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師潼,我好想你呀。”


    身著紅衣的俊美男人站在不遠處,藍七想看清楚他的臉,可無論走多久,她和那人之間總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


    仿佛他就在眼前,又仿佛他離自己十萬八千裏。


    “姐姐。”


    美男的聲音清冷動人,透著點撒嬌的依賴感。


    “我好想你。”


    藍七迷茫地看著他。


    “你是誰?”


    美男朝她走來。


    她也快步朝著他走去。


    可兩人無論怎麽走,都走不到對方麵前。


    紅衣美男的身影逐漸被霧氣遮掩,藍七越來越急,拚命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跑去,可無論怎麽跑,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在霧氣裏,怎麽呼喊都留不住。


    忽然。


    有人從身後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頭看去,又是一張看不清楚的臉。


    拉著他的男人身影高大,氣質溫潤,語氣和動作一樣溫柔。


    “永歡,本宮找到你了。”


    藍七心中一驚。


    “你又是誰?”


    一瞬間夢境千變萬化,無數個身影從她身後浮現,無數隻手仿若地獄惡鬼一樣抓住他。


    “小七。”


    “王爺。”


    “主人。”


    “柒王殿下。”


    無數聲音同時回蕩在耳邊,藍七想看清他們的臉,可怎麽也看不清楚。


    “誰!你們都是誰?!”


    她在重重黑影中崩潰似的大喊著。


    “你們究竟都是誰?”


    她在迷霧中被無數雙手緊緊勒住喉嚨。


    ……


    藍七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小七。”宋懷瑾坐在她床邊,滿臉擔憂地望著她,“你做噩夢了嗎?”


    藍七渾身冷汗,不停喘息,夢中那無數雙手仿佛還在死死掐在她的喉嚨上。


    “不怕不怕。”


    宋懷瑾抱著她,輕聲安撫,手慢慢地拍著她的後背。


    “我在這兒呢,沒人敢動你。”


    藍七在宋懷瑾的安撫下逐漸恢複了平靜,但神色迷茫中仍然充滿了痛苦。


    “懷瑾,我總夢見好多人……我看不清臉,但他們都要殺我……”


    宋懷瑾的眸子暗了暗,大致能猜測這些噩夢和北青的奪嫡有關。


    他從那些密報裏聽說了關於褚師潼在山上遇刺的事,聽說褚師潼消失的那座山被人發現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屍體,他簡直無法想象褚師潼究竟經曆了多麽慘烈的刺殺。


    許是因為總生活在這樣危險的環境裏,所以導致就算她沒有記憶的時候也是這般沒有安全感。


    宋懷瑾心疼的要命,可這件事又沒辦法解決,對藍七來說,褚師潼曾經的所有都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他嚐試過幫藍七找回褚師潼的記憶,可藍七似乎對這段記憶十分抗拒,並且完全不信,引導了好幾次的結果就是她在痛苦中反複忘記引導的話語,隔天醒來又是一片空白的神智。


    宋懷瑾嚐試了幾次,也因為藍七的情況不敢再提起褚師潼的記憶,隻好任由她變成一個新的人來接觸這個世界。


    聽到藍七這麽說,他也隻好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想法,輕聲安撫道:“都是做夢,不是真實的,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的安撫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


    藍七安靜下來,閉上眼睛乖巧地靠在他懷裏。


    “謝謝你,懷瑾。”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宋懷瑾總算安心了些,為了哄藍七高興,他主動提出:“對了,嫁衣已經做好了,小七可要先試試?”


    藍七看著宋懷瑾臉上小心翼翼的討好,不忍拒絕,道:“那就試試吧。”


    宋懷瑾立刻吩咐人將嫁衣送上,正紅色的衣裙上用金線勾勒出大氣的牡丹紋,每一朵都栩栩如生,他破例讓人用了鳳凰的紋樣,為的是想天下人證明他的小七就是他此生唯一的選擇,青蓮未來的君後。


    藍七穿著嫁衣緩緩走出屏風,妝娘花半個多時間做的妝效美到讓人心神恍惚,宋懷瑾的目光在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就徹底移不開了,仿佛連呼吸都在此刻靜止一般的驚豔絕色。


    那過於專注的目光仿佛要將她如今的目光深深烙進靈魂裏。


    藍七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泛紅,問:“怎麽了……不好看嗎?”


    “好看!”


    宋懷瑾上前拉住她的手,若非還不到良辰吉日,他都想現在將人抱回寢殿內。


    “我的小七是最好看的,天底下沒人比得上你。”


    藍七輕笑,純真懵懂的臉上少見的出現了些許羞澀。


    宋懷瑾見她害羞,心中蠢蠢欲動的想法更加來勢洶湧。


    望著那張塗抹了鮮紅口脂的雙唇,他緩緩靠近想吻上去。


    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氣氛愈發的曖昧燥熱。


    在鼻尖相觸,即將觸碰到的前一刻。


    褚師潼忽然偏開了頭。


    “懷瑾,還有幾日就成親了。”


    宋懷瑾眼中一閃而過失落之色,但並沒幾息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拉起藍七的手,輕輕吻在她細白如玉的手背上。


    “是我孟浪了。”


    他們還有以後,所以不急在這一時。


    藍七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抗拒這個吻。


    她覺得奇怪。


    因為自她有記憶以來都是宋懷瑾陪著,可以說他是她記憶裏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


    但身體似乎有很多下意識的反應,她覺得自己掌控不住,比如剛才沒完成的那個吻,又比如看到身上嫁衣的這抹紅色,她有種致命的熟悉感。


    宋懷瑾撫摸著她的手,指腹不經意劃過掌心處的疤痕,翻過來看,那疤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刺傷貫穿留下的,雖然已經好了,但仍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


    他忍不住心中歎息。


    褚師潼和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其中傷疤就是最大的一個特點。


    女子們都喜歡完美如瓷的肌膚,隻有褚師潼身上疤痕累累,聽宋明珠說,剛救她上馬車的時候給她上藥發現她身上有很多疤,肩膀有,心口有,小腹也有,胳膊和手更不用提了。


    幾乎除了箭傷就是刀傷,那些疤雖然都已經恢複,但長好的新皮看著和原本的皮膚格格不入,好像在時刻提醒著她的危險處境。


    這些疤痕也是曾經讓宋懷瑾相信褚師潼是個男子的原因,哪兒有女子身上這麽多傷。


    如今瞧著那道貫穿的傷,宋懷瑾心裏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若是我早一些遇見你就好了。”他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藍七微微回神,不解地看著他。


    宋懷瑾對她露出個溫柔的笑,無數少年的意氣風發都被眼中的心疼取而代之。


    “若是我早些遇見你……你就不用受這麽多罪了。”


    青蓮素來沒有聯姻一說,更不會答應小國之間和親的請求,曾在數年前,西域曾想送一個公主過來聯姻,人都到青蓮門口了又被宋懷瑾直接命人趕了出去,連城門都沒進。


    後來聽說那位公主兜兜轉轉去了北青,還當上了王妃。


    藍七也注意到手上的疤。


    “懷瑾不必這樣說,從前如何我已記不清楚,全當不曾發生過,除了這些疤痕,似乎也沒有別的證明了。”


    宋懷瑾小心的親吻她手心的傷疤。


    “小七,你放心,以後我護你一輩子。”


    看著他信誓旦旦的樣子,褚師潼感覺心裏似有一股暖流經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是什麽身份,聽宋懷瑾的話,依稀能猜出是個很危險的身份。


    但聽到宋懷瑾的承諾,心中那些不安也逐漸被驅散。


    他親吻她的傷疤,他不計前嫌的愛她。


    ……


    北青。


    老鼠爬過陰暗潮濕的地牢,不見天日的牢裏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空氣裏醞釀著塵土的氣息和屍體腐爛的臭味。


    嬰兒的啼哭響徹牢中,燭台燈火閃動,照亮牆下依偎著的三個身影。


    鈴蘭抱著孩子不停地哄,但並沒什麽用,孩子仍舊啼哭不止,她抬起蒼白消瘦的臉,眼神中露出絕望之色。


    “殿下……拓兒的燒還沒退下去,這可怎麽辦啊……”


    褚師桓還未開口,遠遠地聽到一聲陰冷的回應。


    “那就讓他死。”


    聽到這個聲音,褚師桓心中的怒火幾乎瞬間翻湧起來,他猛地衝向牢門,好似暴怒的獅子一般死死攥著欄杆。


    “司景離!你還敢出現?”


    司景離一身黑衣,矜貴優雅地慢慢走來,周身除了胸前的金玉長命鎖和手上的情人鐲再無其他多餘的裝飾,連頭發都如褚師潼曾經那般用一條簡單的發帶幹淨地束起。


    他好似變了個人,曾經明豔妖冶的俊臉如今隻留下極致的陰冷。


    “端王殿下這是什麽話。”他嗓音漫不經心地帶著幾分笑意,卻無端讓人感覺冷入骨髓,“本世子說過,不會讓你們一家三口死的那麽痛快。”


    自司景離以鎮國侯之名帶兵闖入京城,第一個落難的便是端王府。


    他似乎有目的而來,而強闖京城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往皇宮,而是命人包圍了端王府,一路殺入府中將鈴蘭和剛出生的孩子生擒後,逼著褚師桓放棄抵抗,將他們一家三口送入了地牢之中。


    入獄沒兩天,鈴蘭的孩子便發起了高燒,褚師桓和鈴蘭再三求藥無果,孩子已經燒了好幾天了,兩人的衣服幾乎全都蓋在了孩子身上,但病情反反複複,今天又變得嚴重了。


    褚師桓暴怒至極,“父皇還沒死!你和鎮國公就想造反了嗎?”


    “造反?”


    司景離狹長的桃花眼中一片涼薄,好似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露出譏諷之色,“本世子若想造反,現在北青早已在本世子名下。”


    “你究竟想做什麽?”褚師桓不甘心地問道:“本王似乎沒有招惹過你吧?”


    司景離冷聲道:“你是沒招惹過本世子,不過你招惹了更不該的人。”


    褚師桓一愣。


    一時間竟想不出事發之前他何時惹過榮王府和鎮國侯的人。


    腦子裏細細思索一遍,竟還是絲毫都找不到與其相關的人。


    最近唯一一個讓他下死手的人也就是褚師潼了,想起褚師潼平日和司景離關係還算親近,他不敢置信地問。


    “你為柒王?”


    “還不算愚蠢。”司景離看著他的目光幾乎無聲地將他千刀萬剮,“本世子還以為憑你愚蠢的腦子要等到走上奈何橋才能想明白原因。”


    褚師桓原本還想嚐試與司景離交談,可聽到他是為了褚師潼如此,他便心下明了,此事完全交談不了。


    褚師潼至今下落不明,生還的幾率幾乎沒有。


    這一劫,是死仇。


    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在耳畔想起,褚師桓隻能硬著頭皮嚐試勸和司景離,如今他有妻兒,又不是孤身一人無所顧忌,為了妻兒,他不得不低。這個頭。


    “世子殿下,我與柒王之間的事與你無直接關係,就算你想為柒王報仇,這一切與鈴蘭和孩子也沒有關係,你想報仇衝我一個人來,我說到做到。”


    “你以為你有跟我談判的機會嗎?”


    司景離抬了抬手,數名暗衛從身後出現,打開牢門將人按住。


    孩子被其中一個暗衛搶走,鈴蘭急的哭出了聲。


    “世子殿下!孩子還小不懂事,你有事衝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褚師桓氣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但他的手腳都被鐵鏈束縛著,周圍還有無數暗衛,這時候動手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即便他孤注一擲,鈴蘭和孩子在對方手裏,怕是隻要他敢動手,下一秒繈褓裏的孩子就會被直接掐死。


    “世子殿下!”


    褚師桓咬牙,“你究竟想做什麽?”


    下人搬來一張太師椅,司景離懶懶靠在椅子上,仿若劇情裏無數人痛恨的慵懶反派,雙眸淡漠,但身上圍繞著彌漫頭頂的殺氣。


    “或許你跪下來求求本世子,本世子就告訴你了。”


    褚師桓強忍著恥辱,為了妻兒,朝著司景離下跪,膝蓋撞在地上的瞬間,仿佛這麽多年來的硬氣尊嚴也一同隨之破碎。


    他不知道他的結果是什麽,但他明白,這一跪,宣告著他在奪嫡裏的失敗,和無法回頭的結局。


    “我……求求你。”


    最後三個字仿佛用盡他渾身所有的力氣。


    然司景離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和憐憫。


    “端王殿下妻兒雙全,當真令人羨慕,隻是本世子想知道,若是讓你選擇其中之一,端王殿下會選擇哪一個呢?”


    話落,控製著鈴蘭和孩子的暗衛各自掐住了手中人質的脖子。


    褚師桓聞言瞬間惱羞成怒,目眥欲裂地怒吼道:“司景離!你瘋了嗎?這是本王和你之間的事,與他們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了?!”


    司景離強忍著心中扭曲的恨意,咬牙切齒地道:“你殺了本世子的妻子!本世子要你二選一已是仁慈至極!你若不選,本世子現在就讓他們兩個都死在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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