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聲音打眼望去,最前頭的,自然是新郎官劉有源,一身青布新衣的他打眼極了,至於為什麽新婚要穿青色的衣服,嗯,餘氏說了,做紅色的就穿一次,太費東西了,索性做青的,以後也能穿。


    所以,成親的大喜日子裏,穿著一身青衣的劉有源騎著一頭瘦了吧嘰,半死不活的小毛驢,緩慢的往劉家大門這邊移動!


    因為這頭毛驢的速度和承重相當有限,眾人生怕趕的太急,讓它死在半路上,所以,不管是吹喇叭的,還是抬橋子的,都配合著它慢悠悠的腳步,一副喜氣洋洋的迎新場麵,硬生生的走出地靜態的美感!


    毛驢後頭,是一頂半舊不舊的紅頂小轎,兩人抬的,橋子旁邊有三,四個吹喇叭,打鼓幫閑的,毛驢前頭,是一張哭喪著笑臉,倒塔進七錢銀子的劉有良。


    因為這樣詭異的組合,縱然那幾個幫閑的,咬著腮幫子,使出吃奶的勁兒吹打‘嗚了哇啦’的聲不絕於耳,可這迎新的隊伍,還是有種異樣的淒涼感!


    這種感覺,院子裏來的參加婚禮的人都有,嘴裏嚼著一點肉沒有的丸子,桌子上擺著下足力氣去找也沒見雞肉的酸菜燉雞肉,在看看那瘦驢舊橋,一臉哭喪樣的大哥,眾人一甩袖子,一抹臉,他們幹嘛來的!


    橋子進門,沒有火盆,劉有源和王氏都是二婚頭,炭也不便宜,所以,這個程序,省了!


    進了門,下了橋,新郎扶著新娘先是一通磕頭,磕天地,磕父母,磕長輩,磕對方,磕的頭昏腦光,四肢無力!


    磕罷頭來謝罷恩,王氏被送回新房,由已經倒出手的孫氏和周氏陪著,而劉有源,則開始滿院子的敬兌水白酒,準備著晚上洞房!


    至於紅豆,早早的被五鳳領到她屋子裏了,她們倆,一個望門寡,一個前頭的,在這種時候,都是相當不討喜的存在!


    “唉,你們看,楚家的人!”到房裏準備圍觀一下的新四嬸的紅朵被周氏趕出來的之後,嘟著嘴找到了正商量該怎麽弄拉毛布料的紅葉和紅花!


    “什麽楚家人?”紅葉一下被說迷糊了,反問道。


    “往生哥的家人唄,你們看看,司奶奶,楚二伯,薑嬸子和三個楚哥兒不都來了嗎?”紅朵指著門口的方向說!


    紅葉轉頭去看,果然,門口,一群人嗚咉咉的站在那兒,正跟著劉老爺子說話呢!


    雖是一臉笑模樣,可掩不住眼中厲色的司奶奶,也就是大姑娘正在跟餘氏寒喧!


    團臉瞧著很溫和的楚二伯迎到劉有源身邊,捶了他一拳,調侃說笑著,看起來很熟悉。


    薑氏揚著一副鷹勾嘴,吊梢眉被紅珍恭恭敬敬的迎到新房,沒辦法,這貨是她未來婆婆!


    至於楚家的三個哥兒,除了最小的楚章被劉海叫去玩了之外,楚文和楚墨都跟著劉才去了他的房間,他們都是讀書人,有共同語言。


    “擠走了往生哥,得了楚老爺子和先楚奶奶的全部家財,他們可算是抖起來了!”紅花諷刺的說,這半個多月,常出入白秀才家,楚官又善長討好人,對著他紅葉姐的妹妹們,也肯下力氣,不像多少還有點懼怕他鬼托生名號的紅朵,從不在意這些的紅花反而被他拿下了!


    “可不是嗎?你們看楚二伯家的幾個哥兒,全都念著書,一年裏花的銀子海了去了,可往生哥就流落街頭,為了吃飽肚子奔波,他們可全都姓楚,一個爺生的,這也太不公平了!”紅朵雖然有點懼,可楚棺的討好還是有用的,這不,麵對著楚家人的時候,紅朵還是不自覺得為他說話。


    “這世上不公平事兒,多了去了!”紅葉無奈的笑。


    自認識了楚棺之後,她還真仔細打聽了楚家的事,別說,到是讓她發現了不少東西。


    楚老爺子,雖然當初是下了獄的,可人家在大戶家幹了那麽多年,那錢啊,真是沒少攢,而丫環老婆呢,正室夫人房裏的掌權大丫頭啊,那銀錢,比起楚老爺子,隻多不少!


    在說了,人家丫環老婆有外撈啊,大少爺睡她,能白睡嗎?不得給錢啊!


    綜上而言,盡管這對夫妻狼狽的被光著攆出來,可人家那家底,真心不薄啊!


    原來,大姑娘司氏雖然掌管了楚老爺子所有的財產,可丫環老婆那些嫁妝,卻一直在楚老爺子手裏,他想著,有丫環老婆這些東西,在加上一門活命手藝,楚棺盡管出生不好,也能自己個活著!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楚老爺子萬沒想到的是,他壽數太短,死的太突然,一場急病,忽然昏迷,讓他連當晚都沒挺過去,直接就西歸了,並且,他西歸的第二天,楚棺就被趕出來了!


    丫環老婆那些東西,自然而然的也歸了司氏他們,楚棺是一個銅兒子都沒看著!


    紅葉覺得,楚棺這孩子,真心算是倒黴鬼的典型了!


    “不說別的,就說眼前的婚事,二伯娶二伯娘的時候啥樣,眼前的又是啥樣?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紅葉撫了撫憤憤不平的紅朵的腦袋,無奈的說。


    據她娘孟氏說,當初二伯娘周氏進門的時候,不說是十裏紅妝,那也是三,四十人送親,十來箱嫁妝,劉家也給足了麵子,酒樓裏定的五錢銀子的席麵,整整十八桌,那叫一個氣派!


    吃過那場喜宴的街訪,誰不誇劉家辦事體麵,出手大方,就算到現在,還有不少人提起呢!


    而眼前呢,一樣的兒子,一樣的婚事,總共二兩銀的結親費,和一頓喜宴就吃進去將近二十兩的感覺,能一樣嗎?劉家,可從來沒有公平過,紅葉冷笑。


    當然,這事是紅葉按流言斷定的,總歸有些偏頗,二十兩喜宴的事是真,一個婚禮花了五十兩也是真,不過,人家周家財大氣粗,為了給女兒撐麵兒,直接甩了劉家八十兩,也是真!


    劉家辦喜事的確是花了大錢了,不過,花的是人家周家的錢,而且,餘氏還克扣了人家三十兩!


    這點,是紅葉絕對想不到的,說起來,周氏在劉家囂張,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娶了周氏這個媳婦兒,劉家不但沒花半分聘禮,還嫌了不少銀子,甚至,連鋪子都跟著紅火起來!


    熱熱鬧鬧(?)的婚事一直延續到傍晚才算結束,親朋們也麵上帶笑,心裏罵街的繼續離開!


    “這叫什麽事啊,這親結的,還不如不辦的了,直接把人接家來還體麵點呢!”終於倒出工夫的孟氏,抓住蹲在染缸旁邊休息的劉有根,低聲的吐糟。


    按說,結親這是大事,就是在窮的人家,寧可自家往後日子困難些,也得熱鬧大方,正正經經的當個事辦兒,把來的客人招呼好了,不能讓人挑出理來!


    這不是打腫臉衝胖子,而是這個時代特有的禮節,自己家人怎麽樣都好說,不能在外頭人麵前露怯!


    當然,這多少有點驢糞蛋子表麵光,現代人已經不興兒這樣了,都講究個盡量而為,不過,按劉家的情況,拿個八,九兩弄個中等的婚事兒,完全沒有壓力,根本用不著這麽淒涼啊!


    孟氏捂著臉,想起剛才族裏女人們說的那些小話兒,她自個兒都覺得心裏燒得慌,四斤肉五十多人吃就不說什麽了,半缸酸菜放一隻雞,鑒於餘氏一直把那十幾隻小母雞看的比孫女都重要,孟氏也可以理解!


    不過,肉少就算了,你好歹買點新鮮的菜好吧!


    一麻袋青菜,折出半麻袋黃葉子兼一小盆青蟲,這種情況,說的過去嗎?


    不過,孟氏苦中做樂的想,好歹明天不用剁雞食了,那盆青蟲就夠吃好幾天的了!


    “唉,四弟都不說話,咱有啥好抱怨的!”劉有根挪了挪身子,他今天連搬桌子帶扛菜的忙活了一天,被砸傷的腳也有點麻,累的不行了!


    “也是,正主都不說啥,我在這幫著報怨什麽!”孟氏珊珊的感歎著!


    “我知道你的意思,咱爹娘,不公啊!”劉有根拍著大腿站起來,歎氣著說。


    這話,其實早就在他心裏了,隻是一直沒說出口,他是腿有毛病,又不是眼瞎,智商也沒有問題,他們三房受的不公平待遇,他是完全感覺的到!


    原來,家時不重視他,他又沒有兒子,日後沒個依靠,受點不公平待遇,他也認了,反正他們老了之後,不定歸誰養活呢!


    可現在不一樣了,大閨女有能耐了,這半個月都拿回來將近一兩銀子了,不管日後怎麽樣,目測現在也有一門吃飯的手藝了!


    女兒們也不像以前,看見他就怕,跟他越來越親,見天圍著他亂轉,這讓劉有根的心也活泛起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四個閨女,他這個當爹的也得挺起來啊!


    “她爹,你……”孟氏疑惑了,以前這話,都是她嗆嗆著往說,劉有根隻是默默的聽,這還是第一次,正經的,從他嘴裏聽到對劉老爺子和餘氏的不滿!


    “大梅,這些年你過的不易,是我沒能耐,苦了你了!”劉有根低著頭,有點尷尬的說。


    這麽煽情的話,孩子都生了四個了,孟氏卻是頭一回聽見,一時間,激動的眼圈兒通紅,嘴唇顫抖,就差熱淚盈眶了!


    “你別這麽說,是我對不起你,沒給你生兒子!”孟氏情緒波動的厲害,緊緊的抓著劉有根的袖子說。


    就在這對老情侶‘我對不起你,你沒對不起起我,是我對不起你’車輪話亂滾的時候,房簷後頭,不是故意偷聽,但還是聽見了全過程的三個小姐妹,麵麵相覷的默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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