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檾檾的姥姥家離著縣城五十多裏路。華夏大地城城通車,村村通路,出門便捷。


    他們開車走了半個多小時,到達目的地。車子路過集市,有幾個賣水果的攤位,稀稀疏疏地站著幾個顧客。


    顧客們都穿著厚厚的棉襖和羽絨服,孩子穿的更厚,像裹著被子。


    “你停一下車,我想買點水果。”孫安佐不想放過任何機會。


    “你別買水果,她舅舅過年買的有。”李小燕不讓他去買。


    “我下去看看,好就買點。”不等趙檾檾停好車,孫安佐開門跳下去:“你們在車上等著就行,別下來了。”


    趙檾檾已經看出他心裏有事,又不好過問,隻能睜眼放他自己下車。


    有個賣水果的老頭穿著棉襖,外麵披著黃大衣,戴著棉帽子,露著明亮有神的眼睛,一臉的溝溝坎坎,證明經曆過不少風雨。


    乍一看像個有故事的老頭。


    孫安佐走到他跟前,拿出一盒價值一千多的香煙來,給對方一支說:“大爺,你在這裏賣水果賣幾年了?”


    “有年數了,七八年了。原來在縣城裏賣,後來想家,就回村家來賣了。”老頭挺健談。


    孫安佐拿打火機幫他點著煙,畢恭畢敬地說:“大爺,向您打聽個事。”


    老頭低頭聞聞名貴香煙,沒有覺察到異味,愜意地吸了一口說:“什麽事?你說吧。”


    “二十年前,你記得誰家丟過孩子沒有?”


    “這個,”老頭歪頭想想說:“不記得了,不過幾年前附近村裏有人丟過孩子,後來叫公安局找回來了。”


    “噢,你再仔細想想。很久以前有沒有人丟過孩子?”


    “陳年舊事,不記得了,要不然你去問問別人吧。”有人來買水果過秤,老頭叼著價值五百一支的香煙忙著看秤收錢,把他晾在一邊。


    孫安佐不死心,接著問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大姐,你聽說過誰家丟過孩子嗎?”


    “我聽說過一個。”女人回答的很直接。


    為了知道她和那個老頭說的是不是一個人?他多問了一句:“你記得哪一年嗎?”


    “零幾年吧,不過幾年前人家找回來了,作dna信息找回來的。”


    這個女人是個熱心腸,說話也不過腦子,她快言快語地說:“聽說幾十年前丟的孩子,作dna信息也能找回來。你丟孩子了嗎?找不到趕緊去公安局作dna信息,免費作。”


    我?我像是有孩子丟孩子的人嗎?還有,我像沒有錢作dna信息的人嗎?


    孫安佐心裏淩亂不堪,神色如常道:“謝謝大姐了。”


    李小燕坐在車裏看見他沒有買東西,而是和人家打聽事的樣子,忍不住對趙亮明說:“你下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聽老婆話的趙亮明推開車門要下去。


    “別下去,他回來了。”趙檾檾看到孫安佐空手回來,眉頭頓時擰成疙瘩:大哥,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孫安佐一心一意地想自己的事情,忘了買水果,走了兩步轉身又回去買一串香蕉。


    看到他心事重重地鑽進車來,多嘴多舌的李小燕沒再說話。


    車到趙檾檾姥姥家門口停好,孫安佐對趙檾檾說:“你跟叔叔阿姨進去,我就不進去了。”


    “你進去坐坐,外麵多冷。”李小燕掀開後備箱,邊往外拿東西,邊說:“有什麽事,咱們進去說。”


    “阿姨,我沒有事。你們進去吧,我想在這裏和家裏打個電話。”孫安佐說完裝模裝樣的把手機放耳朵上。


    “好吧。”趙亮明擔心老婆多說話,推了她一下,“我們先進去吧。”


    姥姥家來了幾個親戚,看到李小燕領著丈夫和孩子進來,一陣寒暄。


    “檾檾來了。”趙檾檾的姥姥看到閨女和外孫女親的了不得。


    趙檾檾坐下剛和姥姥說了幾句話,聽到口袋裏手機微信在響,拿出來一看是孫安佐。


    “喂,大哥,你進來吧。”


    “你舅舅家來的親戚多嗎?”


    “多,來了好幾個。”


    “噢,這樣我不進去了,你出來給我汽車鑰匙,我想開車在附近轉轉。”


    “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塊兒去。”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


    “別,你迷路呢。”


    趙檾檾掛斷語音通話,給李小燕說一聲出來。


    “大哥,你有心事就別瞞著我了,和我說說吧。”趙檾檾看他站在車外,一臉的冷峻。


    “我沒有心事。”他躲閃著雙眼。


    她微笑著拍拍他的胳膊,“別瞞著我了,我媽都看出你有事來了。”


    “我怕你們聽了笑話我。”一看捂不住,孫安佐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哥,我們怎麽會笑話你?你見外了,不願說就算了。”趙檾檾打開車門,“來,我們開車玩去。”


    “去哪裏?”


    “你不是想在附近轉轉嗎?”趙檾檾衝他嫣然一笑,打開車門。


    “好吧。”孫安佐開門坐在副駕上。


    “檾檾,一會兒回去,你向親戚打聽一下,你們這裏二十年前丟的孩子有沒找到的嗎?”孫安佐扶額遮住眼睛。


    眼睛最容易出賣自己。


    “大哥,我冒昧地問一下,你是不是拐賣兒童回來尋親啊?”


    “啊,你怎麽看出來的?”


    “把你對我說的話,加上你的異常舉動,連起來一想就知道了。”


    趙檾檾一麵開車一麵扭頭看著他說:“我媽一見到你就說,你長的又高又帥,不像南方人。我說南方人也有高個子。我媽說有也是從北方遷移過去的。”


    聽到這兒,孫安佐蹙眉道:“到目前為止,我也確定不了我是不是拐賣兒童。”


    “你沒有問問家裏?”


    “他們不說實話。”


    “這樣的話,你怎麽想到自己是拐賣兒童?”


    “來時我記事了,還有,總覺得現在的媽不像是親媽。”


    “噢,”趙檾檾驚異地看了他一眼,“能和我說說嗎?”


    “我同學說他吃奶吃到三四歲,上學了還和他媽睡在一個床上。我記憶裏從來沒有吃過乳,記得有一次想吃,不等吃就被她凶狠地推開。當時她一臉嫌棄,瞪我的眼神很凶惡。”


    孫安佐說的是真情實感,一本正經,趙檾檾聽了卻感到麵紅耳赤。


    她沉思片刻說:“每個當母親的脾氣不一樣,這是很正常的表現。聽你一說,我想起我媽也因為這個打過我。”


    “你多大和你父母分床睡的?”


    趙檾檾恢複神色,一麵思考,一麵說:“上學了吧,反正年齡不小了。不過有時候分開,有時候不分。我上高中的時候還和我媽一起睡呢。”


    “在我的記憶裏,從來沒有和父母在一起睡過覺。反正覺得那個女人不是我親媽。”


    親不是用錢買來的,也是裝不出來的。


    看來他的感受都是真的。


    趙檾檾同情地說:“大哥,如果你真是拐賣兒童的話,應該去公安局報案,讓公安局幫你查找。你這樣出來找,等於大海撈針。”


    “我大學畢業那年,偷著去公安局做過dna信息,結果被告知沒有。”


    趙檾檾聽到這兒,感到脊梁骨一陣冰涼:公安局找不到,恐怕他自己更找不到了。


    “那一陣子,我在想,是不是他們故意不要我了,把我賣掉;或者我一出生就被他們遺棄。”


    “你別多想,也許他們還在找你,隻是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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