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除夕,巴黎的leprécatn,新人握著彼此的雙手,站在最高處接受著牧師的祝福。所有的親朋手裏有一支杜鵑,那是表達對友人的思念。兩人沒有選擇聖潔的婚紗,而是來自*國的紅衫,領口別著丁香,他們也在思念某個已經離開的人。


    管風琴在拚花的彩色玻璃前駐足,演奏的是宮崎駿的《幽靈公主》。


    牧師:新郎安德萊亞,你願意娶你麵前這個女人嗎?不論貧窮還是富貴、健康還是疾病,一生一世忠於她,愛護她,守護她。


    安德萊亞:我願意。


    牧師:新娘......


    新娘:我願意。


    新娘的急不可耐,逗笑了整個會場。但隻有安德萊亞知道,她目光中的擔心和溫情,來源他喉嚨上的那道傷疤。


    一片掌聲裏,兩位穿著黑白兩色衣服年輕人從前排起身,走到安德萊亞和新娘麵前,彬彬有禮地向台下鞠躬。一個俊朗而健康,一個謙遜而優雅,嘴角帶著謙和的笑意,臉上卻是暗淡的光芒。


    西裏爾遞給了校長寫給安德萊亞的祝賀信。


    希爾福遞給了一枚胸標,那是畢業生才該擁有的學院祝福......


    日暮的時候,李澤找到了那個淹沒在櫻花下的老舊小區。象征著愛情與希望,但它們知道發生了什麽,無風地落在李澤的肩頭,像是在苦訴又或者懷念那個再也不可能回來的女孩。


    紅磚外牆的老樓,水泥砌上的陽台,綠色油漆的木窗,各種木板延展伸出的小花園......說不清它的年代,但這種樓是好多人的記憶。他們在這裏每天無憂無慮,每天小打小鬧,聽著公雞的打鳴,踩著破爛的踏車。曾經礦區的輝煌,讓這裏燁燁生輝,但隨著業務的倒閉,人去樓空......沒有人居住的屋子,蓋上了厚厚一層白灰。


    他們居住在這。


    李澤邁上矮小的樓梯,昏暗的白熾燈因為聲音而點亮,牆上貼滿了小廣告。而“3號樓201室”的綠漆門牌釘在紅褐色的木門上。樓上飄來炒菜的香味,那是這號樓裏居住的另一戶,老婆子嗬斥老爺子的聲音,溫馨幸福。


    低頭確認了手裏的那張信封,抬起手敲了敲門。


    “肚子餓了吧,快進來吃吧。”熱情的老太太打開木門,將李澤拉了進去。


    被拽到座位上坐著,對麵一位老爺子手舉著兩根筷,仿佛手提毛筆,滿臉慈祥,“你是曼曼的同學吧?我是她的爸爸,這位是我的妻子,曼曼的媽媽。”


    “你們好,這麽晚還打擾你們。”李澤點了點頭,將手裏的信封放在了桌上:“抱歉,師姐她......”


    “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導師和高爾校長都打電話過來了。”老爺子舉起筷子,夾了一口桌上的紅燒魚,“這是曼曼的媽媽做的,也是曼曼最愛吃的,你嚐嚐。”


    “不,我隻是......”


    “你知道聖誕節那天,曼曼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說了什麽嗎?”老太太很堅強,但堅強的背後她的眼圈已經紅腫,“她說啊,她可能找到一個符合她要求的人了,讓我們在除夕這天,做好飯菜。如果她一個人回來,那就說明沒有結果,如果她是帶著人回來的,那就說明我們有女婿了。”


    風動了,將窗戶吹開,反射著夕陽撲麵而來。他坐在陽光裏,愣住了。


    “我和她爸爸,不是那種不將情理的人,也不是那種不識時務的人。她啊,就是那麽傲嬌,有點兒小性子,但我和她爸爸一直認為,女兒的事情最好由女兒去做,即使失敗了、傷心了,也是一個自己找的教訓。”


    “我們厭倦了城市的生活,回到童年所住的地方打算養養老,放放鳥,除夕等著女兒回來吃口熱騰騰的飯,初七看著她拖著行李離開紅磚房,來時笑容滿麵,去時也笑容滿麵。”老爺子將魚肚腩夾到了李澤麵前碗裏的白飯上,“沒想到這最後一次的除夕沒能過上,連同她的妹妹,一起消失在了地球的另一側。”


    “我還在想要不要做得這除夕飯,但想到她曾說過‘一定會有人來’這句話,就覺得不能虧待了你。”老太太輕撫在李澤的手上,“快吃吧,這裏基本荒蕪了,隻有少些的農民和不願搬走的老人呆在這,也沒有多少能吃的菜,希望你不要嫌棄。”


    李澤沉默了許久,兩行眼淚流了下來,卻沒有出聲。拾起筷子,夾起那塊還有魚刺的嘟囔,塞進嘴裏,馥鬱的味道,充斥在鼻腔,明明右側的座位空著,但他覺得好像有人坐在那,使勁地對他微笑著:“師姐她......”


    “對了,她說她的屋子裏還有一樣東西,你應該會喜歡。”老太太將那把原本泛黃卻因為最近摩擦過多而鋥亮的鑰匙,放在桌上,“附近也沒有旅館,你就將就地睡在曼曼的床上吧,我已經換過新的被單了。”


    李澤放下碗筷,拿起鑰匙。


    那是一把老舊的鎖,鎖片上還印著三個圓圈,那是三環牌。他手舉著鑰匙,卻一直沒能對準,他的手顫顫巍巍,仿佛這是一扇他根本開不了的門。


    門開了,夕陽撲麵而來。他站在陽光裏,愣住了。


    正對著門的是大大的床,那種繡著芙蓉的大被單,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屋子幹幹淨淨,可一想到這裏以後就要上鎖,他的氣管就忍不住地泛痛。目光越到桌上,那種變形的文具盒,他也買過,那種泛黃的同學錄,他也買過,那種藏在盒子裏的水晶彈珠,他也買過......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明明他小著步舒暢三年。


    但當他看到放在衣架上的紅裙時,他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哭起來。沒有聲音,卻撕心裂肺,沒有人的安慰,讓他清楚地認識到,步舒暢,已經走了!


    那是舞會上她穿的那一件,雖然是同款,雖然胸口的位置多出了一塊金幣......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完全不是,這是個誤會。


    他來這裏,隻是將學院要給的東西給到手而已。


    他準備給了就走,即使花錢包下已經到下班時間的中巴車,他也要離開這裏。


    可她用那枚金幣,牢牢地鎖死了他的思想,他的心髒。


    夏彌爾答應他的,完全沒能做到,原罪死了,暴食死了,他帶出了瑪麗·特蕾莎,以及身邊多出的西裏爾、希爾福和安德萊亞,但步舒暢沒有出來,隨著布列塔尼的巨石陣倒塌,他再也進不去那個地方。


    夏彌爾騙了他,他凝視著懷表走了七分之一格的指針,夏彌爾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步舒暢,永遠留在了那裏,留下了微笑,就像她的爸爸說的那樣,她永遠在微笑。


    她不懂哭,不懂痛,一點兒也不懂別人的感受。


    但她懂將最美好的記憶存好。


    他再也回不去那個舞會,和穿著這件紅裙的女孩......


    因為女孩死了!


    她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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