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傅如甯已經把床上分出了清晰的楚河漢界。


    兩條被子,中間放了兩個枕頭隔開。


    她手裏捏著一條領帶,正在研究到底要怎麽綁才能綁的最嚴實。


    男人走到了她麵前,先看了眼床上的枕頭。


    他發出質疑:“你想好明天要怎麽和他說了嗎?”


    傅如甯瞥了他一眼,說:“就說他神經病,私闖民宅,還跑我的房間來跟我搶床睡覺。”


    男人指著床上的枕頭,“所以他跑來你房間睡覺,還自己弄了‘楚河漢界’出來?甯甯,你還是不懂男人。”


    傅如甯麵頰發燙,她覺得小庭說的好像也對。


    當初她和蕭景庭鬧分房睡沒成,但她不想和他睡一張床,就在臥室裏加了個床墊子睡覺,結果當天晚上蕭景庭回來之後又是和她一通陰陽怪氣。


    “那你難道要說,你這手也不需要綁?”


    說著,傅如甯戒備的看著他,畢竟這也是男的。


    男人平靜地開口:“我沒說。”


    他的神色很坦蕩,掀開被子在床上坐下後,主動把手伸過去。


    傅如甯心情複雜的看著男人那雙眼睛,坦然自若,隻是此時此刻,他的眼眸裏都是她自己的身影。


    這看的她很是心慌。


    傅如甯把那條領帶往旁邊一扔。


    “算了,你比蕭景庭聽話,我警告你不許對我動手動腳,不然我讓二叔宰了你。”


    她壓低聲音警告,甚至對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隨後她抬手關掉了她這邊的床頭燈,順手抽掉了兩人之間的枕頭,裹緊自己的小被子,閉上眼睛睡覺。


    男人也關了他那一側的床頭燈。


    黑暗中,即使是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都顯得格外的清晰。


    傅如甯感受到大床下陷,她能感知到身側的男人已經平躺下來了。


    她很難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真是複雜又離譜。


    說出去都沒人會信的地步。


    這搞得好像她找了個人偷情,結果偷情對象是前夫,更關鍵的是,這還不完全是前夫。


    傅如甯在黑暗中翻了兩三次身。


    身邊的男人卻始終沒有動靜。


    她知道蕭景庭睡相一般都好,睡著了動也不會動一下,睡著的時候什麽姿勢,睡醒的時候還是那個姿勢。


    哪像她。


    什麽姿勢都有。


    傅如甯自己是不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的,但基於爸爸和二嬸都說過她,她也隻能認了這個事實。


    尤其是小時候,爸爸加班回來的晚,甚至都要走進她的房間,看看她是不是又把被子踢到地上。


    但後來蕭景庭倒是沒怎麽說過她。


    她和蕭景庭睡一張床的時候經常就有個毛病,她愛往人身上擠。


    一開始結婚的時候還挺尷尬的,經常睡醒之後她發現自己是貼著蕭景庭睡的,並且還把他擠到了很邊上。


    明明那麽大一張床,她非要把人擠到了床邊上。


    一開始她還會道歉,說下次注意姿勢,她甚至說過,要是不行,他倆還是分床睡也行。


    畢竟很多夫妻為了不影響對方的睡眠質量,分床睡也是一種很合適的方法。


    畢竟也不是結了婚就一定要睡一張床上的。


    但蕭景庭當時也沒理她。


    後來他們聚少離多,能睡一張床的機會也少,自然不會睡素的,每次結束的時候她都累的要死,動也不想動一下,再讓她挪床睡?那絕對不可能。


    再到後來,都習慣了,她也不會再提自己睡相不好,蕭景庭也從沒說過她。


    習慣真的可怕。


    以至於現在這個男人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她都沒覺得奇怪。


    畢竟他們分開了沒多久,她的各項感官都還記著他。


    傅如甯又翻了個身。


    身邊的男人同樣也沒睡著,他忍不住問:“你睡不著?”


    “我煩。”傅如甯沒好氣道。


    “煩什麽?”


    “煩你,煩蕭景庭。”


    傅如甯語氣不善,這不明知故問嗎?


    男人沒接茬。


    傅如甯想也就是小庭才能這樣,要是蕭景庭聽到她說這話,估計早就掀了被子走了。


    傅如甯抱著自己的小被子轉過身來,側過身,用小臂支著自己的腦袋,在黑暗中凝著男人的輪廓。


    “我們聊聊天吧。”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定的誘哄,男人的語氣也跟著放柔,“你說。”


    傅如甯把玩著被子的一角。


    “你昨天說蕭景庭有這個毛病已經好多年了,那他是傅崢的時候就有了嗎?”


    男人睜著眼睛看著房間裏的漆黑,耳邊的聲音卻讓他並不覺得這黑暗有什麽,反而有些享受。


    “他是傅崢的時候沒有這個問題,是回蕭家之後才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的。”


    傅如甯聽著男人平靜的敘述,撐著腦袋歎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她很認真地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讓他感知到,但是我想說,我們家沒有不要他,蕭鴻深來我家的時候我都害怕死了,但我還是擋在他麵前不讓他進家門,隻是我沒攔得住。”


    “蕭家別說弄死我們家,想弄死一百個我們家都是輕而易舉的,我爸爸和二叔誰都沒有這個能耐能留下他。”


    這些話她從來沒對蕭景庭說過,以前總覺得這話矯情,蕭景庭也不見得想聽。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也從沒向對方敞開過心扉。


    說了不信,不信就不說,不說更不信。


    就是這樣的惡性循環。


    男人沒說話。


    隻聽得傅如甯繼續說:“傅崢離開的時候我也沒去送他,我家裏人都去送他了,但我不想去,我也不想說再見,那些說了再見的人我都沒再見過,我覺得我去送了他,我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許久,傅如甯才聽到男人低低淡淡的嗓音響起——


    “原來是這樣。”


    傅如甯翻身平躺著,情緒有些許複雜。


    她說:“你能讓他感知到嗎,不是沒有人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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