邊的月格外大,風也格外大,吹得衣襟、袍袖獵獵作響。


    周毋庸看著月亮正出神,朦朧間,一道白影從月亮上閃過,向自己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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