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足足愣了半晌,四周下人也是目瞪口呆,寧搖碧才悲痛‘欲’絕的問‘女’兒:“為什麽說父親一直在你們家吃飯?難道父親不是你們家的人麽?”天地良心,他又沒外室沒‘侍’妾,與卓昭節恩愛得緊,兩人一直同榻共枕的好麽?怎麽就會被‘女’兒當成是外頭的人了?!


    論說陪伴子‘女’的時間,他‘花’費的也不少罷?仔細想想,也就是這幾個月,中了進士,補了從六品的起居舍人,朝夕需要跟在鹹平帝身邊記錄君上一言一行。


    又不是旁人家妻妾數人,雖然嫡子、嫡‘女’,也隻是隔三差五去看一回,即使‘女’兒還小,不懂得父親與母親的含義,然而既然把母親當成一家人——怎麽‘女’兒會說出來“父親到咱們家來吃飯”這樣荒謬的話了?


    “父親是咱們家的人?”不想寧夷徽聽了這話,小臉上‘露’出吃驚之‘色’,回頭看向卓昭節,疑‘惑’的求證道,“母親,這是真的嗎?”


    她這副如聞青天霹靂、驚訝萬分的模樣,讓寧搖碧險些吐血!


    卓昭節這會正苦苦忍著笑,聞言差點就笑出了聲,忍耐片刻才勉強道了一句:“你們父親怎麽會不是咱們家的人?”這話說完,她就伏在寧搖碧肩上,笑得前仰後合,幾乎脫力,整個人都趴在了寧搖碧身上……


    寧搖碧臉‘色’發黑,把長子往地上一放,單獨抱了‘女’兒到膝上,正‘色’道:“這是怎麽回事啊?可是誰在你跟前胡‘亂’說話了,叫你不把為父當自己人看?”


    他一向對子‘女’疼愛萬分,從不曾疾言厲‘色’,所以這會板起臉來寧夷徽也不在意,依舊天真的道:“因為曾祖母那兒的龐家令也不是曾祖母家裏的人啊!”


    寧搖碧試著揣摩‘女’兒的邏輯,試探著問:“這是龐家令告訴你的?”


    “是啊。”寧夷徽懶洋洋的往父親懷裏一靠,小手撥‘弄’著寧搖碧的袖子,悠然道,“上回曾祖母讓我和大哥還有大堂哥好生相處,曾祖母說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當時龐家令恰好在,我就問曾祖母,龐家令也是一家人麽?但龐家令說他隻是下人,不敢當曾祖母和咱們的一家人……”


    卓昭節擦著眼角的淚水,喘息著問:“好孩子,告訴為娘,這樣你又怎麽認為你父親不是咱們家的人呢?”


    “因為龐家令一直待在曾祖母那兒,我看父親也一直待在咱們家;龐家令和父親都一直給咱們買各種小玩意;龐家令總能把曾祖母哄高興,父親也是;龐家令……”聽她煞有介事的扳著手指數龐家令與父親的若幹共通之處,寧搖碧臉‘色’一黑再黑,若不是礙著‘女’兒在膝、妻子在肩,差點就要掀桌而起了!


    他咬牙切齒的道:“徽娘乖,不要說龐家令了!”


    “好啊!所以我想,父親在咱們家應該也和龐家令在曾祖母那兒差不多吧?那龐家令既然不是一家人,父親當然也不是了!父親應該和龐家令一樣是下人罷?”寧夷徽覺得自己的推測好厲害!說完之後,她仰著小臉高高興興的等誇讚。


    “…………!!!”


    寧搖碧‘陰’著臉,極勉強的笑了笑,敷衍的‘摸’了‘摸’她頭,心不在焉道:“徽娘真聰明,這麽小就會想這些事兒了。”‘女’兒小,‘女’兒是心肝寶貝,‘女’兒不能怪……那本世子受的委屈……是了——龐綏!本世子跟你沒完!!!


    卓昭節同情的看著他,正待與‘女’兒說清楚這裏頭的關係,不想寧夷徽極為敏感,小臉一垮,氣急敗壞道:“父親不喜歡我了!”她怒氣衝衝,滿懷委屈,“往常父親問了我問題後都是極高興的,這會連笑都不像笑!”


    “誰說為父不高興了?”寧搖碧立刻笑得燦爛無比,親切的抱住‘女’兒,正‘色’道,“其實,為父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這樣!”


    寧夷徽收了發怒,懷疑的看著他:“真的嗎?”


    “為父幾時騙過你們?”寧搖碧斬釘截鐵的道,“為父沒想到為父的掌上明珠如此聰慧伶俐,實在是喜出望外喜極而泣……太高興了,所以……”


    到底是小孩子,寧夷徽雖然敏感,卻也好哄得很,被寧搖碧打點‘精’神哄了幾句,頓時又開心的笑出聲來——不想寧搖碧才抹了把汗,袍子被用力拉了又拉,現在輪到之前被他放下地去的寧夷曠氣急敗壞了!


    “父親最是偏心,抱二娘為什麽不抱我?”寧夷曠眼紅的看著妹妹的位置,扯著寧搖碧的袍角用盡力氣來回搖,大聲道,“誇獎二娘也不誇獎我!父親不疼我了,我要去尋祖父!去和祖父告狀!”


    寧搖碧暗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把哄好的‘女’兒遞給卓昭節,強作歡顏抱起長子:“你們都是為父的心肝寶貝,為父怎會偏心呢……”


    冒姑等人眼觀鼻、鼻觀心,狀似端莊的垂手‘侍’立在旁,然而雙肩均是微微顫抖——都在心裏笑得直打跌了,可憐的世子啊……當年哄咱們娘子就夠做低伏小的了,如今兩位小主人漸漸長大,隻看現在才兩歲就這樣的磨人,往後天知道會怎麽個難伺候法呢……世子的苦頭,還在後頭啊……


    雙生子年幼無知居然拿親生父親當成外人甚至下人的事情傳到紀陽長公主和雍城侯耳中,讓這兩位長輩也大大笑了一場,長公主尤其的開懷,指著階下的龐綏笑罵道:“都是你個老貨,你伺候本宮這許多年,如今也還在本宮這兒聽用,與本宮的晚輩有什麽兩樣?偏你守那些破規矩不肯認,倒害得本宮的曾孫‘女’鬧了這麽個笑話!”


    龐綏的年紀比長公主要年輕很多,說是差了一輩也不過分,但因著去年長公主的危急,他原本黑如墨染的鬢發也打了層霜‘色’,麵容亦蒼老了許多,隻是神態之間的從容安定如舊,聞言含笑道:“殿下乃是天家血脈,下官如何敢當殿下的晚輩?隻是下官也沒想到小娘子會這樣誤會了,卻是下官的不對。”


    長公主揮手道:“哪裏來這許多的廢話?小孩子家都有許多奇思妙想,這兒一出那兒一出的,誰不是這麽過來的?笑笑也就是了,難為本宮還真的和你計較?”隻是說了這話,長公主又皺著眉道,“但把這事兒給本宮管好了,別叫有心人折騰出來說他們不孝之類的謠言!”


    龐綏忙道:“下官聽到之後就去做了。”


    ——長公主府的主仆見過的風‘浪’比侯府那邊多得多了,虛歲才兩歲的小孩子說幾句天真的趣話也許暫時無人注意,可誰知道將來長大了會不會被政敵翻出來說他們從小不孝、竟然以父為仆呢?跟著沒準還要扯出卓昭節妻為夫綱的話頭來。


    長公主可不想孫輩被這麽坑一把,自然要幫手善後。


    然而龐綏‘精’明能幹,卻是不必長公主提醒就去做了。


    既然二房的孫輩們不要‘操’心了,長公主又歎了口氣,問龐綏:“清郎這幾日怎麽樣了?‘藥’還在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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