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抱起骰子投了出去。這可能是他使用過的最大骰子,不僅體積大,質量也相當充足,感覺不像塑料或是泡沫製品,反而是實打實的木頭。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抬起來的,但拋出去瞬間,他有種大力水手附體的感覺。


    1!


    麵前的入口亮了,屬於他的路正在開啟。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走到李澤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李澤皺眉看著他,忽然有些心跳加速。他已經成年,自從來到方斯汀後,更是見多識廣,法國美女的浪漫,意大利帥哥的多情,美國西部老爺子的輕蔑,*國同夥酒局的豪壯,再加上他手下dl會那麽多跳舞的姑娘......全世界的男女老少在學院裏翻來覆去在他的眼睛中轟炸了個遍。


    他以為他見多了人,早就變得免疫,甚至感覺自己是個反社交恐怖分子,見到他的人即使再怎麽冷漠,都會變得熱情,直到遇到校長那貨兒,他才理解國內那些女的喜歡大叔的傳言是怎麽回事。


    白襯衫,紅花領巾,熨得整平的黑格西裝,一雙棕褐牛革皮鞋,感覺每一步都能踩出帶著陽光的花來。老人淡淡地微笑,白花花的頭發反射著璀璨刺眼的光。


    感覺像校長一樣。


    明明還不那麽平靜的情緒,瞬間被這種莫名的感動所壓住。


    “您也要參加這場遊戲?可能會死!”李澤抓住老人的衣袖。


    “因為我要去看我剛出生的孫女。”老人回答。


    “就......為這個?”


    “這是一種期待!”


    “哦哦,那我可能不懂!”李澤陷入沉默,他再一次聽到了‘期待’這個詞,他知道‘期待’的含義,但內容會是什麽他真不理解。


    而他拉住的原因:他不知道一個老人為什麽要這麽拚命?


    突然,入口處吹出一股強烈的冷風,無論是投沒投骰子的玩家,都愣怔怔地朝入口望去,大片圓圓的綠光從入口深處亮起,嘶鳴著淒厲的聲音尖叫飛來。


    蝙蝠!


    他看得頭皮發麻,轉身逃走是不可能的,遊戲規則開始了就不能退出,可也不能眼睜睜被這群蝙蝠活埋吧?


    “別動,蝙蝠的超聲波探位是不會撞到靜止的物體。”身邊有人吼了一聲。


    慌亂間,蝙蝠已經飛了過來。蝙蝠的數量超乎想象得多,不多時已經把整個空間填滿,肉翼在拍打著,單獨一隻顯得無力,但如此眾多的數量,周圍瞬間像刮起了十級大風。眼瞅著越來越近,李澤幾次想趴在地上,但是看先前大吼的人雖然滿頭是汗,卻一動沒動,索性自己心也一橫,戳在原地等死。


    “呼呼”的聲音像一柄柄刀插過密林,將樹葉砍得破洞不堪。耳膜震得生疼,耳蝸像準備逃走一樣,整個腦袋開始天翻地轉。大片的蝙蝠一瞬間飛到他的身前,卻奇異的轉了個彎,重新飛回了入口。有幾隻甚至要撞到了臉上......他清楚地看見芝麻大小的眼睛下麵,是長著獠牙的嘴,粘著絲狀的唾液,那絕對是吸血的,不是吃水果的。


    所有人就這麽站著,身邊滿是蝙蝠,像是被潑了一大桶瀝青,隻能任由它們在身邊飛來飛去。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些蝙蝠是什麽,或者說不知道有沒有主人,他們有能力解決這些東西,但一想到裏麵出現了龍種,他們就不得不考慮這些蝙蝠的特殊性,如果殺的是蝙蝠激怒的卻是龍種,他們個個都要死在這。


    但對於李澤來說,他目前所想的是這個恐怖絕倫的場景,他這輩子不想再經曆第二次,心裏更是暗暗祈禱千萬別哪隻蝙蝠的超聲波出了故障,一腦袋撞在自己臉上。


    而更惡心的是,居然有幾隻蝙蝠邊飛邊拉屎,落了他一臉。


    “哪個王八蛋拉的肚子!”李澤心有餘而力不足地咒罵著。


    可麵前忽然多了一本日曆。


    李澤有些不知所措,低頭凝視著自己,不止是雙手變小變得嬌嫩,身高也足足矮了一截,他再次變成了一個女人,而這次穿上了一套白色的裙子,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裏,顯得極度另類,因為他頭頂還別著一朵白色的花。


    周圍除了自己,沒有別人。


    李澤慌了,他又到了這種無法形容的場麵,就和上次一樣。


    隻不過這次他純粹是意識,完全被動的在這個身體裏以看客的方式觀看著劇情的走向。


    雙手細得骨節分明,明顯大得過分的戒指卻用布條死死扣在左手無名指上。她是一個已婚女性,但身體虛得像生了很久病的病人,蒼白的皮膚,唯獨指甲蓋裏滲透著紅色。


    女人叫王芳。


    記憶裏所帶給李澤的注釋,而此時絕望的情緒讓李澤有些難以呼吸。和之前的夢境相同,自己會得到所有的情緒反饋,但他不解的是,為什麽這個女人會有如此沉重的絕望情緒。


    李澤借著王芳的視線,看了眼日曆。


    2002年8月23日,處暑節氣,順便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


    雖然他在城市裏很少聽說中元節的禁忌,但一到這個節日,在城市附近的農村裏,或者城市中又鄉下搬入的居民中,就會開始所謂的‘燒包’‘祭拜’。父母沒有這方麵的習慣,或者說他們沒繼承下來外婆家奶奶家的習慣,但他們每次到這個節日,都會告訴他晚上不要出門,見到地上的圈要繞著走,不要踩到。


    而自己現在,正在七月半!


    李澤盯著鏡子,王芳的脖子上那顆紅痣比昨天又大了一些,還長出了幾根極小的毛,越看越像一張男人的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這種感覺,他一切都歸咎於王芳的情緒上。


    可鏡子裏的自己,蒼白的臉上即便蓋上粉底都會顯得異常恐怖,如同剛從棺材裏出來的屍體般,眼球中遍布血絲,兩圈青黑色的印痕坐落在眼眶底下,青紫色的嘴唇因失望而變得哆哆嗦嗦。忽然,鏡麵如同被扔進石子的湖水,漾起波紋,在一層層波紋回蕩中,鏡中的王芳產生了奇異的變化。


    頭發開始慢慢掉落,露出了光禿禿的前額,顴骨緩緩鼓起,眉毛越來越濃,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兒,頭中央沒有一根毛發,而周圍長著黝黑的頭發,明顯的地中海的發型,在02年這可是大部分男人的象征。


    王芳,變成了男人!


    夢中的男人!


    王芳摁著洗臉台,傻了似的盯著鏡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滑的皮膚上沒有一點胡須的感覺。可是鏡子裏麵的男人,卻摸著下巴的胡子,微笑著看著她。


    那顆紅痣,擴散到了棗子那麽大!


    “傻子!”王芳摸出剃毛刀,狠狠地劃向脖頸。


    王芳倒在地上,眼神開始渙散,呼吸急促,終於躺到浴室冰冷的地麵上,身下慢慢匯聚了一汪鮮血。


    就這樣死了?


    很莫名其妙!


    這次他沒有任何的身體疼痛,有的隻有各種情緒,雜糅、混合、交織,像一團烏雲直接籠在了他的心頭上。絕望、慶幸、厭惡、長舒口氣......


    這是怎麽了?這次他沒有像夏彌爾那次心中全是憤慨和疑惑,而是一種對事情不知緣由的可惜感。


    他從王芳還沒閉上的眼睛裏,看到身後浴缸裏的男孩,氣管那插著刀刃,還有張巨大的黑白照片,上麵的男人正是鏡子裏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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