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天空,正彌漫著一層灰蒙。


    地上成群的螞蟻,銜著比身體大上好幾倍的重物,跌跌撞撞般回巢。


    風止雲靜,沉悶的東南亞熱帶低壓,悄然而至。


    仨倆珍珠大小的水珠無聲墜落,被砸的無辜行人,不由輕啐:西皮!信啥都不能信天氣預報!


    頃刻間,風起雲湧,雨...瓢潑而下。


    藍台的工作氛圍低沉得可怕。在今天,每個人都變得格外敏感,暴風雨來臨前安得短暫寧靜,如履薄冰的他們,不知領導那一紙墨染,決定了自己去或留。


    西山有雨東山晴,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哇~幹杯!友誼萬歲!”


    西環路121號,清緣酒吧,內場挨近駐唱台的某個卡座。


    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午夜欄三人,此刻正把酒言歡。


    縱情狂歡後便是極度的空虛。酒過三旬,該說的、不該說的,大家都已經暢所欲言。


    “真是魔幻的一天~”李學瀚半躺在沙發,眼睛肆意地張望,似乎想捕捉某些鶯鶯燕燕的身影,搜索無果,不由悻悻然地感慨道。


    “不得不說,台裏的執行效率確實高。上午的會,傍晚就已經確定哪些人要走了。現實真無情欸~”周奕鳴放下手中的酒杯,盯著手機喃喃自語。


    “呃~世間多涼薄,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老周不必多想嘞~”王炑打了個酒嗝,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喝酒。


    腦子昏昏沉沉,身前的老周、瀚哥有...一個、兩個、四個...不對~是七個~


    “嘻嘻嘻~老周你怎麽便四個了~瀚哥~欸~跑了一個~嘻嘻嘻~”


    小趴菜~周奕鳴跟李學瀚麵麵相覷,默契搖頭。


    “小王喝醉了,醉了好啊~”周奕鳴看了眼一邊傻笑一邊數指頭的王炑,無奈一笑。


    “哈哈哈~想起當初剛進藍台那會,也像他一樣,被電視部那幫損人慫恿,喝得天昏地暗的,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李學瀚挪了挪自己的“屍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感慨道。


    “喝得差不多了,把他弄回寢室?他這粉毛太紮眼了,鬧出點什麽,我怕他醒後自閉半生。”


    周奕鳴臉色一黑,王炑這個酒蒙子已經開始蹲在地上畫圈,為了避免他接下來作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不由向小李輕聲提議。


    “行...吧......”


    話音未落,便看見老王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駐唱台,正與駐唱的歌手交涉。


    那位歌手似乎被王炑說動了,將舞台交給他。


    “老板,真的要讓他唱嗎?”歌手下台後,詫異地看向身邊站著的酒吧老板。


    “讓他唱吧,我們酒吧很久沒有樂子出現了。”傅新傑嘴角微揚,這粉色爆炸頭說不定能給自己酒吧漲漲人氣呢,說著便掏出手機點開直播。


    唔......不愧是做生意的,確實擅長製造營銷噱頭。


    “哈嘍~各位直播間的朋友,你們好~”傅新傑先是熱情招呼一頓,緊接著又繞酒吧一圈,給潛在顧客宣傳一波店內環境,最後附上一波價值,並順利收獲一堆小星星。


    “台上那位,便是我們即將演出的嘉賓。”傅新傑適時地將鏡頭轉移到“噱頭”身上。


    【噗~哈哈哈~這哥們的粉色爆炸頭太紮眼了!他是你們的駐唱歌手嗎?】


    【看樣子是要彈唱,不知道質量如何~】


    【聽搞藝術的人說,顏色越粉,能力越狠,希望他有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


    清緣是家新開不久的酒吧,加上地處位置偏僻,所以客流量不大。


    王炑清了清嗓子,一眼掃過台下三兩桌酒客,身形有些踉蹌,堪堪扶住話筒便朗聲道:


    “大家晚上好~我叫王炑~是一名電台實習主播~”


    “不過,等過了今晚!我就不是啦!”


    “有的人出生在羅馬,有的人......生來便是牛馬~”


    【哈哈哈~這粉毛帥哥有趣,看來是喝多了,怪可愛的~】


    【唔......為什麽我聽完卻高興不起來......反而有點...想哭?!】


    【有意思,果然粉毛怪都異於常人!】


    “我的兩位同事、朋友、哥們被~裁~員~了!哈哈哈~祝賀他們脫離苦海!也希望他們在未來的日子裏,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


    看著身子搖搖晃晃,表白語氣卻異常真誠的老王,台下的周奕鳴、李學瀚二人,眼眶沒由來地一熱:這小子,竟然搞這麽一出......


    原本想要拉他下來、攆回寢室的念頭大減,倆人隻好站在台下關心地注視他,盡量不讓他......丟人。


    “嗯~感謝大家聽我說這麽一番廢話~下麵,一首《嗎嘍》送給大家~走起!”


    台上的王炑重重地一點頭,抱著電子琴瀟灑一扭。


    噔!噔!噔!琴弦一撚一撥,樂聲驟起。


    【???什麽鬼?嗎嘍?有人知道這是哪位歌手的作品嗎?】


    【不曉得嘞~嗎嘍好像是嶺南地區對猴子的別稱。】


    【哈哈哈~一頭霧水,究竟是啥玩意啊?】


    “山林間~樹枝上~飛來蕩去是我~嗎嘍......”王炑並不理會台下眼神詫異的眾人,忘情地投入到歌曲的演唱中。


    “......”周奕鳴往自己腦門一拍,扶額建議道,“要不,咱還是把他攆回去?”


    李學瀚微微頷首,剛想動手,台上便傳來讓人為之一愣的歌聲。


    聽罷,倆人又默契地退了回去,而且......他們感覺,這唱的,仿佛就是自己......


    “......混吃蹭喝的同時~還能甩他們大逼鬥......”


    【天哪!這戲腔一出,一整個人都怔住了,太帶感了!】


    【救命~戲腔還能這麽玩的嗎?一開口便感覺有一個身著樸素戲服、神情憤然的老旦在台上摟須撣手,控訴畫麵直撲而來!】


    【哈哈哈...額...嘶......我一個大老男人竟然笑著笑著便淚流滿麵!】


    【呃~呃~~呃~~~聽完差點哭死在工位上,先是牛馬,再是嗎嘍,這哥們完全在演我!】


    【是啊,我何曾不想做一隻在眉山上無憂無慮的嗎嘍!說多了都是淚!】


    【額...不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咱可以選擇做個人?】


    【......】


    ......


    翌日,溫和的晨光透過紗窗,揮灑在某人的俊臉,暖暖的...很煩!


    呼~王炑彈射而起,拍了拍昏脹的腦袋,自己昨晚......完了!我的高冷人設!無啦!


    身子往後無力一癱,王炑神情呆滯地望著寢室天花,雙眼仿佛失去了焦距:完啦~全完啦~


    躺了半小時,王炑才緩過神,不得不接受昨晚丟人的現實。往床頭櫃摸了摸,還好,手機沒丟,王炑點開手機一看:


    周奕鳴:很遺憾,以這種方式重新認識你。【視頻.mpv.】


    李學瀚:老王,加油!你可以的!【視頻.m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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