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狐爸狼媽


    【一】


    一陣冷風吹過,蘇螭憨頭憨腦地打了個噴嚏,聲音響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旁邊正在給小吃攤攤主遞錢拿糖葫蘆的小籠聽到聲音,回頭哈哈笑道:“讓你穿這麽少!”


    蘇螭揉著通紅的鼻子不說話,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向筆直街道盡頭的天空。


    她們倆一路向北,天氣越來越冷,衣服越穿越多,可心情卻越來越好,就像那蔚藍澄澈的暮秋晴天,隻需要一個很小的出口,大片浮雲就會逸散而出,逍遙自在。


    “拿著。”小籠將兩串紅亮亮的糖葫蘆塞到蘇螭手中,讓她一左一右地拿好,這才著手解開自己的圍巾,給蘇螭牢牢實實地纏到脖子上。


    厚實鬆軟的圍巾還帶著小籠身上的氣息,凍僵了的脖子突然被溫暖環繞,蘇螭白淨的臉上霎時浮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就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也能感受到一旁攤主若有所悟的視線。


    蘇螭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將紅豔豔的糖葫蘆遞給小籠。


    小籠低頭瞅了她一眼,忽的笑了,“你臉紅什麽?”


    蘇螭喃喃道:“熱的。”


    “喲!”小籠哢嚓咬開糖衣,嘿嘿笑道:“那就當是熱的吧。”


    蘇螭懶得理她,率先邁步朝前走去。


    小籠抬腿就要跟上,旁邊的攤主笑著喚住她,“喂!白頭發的這位,我再送你一樣東西吧。”


    小籠好奇地躥過去,趴在小攤窗口上,嘴角像是掛了輪日頭,永遠燦爛明亮,“老板,你要送我什麽啊?”


    攤主從攤麵上抽出一個小泥人,遞給小籠,又指了指停在前頭等著的蘇螭,笑彎了眼睛。


    小籠低頭一看,樂開了懷。


    那泥人是個齊耳蘑菇頭的小姑娘,微微癟著嘴,眼睛卻在悄悄朝邊上偷望,捏得算不上精巧,卻勝在可愛靈動,尤其是在蘇螭出現後,這泥人女娃娃簡直就像活了過來般,讓小籠笑得合不攏嘴。


    小籠想掏錢,上了年紀的攤主擺擺手示意白送,小籠連連道謝,幾步朝蘇螭追了過去。


    蘇螭見她高舉個泥人跑過來,定睛一看那泥人,再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齊耳短發,立即明白過來,當即轉身就走。


    “誒?誒!等等嘛!”小籠將泥人揣進口袋,笑著追上去,有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孩子氣,“蘇螭,其實就算你的頭發長不長了,這樣也挺好的,像櫻桃小丸子似的,永遠都是個孩子。”


    蘇螭的頭發從上回修剪成短發後就一直長勢緩慢,她其實無所謂,隻不過每次遇到小籠拿她頭發說事,她多少也要給點反應,有時候開心,有時候不滿,有時候害羞,有時候得意,都是隨機的。


    兩個人各自咬著糖葫蘆在街邊等開往郊區的公交車,街上行人並不多,一頭白發的小籠自從摘了圍巾後便露出完整的一張臉,在人群之中更是成了光彩奪目的亮點。


    一個埋頭玩手機的年輕姑娘被旁邊的朋友提醒著抬頭瞥了眼小籠,結果視線就跟黏了膠水似的轉不過彎,走出幾米外砰地撞上行道樹,通紅了一張臉張皇逃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蘇螭低頭失笑。


    小籠就跟沒察覺似的,隻等車子來了,這才招呼著蘇螭往車上擠。


    她們倆要去的地方在遠郊山區,公交車晃晃悠悠地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下車後又轉了輛鄉間小巴士,又是長達一個小時的晃蕩,蘇螭坐在靠窗的位置,沒過多久,她的肩膀就承接了某人昏昏然的腦袋,她低頭朝她看去,問道:“困了?”


    “困了。”小籠將腦袋靠在蘇螭身上,聲音悶悶的,話剛說完,她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露出滿排白森森的後槽牙,眼角同時溢出眼淚,接著,她砸吧了兩下嘴,終於如願以償的閉上眼睛。


    蘇螭見她這個模樣,忍俊不禁,再望向窗外北國凋敝的暮秋,都忍不住開始微微笑。


    鄉間小巴士的終點站是大山腳下的一個村子,小籠跳下車,踏著滿地落葉伸了個懶腰,蘇螭從身後拉起她的手,問道:“你確定你爸媽就在這座山上嗎?”


    小籠點點頭,“那些小妖怪屈服於我爸的淫威,給我傳的信是不會錯的。咿!好冷!”


    “既然不會錯,那就走吧。”蘇螭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唯一的山道上走去。


    ---


    大山的綠樹並不蔥鬱,滿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枯枝與黃葉,就算有幾棵耐得住寒冷幹燥的綠樹,也是在冷風下瑟瑟發抖,顯出萎靡不振的模樣。


    蘇螭和小籠到山腳下的時候已是午後,深秋晝短夜長,她們倆沒爬出多遠的距離,天色已經黑透,小籠從兜裏掏出一根小手電,問蘇螭需不需要。


    蘇螭搖搖頭,說道:“你不是說你爸媽是出門降妖的嗎?那這山上必然藏著點什麽,黑漆漆的夜裏唯獨我亮著光,不成了活靶子嗎?”


    小籠想想也是,便笑道:“那你小心跟著我,不要被絆倒。”


    天氣越冷,野獸們的食物驟減,蘇螭在黑黢黢的深夜老山裏無疑就是隻白嫩兔子,引起無數明亮獸眼的垂涎,但是忌於小籠周身的妖力,沒有一隻當真敢下手,蘇螭想起小時候父親抱著自己行走在深山裏也是這般情景,所到之處,百般動物皆為臣服,無人敢上前一步,更別提傷她一根毫毛。


    可是父親不可能永遠陪在她身邊,他是異星的王,一年裏他總要消失數月,哪怕他回到地球,在他身邊,還有更為弱小的母親需要關心和補償。


    孩子總歸要長大,長大後的蘇螭選擇離開父親,獨立去麵對世間一切災難。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的睡眠開始紊亂,直到最後不受控製。


    小籠說這是因為她的內心深處始終缺乏安全感。


    “這麽心不在焉的。”前頭的小籠轉過頭,輕聲問道:“在想什麽呢?”


    蘇螭說道:“在想你會不會一直保護我,像現在這樣。”


    小籠一怔,忽的俯身在蘇螭臉上親了一口,笑道:“當然會,肯定會,一直會。”


    蘇螭也笑。


    她們倆在下半夜的時候終於進入山腹深處,因為一直在活動,誰也不覺得冷,小籠找到一個避風的山坳,提議進去休息一會兒,蘇螭剛爬進去沒多久,山坳背麵的草坡上忽然傳來一聲女人高亢的悲鳴。


    這聲音在悄寂深邃的黑夜樹林裏格外驚悚懾人,蘇螭的背部瞬間汗毛倒立,她握緊小籠的手,不敢出聲暴露位置,便隻拿亮晶晶的眼直直盯住她。


    小籠搖搖頭,摁著蘇螭的肩膀將她往山坳裏推了推,又擺手示意自己溜出去看看。


    蘇螭點點頭。


    小籠有障眼法,身手又靈活,很快就在山坳口消失不見。


    蘇螭蹲在黑影裏,心中生疑。


    小籠的父母千裏迢迢來到這處大山,為的是將一隻從萬妖塚裏逃散出去的千年老妖帶回去製服,如果她父母還未得手,那麽外頭作惡的說不定就是這隻老妖怪,這樣道行高深的老妖怪,恐怕不是小籠那點本事能對付的。


    蘇螭在暗影裏藏了會兒,腦子裏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也是在山洞裏膽戰心驚地等待小籠,結果卻等回了她離開的消息,心裏便再按捺不住,忙溜出山坳黑影,朝小籠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剛走出沒兩步,就在她原先藏身的位置,山壁的石頭忽然碎裂,轟地壓塌下來,將那個小小的凹陷處壓得沙石橫飛。


    蘇螭驚得頓住腳,再一凝神,突然發現地上的碎石竟然移動起來,朝著她的腳下滾滾而來。


    自己的行蹤早被發現,那麽小籠呢?


    蘇螭轉過身,奮力朝小籠追了過去。


    ---


    淒厲的女聲尖叫其實並不遙遠,小籠從山坳出來,沒跑多遠便在附近的草地裏見到了癱倒在地的年輕女人。


    女人身上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上戴著毛織帽子,軟綿綿歪倒在地的模樣就像見鬼之後驚厥昏倒。


    小籠沒有馬上靠近,而是沿著草地謹慎地轉了一圈,最後回到原地,朗聲問道:“你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人類?”


    她的話音剛落,就在年輕女人身旁的草地上突地現出一團黑影,緊接著,黑影散去,露出裏頭高大的女人,以及被女人提在手裏的一個年輕男人。


    說這個女人高大是因為小籠一時想不到該用什麽樣的詞匯來形容眼前巨人一樣的她。


    “嘖!”小籠抬手隔空比劃了一下女巨人的身高,驚歎道:“你和那棵樹一樣高!你有三米嗎?”


    那個年輕男人和地上的年輕女人穿著同樣款式的羽絨服,看上去就算不是情侶也是同伴,他後頸處的衣領被女巨人提著,使得他的腦袋不自然的深深垂埋在胸口,看上去像死了一樣。


    女巨人瞥向與她相比簡直嬌小如兔子的小籠,冷笑道:“狐狸?還是狼?”


    既然能一眼看穿小籠的血統,這女巨人顯然不是等閑之輩,小籠定下心來,審慎地緊盯住她,說道:“你也是妖怪,我卻看不出你的原形,你應該比我厲害。”


    女巨人似乎沒想到小籠這麽輕易就承認自己的弱勢,啞然失笑道:“你還算識時務。”


    “我不僅識時務,還有一點點的小善良。”小籠指指那兩個年輕人,笑道:“人家跟你無冤無仇的,就不要妄動殺戒了吧。”


    “嗬。”女巨人冷笑了一聲,掐著腰瞪向小籠,罵道:“小狼狐狸,我要殺你不過是捏捏手指頭的事情。”


    女巨人雖然身量高得離譜,但臉卻生得白潤如美玉,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別有風味,如今掐著腰和小籠說話,倒也看不出凶煞之氣,她說道:“小狼狐狸,看在你身體裏有我故人的血脈,我就不為難你了,往後直走,你那差點被我砸死的小朋友正朝你跑來,你看看你是救她要緊,還是來搶我手裏的人要緊。”


    小籠一聽蘇螭有危險,腦子裏的神經驟然繃緊,但她馬上冷靜下來,不慌不忙地對女巨人說道:“你果然是從萬妖塚裏逃出來的,萬妖塚裏的妖怪都和人類簽了契約的,終生不得殺傷人類,你忘了嗎?”


    “萬妖塚都不在了,誰還管那破契約?”女巨人嘻嘻笑道:“說起來,這還要感謝和你一樣的另一隻九尾狐狸呢。誒!那狐狸不會和你有什麽關係嗎?”


    小籠轉了轉眼珠子,笑道:“哦,還有另外一頭九尾狐狸嗎?可惜,我的狐狸血統並不純,這你是知道的。”


    女巨人點點頭,還要說什麽,卻忽的抬起頭看向小籠身後,笑道:“來了。”


    小籠轉過身,將卷著冷風疾步跑來的蘇螭一把摟進懷裏,蘇螭身後緊緊追著一堆散亂的碎石,同一時間,她敏銳地感受到身後有銳物射來。


    往前往後都會受傷,小籠眉頭一皺,抱著蘇螭就地滾向側邊,前後兩股尖石生生拐了個彎,匯成一條白瑩瑩的石箭,射向草地上的小籠。


    小籠擋住蘇螭,手臂朝前抓去,就在石箭距離自己眉眼一寸處,手臂上狼毛盡現,抓停了那隻箭。


    嘎啦,石箭碎成小塊,落在地上再沒動靜。


    小籠手臂上的黑色狼毛退了回去,蘇螭從她身後探出頭,皺眉看向不遠處的女巨人,“她就是……妖怪?”


    “對。”小籠笑道:“萬妖塚來的老前輩。”


    “哦。”蘇螭點點頭,仰著頭感慨道:“真的好大啊……”


    小籠失笑道:“咱們倆疊羅漢能把那男的放下來嗎?”


    蘇螭估計了一下距離,遺憾地搖搖頭,“不行。”


    “喂喂喂!”女巨人不滿地甩了甩手裏的年輕男人,罵道:“不要當我不存在,這樣很沒有禮貌哦!”


    小籠擺擺手,笑道:“抱歉抱歉!”


    就在她們說話的間隙裏,原本癱倒在地上的年輕女人悠悠轉向,一抬頭瞧見女巨人,她嚇得連連後退,嗷嗚慘叫道:“怪物!怪物啊!救命啊啊啊!救命!”


    年輕女人一轉頭看見蘇螭和小籠,連忙要朝她們爬過去,邊哭邊叫,“救我!救我!”


    可她沒爬出兩步,女巨人的一隻大腳已經擋在了她身前。


    年輕女人驚恐萬分地看向女巨人。


    女巨人卻笑眯眯地盯著小籠,同時,空閑的一隻手慢慢抬起來,食指上的指甲挑開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衣服,指間沿著他□出來的胸膛一點一點下滑,冷笑道:“我要是現在就把他的心挖出來吃掉,你也攔不住我的,小狼狐狸。”


    小籠氣急反笑,“你不能吃他的心。”


    “為什麽不能?”女巨人的指甲稍一用力,便在男人的胸膛上破開一條血淋淋的口子。


    地上的年輕女人蜷縮著身體,撕心尖叫。


    小籠朝前躍起,再落地的時候身體已經變成黑色狼妖,氣勢奪人地衝向女巨人,一把跳上她的背,抓著她的肩膀,張口就朝她脖頸咬去。


    “哼,雕蟲小技。”女巨人紋絲不動,似是任由狼妖下嘴。


    蘇螭眼見不對,忙呼喊道:“小籠!不要咬!”


    狼妖速度之快,距離目標又太近,根本收不回來,它的鐵齒鋼牙一咬上女巨人的脖子,鏗的一聲,狼妖的嘴反被震得流出了細密的血絲。


    “她是石頭!”蘇螭大喊道:“千年的石精!不能硬碰硬!”


    ---


    千年的石頭精怪,差點一口咬碎狼妖的兩排尖牙。


    狼妖從女巨人的脖子上跳下來,揉著腮幫子轉頭看向蘇螭,紅色的雙眼裏全是委屈和疼痛。


    就算隻是看著,蘇螭也不覺得好受,狼妖剛才那一嘴被震的,蘇螭遠遠都能覺得自己牙關鬆弛酸痛,就好像一歪頭,她就能吐出一口帶血的碎牙來。


    “小籠……”蘇螭擔心問道:“你還好吧?”


    狼妖搖搖頭,轉身重新對上石妖女巨人。


    “小狼狐狸,你換過牙了沒?如果沒換過,姐姐正好替你換換牙。”女巨人微微俯身,笑嘻嘻地盯著狼妖,“或者你和你的小朋友現在就轉身,隻當什麽也沒看見地遠遠離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要你這口牙,相安無事,如何?”


    狼妖攥緊拳頭。


    蘇螭明白,小籠的父母畢生致力於追捕當年從萬妖塚逃出去的千年妖物,不說這石頭妖怪正在傷人,就算她好端端坐著,小籠也不可能當什麽也沒看見轉身就走,再說,眼睜睜看著兩個普通人類即將被殺,她們如何能做到見死不救?


    更何況,她還未出現在這裏的時候,這女石精已經打算將她活埋在黑暗裏,又哪裏是光明磊落的性子,信她的話,隻怕下一秒就要慘死。


    她和小籠身體裏雖然都隻有一半人類血統,但是泯滅人性,絕不是她們能做出的事情。


    她們關心的那些人,不管是鍾馗還是花豹,倘若在他們遇難時也有人願意及時伸出援手,他們的人生想必也不會傷痕累累乃至慘死。


    想到這,蘇螭上前一步,用自己嬌弱的手,緊緊握住狼妖粗糙厚大的狼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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