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按照規則,延光是失去了比賽資格的。


    但自己會被選上也算是預料之中的展開了——


    畢竟鹿聆霜已經當著全國人的麵說出了他的“豐功偉績”,而且還隻字不提他失去資格的事,顯然就是為了給評委組施加壓力。


    而龍岩肯定是看出了鹿聆霜的小心思的,但可惜的是他也巴不得讓延光入選,所以自然會將計就計了。


    倒不如說,延光甚至懷疑,今天這一場述職大會都是鹿聆霜和龍岩商量好的……


    這一前一後的,要是自己沒被選上才算是比較奇怪。


    這樣的事情要是曝光出去,想必不太好聽吧。


    不過,人類作為一個群體時,是感性的動物。


    延光沒去比賽是因為要對付間諜,這個事情已經人盡皆知。


    哪怕他真的因為沒有資格而無法入選,想必也會有很多人會懇求委員會這邊能“破例一回”。


    畢竟,設定必須參加討論會議的目的就是為了能讓評委看見選手們的表現。


    而延光在比賽中的表現則是毋庸置疑的。


    何況作為證據的錄音和計劃書也都一個不差。


    不會有人覺得延光是被鹿聆霜和常淵有意拉上去的選手。


    不過好消息是,既然已經有了一次破例,龍岩在未來肯定也不敢再對延光有什麽特殊照顧了,不然很容易落下口舌。


    這一點還算是比較合延光的心意。


    龍岩此時正依次將證書發給鹿聆霜和常淵,緊接著就要輪到自己了。


    果不其然,對自己也是一視同仁,隻是把證書交給自己,沒有多說些什麽。


    隻是在路過自己的時候,目光有些許動容和停留。


    他在想些什麽呢?


    延光忍不住揣測,而龍岩此時則是特意繞道站在了鹿聆霜的旁邊,以此避嫌。


    再次登上舞台的三人就像展品似地被底下的記者們爭相拍照。


    閃光燈冒犯地鑽進眼睛裏,一想到接下來還要接受采訪,延光就覺得頭暈目眩……


    有沒有辦法一下台就逃走呢?他忍不住打起了算盤。


    然而,就在此時,一種像是觸電一般的感覺襲上延光的全身。


    那感覺瞬間令人汗毛倒豎,讓他的眼睛不自覺睜大起來。


    怎麽回事?


    周圍的環境好像瞬間安靜了許多。


    一股冷凝的觸感爬上了皮膚,轉眼間已經將整個世界凍結。


    最後一片枯葉從樹枝頂端飄落,又在空氣裏翻騰。


    鳥兒突然停止了飛翔,向著地麵垂直墜落。


    街道上傳來汽車撞擊的撕裂聲。


    巨大的噴湧從遠方的地平線迸出。


    爆炸!


    頭暈目眩的感覺。


    幻覺。


    漩渦。


    這股眩暈感來得猛烈而突然,並不是能靠毅力能抵抗住的。


    (完蛋,要摔倒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延光第一時間向旁邊的兩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卻看到另外兩個人也同樣捂著自己的額頭——甚至包括龍岩。


    延光將疲憊的目光投向台下。


    台下的觀眾也不約而同的顯露出了頭痛的症狀。


    甚至有一些已經暈了過去,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這難道是……


    沒錯,整個現場的人都展露出如此同步的表現,隻會有一種可能性了。


    延光低下頭,他感覺自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拚命控製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眼前的事物開始旋轉,像是被攪拌的奶泡一樣勾勒出詭異的線條。


    而漩渦般無盡的回旋中,其所到達的最後終點則是單一的一個字母:


    【g】


    就在一切的疑問轉為唯一的答案的時候,延光感覺自己的精神像是被某種引力吸引一般瞬間回歸了自己的身體,剛才的眩暈感仿佛從未存在,環顧四周,那些東倒西歪的觀眾們也恢複了清醒,緩緩站了起來。


    世界轉眼之間變得一片混亂,街道上傳來不知是警笛還是警報的聲音。


    他轉過頭去看鹿聆霜和常淵:


    “你們剛才看到了嗎?”


    “看到了”,常淵語氣虛弱地回答道,“這是【神諭】。”


    “你們看到的是一個字母?”延光問。


    “是的,字母【g】。”常淵回答。


    “想不到這才剛上任就來活兒了啊。”鹿聆霜的聲音帶著疲憊的笑意。


    延光默然,他在思考……


    為什麽會這麽巧!


    總算是從混亂的現場逃離。


    由於【神諭】的突然襲擊,路上發生了許多交通事故。


    而原本答應的賽後采訪也被就此擱置。


    不過對於記者來說,比起顧問的海選結果,顯然【神諭】更具爆點。


    因此注意力早就不在他們仨身上了。


    延光,鹿聆霜和常淵三人被龍岩和幾位執行員護送著下了台,南湘尋是交接人。


    龍岩對她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回到了台上。


    【神諭】的事顯然屬於【正義執行委員會】的工作範疇之中。


    想必他是要去忙著要親臨現場指揮以及維持秩序的吧。


    “你們三個跟我來。”


    南湘尋招呼著三人往樓上走去,一直領送到他們一直以來開會的那個紅色會議室。


    “先在這裏等一下,一會兒會有人來向你們交代後續事宜,不要擅自走動,如果有什麽情況可以叫我,我就在門口站崗。”


    “辛苦您了。”


    常淵說道,南湘尋點點頭,然後便關上門離開了這裏。


    房間裏這下隻有他們三個人了。


    “咳咳。”


    延光刻意發出了兩聲咳嗽,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理他。


    常淵這邊還姑且在呆呆地看著他,一副“你想幹嘛”的表情,而鹿聆霜則是看都不看延光,隻給兩人一個背影。


    現場十分尷尬。


    延光又搜腸刮肚,找了個話題:


    “剛才那個【神諭】,來的很,很,很快啊。”


    “【神諭】就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很快。”常淵答。


    “哦……原來如此啊。”延光應和道。


    但這個話題也沒有後續了,尷尬的氣氛更甚,會議室裏又沉默了下來,鹿聆霜也還是沒有轉身。


    “我,我們來複盤一下比賽吧?看還能不能吸取什麽教訓?”延光提議道,“看起來你們後麵的假裝間諜很順利啊,大家好像都沒有懷疑過間諜也是假扮的啊。”


    “的確,這是為什麽呢。”


    常淵倒還算是願意接話,問題是鹿聆霜。


    “說不定!是因為其他組的計劃,老在科普,搞得民眾們反而懷疑上頭的領導好像在隱瞞什麽吧?哈哈哈……”


    常淵聽完這個答案之後陷入了沉思,鹿聆霜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哦對!那個,常淵啊,你那天酒店之後,後麵鹿聆霜遇見危險了嗎?”無奈之下,延光也隻能再次另起一個話題。


    常淵這個木頭人此時終於是猜到延光的意圖了,於是開始積極配合,隻是演技實在是有些拙劣:


    “哦,哦——!遇見了啊,你為什麽會知道她會遇見危險啊,太,太強了吧!”


    (你在幹什麽啊?你這讓我怎麽接啊!)


    延光如鯁在喉,隻得生拉硬扯:


    “應該……沒事吧。”


    “我沒事啊……我跟她換了房間,那些人也不是來抓我的,所以也沒怎麽樣。”


    延光突然很想給常淵一拳,怎麽之前那麽聰明,到這種時候反而遲鈍了呢?


    而常淵似乎也終於從延光那已經非常想死的表情裏讀出了些什麽,這才慌忙補充了一句:


    “哦哦,你是想問那個,那個,呃,鹿聆霜同學,你沒事吧?”


    常淵這話真還不如不說,這下整的跟陰陽怪氣似的,想必鹿聆霜聽完肯定是一肚子火氣了。


    果不其然,隻見小鹿的耳朵聳動了幾下,沒過幾秒,便語氣冰冷地回複道:


    “我有沒有事和你們有什麽關係嗎?”


    屋子裏的溫度因這一句話而瞬間降到了冰點。


    “你當初說得很對啊,我們隻是比賽中臨時結成了隊友的關係,現在比賽結束了,自然也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吧。”鹿聆霜冷冷地說道。


    延光和常淵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因這句話打了個寒顫。


    因為不能開口明說,延光開始對常淵手舞足蹈,雖然常淵沒從那些手語裏讀出什麽邏輯,但是大致意思也能意會:


    “你他媽在搞什麽啊?這下怎麽辦呐?”


    於是常淵也手舞足蹈著回複延光,雖然延光也沒從那些抽象的動作裏看出什麽含義,但也能猜到他的回答:


    “我?我怎麽知道怎麽辦啊?說起來這不是你導致的問題嗎?你自己解決啊?!”


    延光咬了咬牙,雖然很想問候他的家人,但常淵確實沒有說錯,不管怎麽樣,都是自己把三個人的關係搞僵的,也不論他當時那樣做的主觀意願是什麽,事實也都是如此,既然現在,他想要重歸於好,就得自己去解決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鹿聆霜……還有常淵,我……”


    他感覺有些扭捏,不好開口。


    但旁邊的常淵已經在用眼神催促了,他也隻好硬著頭皮上。


    是害怕他們擔心自己,擅自改變計劃導致失敗?


    可如果把這個理由講出來,似乎顯得太沒人情味了,顯得他延光好像為了贏,就可以隨意丟棄友情似地。


    但不解釋清楚理由的話,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自己當初說得那麽不留情麵,別說鹿聆霜了,估計常淵也沒辦法輕易釋然吧……


    該怎麽講?要怎麽說才能不進一步激怒鹿聆霜,也能解釋之前的一切,冰釋前嫌?


    延光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他在學校裏其實是很受歡迎的。但其實是因為:他一直都有在隱藏著自己的壞脾氣。


    他知道自己有時過於理智,以至於其“人性”甚至有些淡薄,所以會產生很多並不是所有人能夠接受的想法。


    這些想法,說出來大家肯定會覺得他腦子有問題,或者覺得他很危險。


    所以延光一直在都隱藏自己,和所有的同學相處的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大家都跟他很熟,但其實也從沒有跟延光真正親近過。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他遇見鹿聆霜和常淵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那些“危險的想法”,他們肯定能夠接受,也能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


    鹿聆霜會覺得那些想法很有趣,常淵雖然會說“這種話不能對外人說”,但是態度上也是認可的。


    延光害怕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其實非常縝密,尤其害怕周圍的人覺得他精於算計,從而對自己露出提防的態度。


    但是,麵對鹿聆霜和常淵的時候,反而感覺不再有這種顧忌了,他們甚至會完善自己的想法,來讓他的思路更加清晰。


    坦誠相待的感覺讓延光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和他人長期聯係下去,但是,展現真實的自己,同時意味著自己不好的部分也會暴露出來,就像他那天會說出那些話一樣,不可避免地會發生矛盾。


    這是延光此生第一次,需要自己去直麵“自己”所導致的社交問題,這讓他有些局促不安,心中混亂的思緒全都攪在一起,想要開口卻不知怎麽開頭。


    他思緒了良久,想到了各種話術,結果到最後,卻隻能像是積攢的洪水決堤一般,不像樣地大喊出了一句:


    “我想,加你們的好友!!!”


    他人說完就傻在了原地,低著頭,不敢再看著前方——自己怎麽會這麽說呢?


    這麽愚蠢又沒有修飾的詞句,怎麽可能會被人接受?


    腳趾抓在地上,手也蜷縮了起來,耳朵更是傳來燙人的感覺,自己此時一定是一副灰頭土臉的蠢樣。


    然而,他卻聽到自己的前方傳來撲哧的笑聲,抬起頭才發現,鹿聆霜此時已經轉過了身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又好像有點哭起來的樣子。


    “不要!”


    這句話瞬間讓延光感覺自己好像墜進了冰窟,又一次想低下頭去,卻看到鹿聆霜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舉了起來,屏幕對著他倆,沒有鎖屏,上麵顯示的是早已經調好的掃碼界麵:


    “我來加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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