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嫡長‘女’的婚事,寧搖碧臉‘色’就‘陰’了下來,哼道:“你看今上是不是被我說到了?唐興這小子如今是跑得勤快,真把徽娘許配過去了,讓她去學趙萼綠賢惠大度嗎?我呸!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嫡長‘女’,怎麽能讓皇家糟蹋了去!”


    ——真和帝登基之前隻得元妃趙萼綠一人,膝下也就唐興一子。但登基後三年孝滿,卻又納了幾個新人,如今宮裏有一位賢妃、兩位婕妤,還有幾名低階的嬪。不過生有子‘女’最多的還是趙皇後,現在皇嗣連太子在內是三位皇子和兩位公主。


    隻有一位公主是賢妃所出。


    相比起來真和帝最尊重寵愛的還是趙皇後,和慕太後比,趙皇後算不錯了,但若與淳於皇後比……那可差太遠了。


    早先淳於皇後還在,鹹平朝的時候,寧夷曠、寧夷徽這對雙生子才出生,還是真定郡王妃的趙萼綠因為看到寧夷徽生得好,就主動提過將她許配給唐興的事兒。後來被寧搖碧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便是因為擔心鹹平帝以後的君上不能像鹹平一樣。


    而且用寧搖碧的話來說,他膝下的‘女’兒均是國‘色’天香,身份又尊貴,隻要不是瞎子哪有男子不想娶的?然而以‘色’事人者,能得幾時好?他可不想‘女’兒一時尊貴非凡,末了卻落個鬱鬱終老的結果。


    所以隻要寧家權勢不能碾壓的人家他一律不考慮!


    沒錯……寧搖碧早就打好了主意,‘女’兒可以低嫁些,橫豎除了皇室之外,如今寧家欺負不了的人家不多。這樣‘女’兒出閣之後,‘女’婿膽敢有什麽不對的心思,他一點也不介意像少年時候那樣,挽袖子親自上陣,把‘女’婿打到知道怎麽做寧家的‘女’婿為止……要知道寧搖碧現在還是有諸子做幫手的……


    要是‘女’婿屢教不改,寧搖碧更不介意換個‘女’婿……


    這廝少年時候的心狠手辣和不要臉那是滿長安都出了名的,如今膝下有子‘女’待嫁娶的這幹人誰不對他的本‘性’記憶猶新?


    要不然,寧夷徽得太後青眼,非但封了郡主,而且太子唐興對其熱絡非常,其他人家不敢和皇家爭‘婦’也還罷了。寧夷泰韶秀出眾,十三歲也可以開始議親了,寧夷姡雖然才十歲,但秀麗奪目之處已經不在其姐之下——按說寧家‘門’檻也該一月一換了,但上‘門’提親者卻寥寥……


    都是因為寧搖碧當年凶名太盛的緣故啊……


    卓昭節歎著氣:“早先你說的很對,不該讓徽娘常往宮闈裏走動,現下太後也喜歡她得緊,上次回絕了太後,到底是叫太後不大高興的。而且太子如今追得這麽緊,其他人家都不敢提親了,可要是真的許給太子……”


    “我寧可把徽娘許給時五的嫡長子!”寧搖碧聞言,頓時大怒,冷笑著道,“時五雖然不好,但慕空蟬是個有手腕的!以時五的好‘色’,這些年下來後院居然隻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鴻奴有這樣的母親,往後他媳‘婦’在後院裏的麻煩也要少很多,再說若是那些個‘侍’妾慕空蟬收拾不過來,不是還有咱們嗎?屆時我和時五說,讓他把後院的姬妾都遣散了,要玩到外頭去玩,不許把後院‘弄’得烏煙瘴氣!”


    ……好吧,這番話的重點還是,時鴻奴給他做‘女’婿,連‘女’婿帶親家,他都能欺負下來。


    卓昭節苦笑著道:“早先你不同意,如今未知他們肯不肯呢?到底太子……”


    “讓慕空蟬去和太後說便是。”寧搖碧冷靜了下,道,“她是太後的嫡親侄‘女’,之前她在江南‘侍’奉長輩,太後不是對她念念不忘?後來時斕去世,他們搬了回來,三不五時的往宮裏跑,太後沒有親生‘女’兒,慶熙長公主總歸不是太後所出,慕空蟬與太後同為慕家血脈,向來在太後跟前說得上話,想來她總歸有辦法說服太後的。”


    話是這麽說,但慕空蟬進宮未久,慕太後卻派了人來傳卓昭節了。


    卓昭節無奈,隻得進宮。


    才進太後所居的清平殿,就見閑人皆被打發了,慕空蟬一臉尷尬的坐在下頭,慕太後神‘色’似笑非笑,叫卓昭節頭疼的卻是下頭唐興也在——看這位太子殿下額上紅了一塊,顯然方才磕過頭。


    果然慕太後免了卓昭節的禮,歎道:“你想和三娘結親,本來哀家也不該攔阻的,但鶴奴心慕徽娘……倒是鴻奴與徽娘見得少,雖然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成家之後過日子還是孩子們自己過,還是問問他們的意思好,昭節你說是不是?”


    太後這麽說了,卓昭節隻能硬著頭皮說是。


    唐興就立刻哀求道:“卓姨母,我實是喜歡徽娘,決計不會委屈了她的。”


    卓昭節心想,真和帝難道就認為自己委屈了趙萼綠嗎?委屈這個詞兒本就因人而異的,便為難的道:“徽娘的婚事是她父親做主的,早些年,時五就提過,如今隻是踐舊約。”


    這話是‘私’下和時采風、慕空蟬約好了這麽說的。


    唐興到底年少,聞言神‘色’一黯,但慕太後在,卻笑著道:“你這孩子跟了寧九也滑頭了,三娘的為人哀家還不清楚嗎?若你家徽娘早就許給了鴻奴,早先哀家‘露’出口風那次,她就會急得進宮來找哀家說道了。”


    “……”到底薑是老的辣,卓昭節噎了一噎,看向慕空蟬,卻見慕空蟬也正好不狼狽的看了過來。


    卓昭節隻得無奈的道:“其實是這樣的,徽娘向來被咱們寵壞了,生‘性’頑劣,實在不堪為皇‘婦’。”


    “皇‘婦’要什麽樣子的?”慕太後揮手止住唐興急切的辯解,含笑道,“你是見過文懿皇後的,哀家亦是皇‘婦’、萼綠也是,你說咱們這三代皇‘婦’難道個個相似嗎?”


    文懿是淳於皇後的諡號。


    卓昭節見慕太後這樣開‘門’見山,也隻能把話挑明:“徽娘乃是嫡長‘女’,‘性’情也顯浮躁跋扈,九郎與我不指望她旁的,但望她能夠如我一般。娘娘聖明,當知道徽娘……她素得寵愛,是不懂得忍讓謙和的。”


    唐興忙道:“卓姨母,我……”


    “殿下,時移景遷,很多事情,都說不定的。”卓昭節不想聽他表決心,忙打斷道,“很多事非人力所能為,並非我不信殿下。”


    唐興無奈,隻得望向慕太後。


    慕太後沉思片刻,卻道:“昭節留下,你們都退下罷。”


    等殿中隻剩卓昭節,慕太後深深望了她一眼,道:“你和九郎的擔心哀家明白,哀家當年做太子妃時過的是什麽日子,你也知道。做正妃眼看著丈夫另納新人,卻還要端著賢德大度強顏歡笑……這樣的感覺哀家不是不知道。”


    卓昭節沉默片刻,道:“娘娘,徽娘是決計沒有娘娘寬宏的,她確實被寵壞了。”


    “但哀家要說一句了,‘婦’人賢德就一定能夠保證丈夫不納新人嗎?”慕太後歎了口氣,道,“這會沒人,哀家說句大不敬的話,曆代皇後再沒有比文懿皇後更妒忌的人了,那些個對妃嬪和庶子庶‘女’下毒手的皇後,也沒有文懿皇後做得絕。可你說哪一位皇後能比文懿皇後過得更舒心?”


    “為人‘婦’,能不能過好,‘婦’人自己其實不能做主,真正做主的,還是看那娶她之人。”慕太後聲音一低,自嘲的笑道,“哀家當年若沒做太子妃,你說哀家會隻有今上一個兒子嗎?”


    卓昭節不敢答話,慕太後又道,“就說你自己,你要不是嫁了九郎,也未必能過得這樣暢快。哀家可是記得,你少年時候任‘性’之處未必在徽娘之下啊!”


    想到當年不懂事時氣著祖父、忤逆母親,卓昭節也不禁臉上發燙,別過臉道:“娘娘,太子身份尊貴,和九郎不一樣的。”


    “九郎對當時的你來說身份不尊貴嗎?”慕太後似笑非笑的道,“你當年不惜違逆父母也要嫁給九郎——那時候紀陽大長公主可是連先帝都不敢怠慢的,你嫁到寧家,卓家雖然是侯府,難道能為你做什麽說什麽?”


    卓昭節咬了咬‘唇’:“但我真心傾慕九郎。”


    “若是徽娘對鶴奴無意,哀家這樣和你說做什麽?”慕太後聽了這話,卻是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揶揄道,“哀家可是聽說過,當時你父母、祖父都不同意你的婚事,若非九郎求了賜婚,他們才不想答應呢!但徽娘卻還顧忌著你們的態度……單這一點,她可比你當年好說話多了啊!”


    “什麽?!”卓昭節和寧搖碧一直都認為寧夷徽對唐興沒什麽意思,不過是唐興戀著她容貌好,苦苦追求罷了,但如今聽太後的意思……卻是寧夷徽也對唐興有意?!


    她又氣又急,頓時沉不住氣了:“徽娘從來沒說過這個!”


    “寧九一聽要和皇家結親,當著哀家的麵就恨不得跳起來了,這孩子看在眼裏,不忍叫你們憂愁,一直都沒說。”慕太後笑眯眯的道,“她常到宮裏來住,什麽心思,哀家還不清楚?不信,你回去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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