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麵板下一排三個抽屜,他拉開右手靠邊的一個,手探進去老長,才掏摸出一個罕見的手機。與尋常手機比,這個手機有點兒偏大,顯然是不方便隨身攜帶的普通手機。


    李國慶撥號之前,盯著手機屏幕,遲疑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撥打出去。


    聞德普說,按免提!


    接通之後,聞德普聽出來對方果然是楊鼎誠。


    李國慶說,老三,你在哪裏?


    我還沒有起床呢?楊鼎誠說,有什麽指示?


    李國慶說,我這還有聞德普的一段錄像的優盤。


    楊鼎誠說,聞德普現在還沒有找到,估計這家夥察覺我們要拿他幹什麽。我看聞德普的錄像沒有什麽作用了。據李長遠和王磊的說法,他們也不知道聞德普的去向,我覺得你有必要給你那個叫趙厚遠的村長打個招呼。你和李政委老是懷疑聞德普已經跑到外麵去了,我覺得他好像待在嶼石縣沒有出去。根據聞德普這幾年在公安局的表現,發現這個人表麵上溫文隨和,其實他的性格非常執拗,一根筋,認定的事兒不問能成功與否,非得幹到底。所以我提醒你,如果他盯上了趙厚遠,你就非常麻煩。


    你那邊現在什麽情況?楊鼎誠問。


    李國慶抬頭看了一眼聞德普:我這裏還好,隻是也沒有聞德普的消息,有了消息肯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你。


    楊鼎誠說,這麽早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有什麽重大發現呢。你交來的洪金寶的錄像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怎麽起了反作用?李國慶問。


    楊鼎誠:錄像隻能夠證明洪金寶一身正氣,嚴以律己,堅決拒絕歪風邪氣的侵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領導,這事兒我反饋給老大了,錄像對於洪金寶來說,基本就算是個廢料,隻能證明他潔身自好。


    李國慶:所以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說,你不要泄氣,聞德普現在無影無蹤,不能說事情沒有了希望,一切皆有可能。我們現在需要時間,隻要有一天聞德普落到我們手裏,轉機就來了。


    楊鼎誠:我估計,聞德普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材料,但是還不能形成完整的脈絡,他現在肯定還在繼續順藤摸瓜,就是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嶼石縣。我這些天一直在追查,天網監控到邊到角,一切他有可能出沒的線路、地點都查過了,沒有任何信息。


    楊鼎誠在通話中多次提到“洪金寶”,聞德普不知道他說的這個跟香港電影明星重名的“洪金寶”是哪一個?他想到了公安局局長洪招才,懷疑這是楊鼎誠和李國慶給洪招才局長起的綽號。他在腦子裏把洪局長和電影明星的形象比較了一下,果然除了姓字相同外,他們的臉型也略有些相像。


    說話間,李國慶的額頭上開始冒出一層細微的汗液,隨著楊鼎誠表功似的精細入微的條分縷析,李國慶頭上的汗液變成豆大的汗珠子。他打電話的時候,有時候低頭,有時候舉首,汗珠子順應形勢,有的落到地上,有的順著鼻窪往下滾。


    書房裏除了從話筒子裏傳出來的楊鼎誠自以為是的講話聲,還有李國慶偶爾的應答,之外,一切都十分寂靜。


    李國慶低頭的時候,能看見自己的汗珠子亮晶晶地摔倒地麵上,地板磚顏色不是純白,不僅能看見汗珠子迸濺的痕跡,他好像還能聽見那些落地的汗珠子,摔碎在地板磚上的同時發出的震天動地的轟響。


    楊鼎誠滔滔不絕。聞德普看見李國慶有好幾次欲言又止,幾乎可以肯定,他是想要阻止楊鼎誠繼續說下去了,再說下去,與罪犯向辦案警察交代犯罪經過有什麽區別呢?


    楊鼎誠說,所以說,抓到聞德普才是整個事情的關鍵,不抓到聞德普,等於我們的策劃時刻處於失敗的邊緣,一旦聞德普將事情捅出去,我們就完蛋了。


    聽了楊鼎誠的話,李銀行看了看聞德普,往前一步,插在聞德普與李國慶之間,此時的他比較敏感,一來,他要防止聞德普抱不住火兒對李國慶動手,二來,還要保護聞德普,防止他被走投無路的李國慶冷不丁下毒手。


    今天怎麽了?楊鼎誠說,你話不多,我還要去單位一趟,隨時聯係吧,現在聞德普家那邊,外圍一直沒有斷人。王磊就是一個誘餌,還讓他在家待著,隻要聞德普再去他那裏,現場監控人員隨時抓捕。


    李國慶:今天我也不是話不多,你一個勁兒地說不停,我哪裏還有插嘴的時間。


    李國慶的話一是解釋,再一個,不能不說還暗含著對楊鼎誠的不滿:一點兒警惕性都沒有,再他媽的專用電話,也得以防萬一,萬一這邊出了意外呢?平時我打電話是什麽語氣,話多話少你不知道嗎?我說話欲言又止,欲說不說,是什麽意思你還沒有警覺嗎?還虧你說我今天話不多。


    李國慶急火攻心,說沒法說,講不能講。一方麵,他希望楊鼎誠能從自己的講話中聽出異樣,另一方麵,他又怕自己的這種心理被聞德普察言觀色有所發覺。


    李國慶拿手機的手心裏都攥出汗來了。


    楊鼎誠還在說:你想說什麽你說,聞德普老是沒有蹤跡,我不急嗎?他的手機始終沒有開機,這家夥警惕得很,在部隊的時候他隻是一個負責裝填炮彈的炮兵,沒想到反偵查能力那麽強。昨天我和老大說這個事兒,老大說聞德普在檔案室幹了三多年,估計應該將檔案室裏的所有卷宗都看了個遍,各種各樣的情況應對措施他都有所了解。這就是反偵查能力的培養途徑,檔案室就是事件的現場,比那些在警察學校學的東西還要實用。


    楊鼎誠真他媽的是個話癆,盡管如此,聞德普還是希望他多說一點,說得越多越好。但是李國慶已經好幾次想打斷他,不過楊鼎誠似乎並沒有覺察出來情況的異樣,這家夥確實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刑偵大隊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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