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有人送了四隻剝了皮的小狗,趙擁軍說,當時是上午九點鍾左右,我正在菜市場看攤子。我打開送貨的蛇皮口袋,把我嚇一跳,他媽幾隻小狗還活著,渾身的皮被剝個精光,看見我打開口袋,有兩個抬頭看我,耳朵都被割沒有了,就剩下兩個窟窿眼子,沒有了眼皮的眼睛還能轉動,轉一下露出眼白,再轉一下,眼白隱去,露出黑色的眼珠子。一隻小狗的眼皮沒有剝幹淨,在眼珠上方耷拉下來一小塊兒,不時地刮擦著黑白眼球。小狗兒好像都沒有感覺到痛苦,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往袋口觀察了一番後,害怕得打哆嗦,把腦袋縮回到肩胛裏去了。


    我問前來送狗的人,四隻總共多少錢?


    送狗的人沒有說話,伸出一把手翻了一下。


    我也沒有說話,麻溜地給了他一千塊錢。


    聞德普說,送貨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趙擁軍說,沒看清,個子挺高,不胖不瘦,長脖子,臉上捂著大口罩。


    根據趙擁軍的說法,聞德普判斷這個人就是李長遠。


    送小狗的人,總共送了幾次?後來可見過他了?聞德普問。


    沒有和他說過話,後來就沒有見過他,他就送一次,趙擁軍說,送一次還不夠嗎?把我嚇得半死。殺狗就一刀斃它的命,這麽著剝皮還讓它活著,真是造孽,我靠他娘!


    聞德普問,後來呢?


    我回家當天就把四隻剝過皮的小狗鹵好了,趙擁軍說,第二天拿到菜市場上賣,剛擺出來,就都被打燒餅的王懷光拿走了。


    李銀行插嘴說,一下子都買了,這生意好!


    趙擁軍說,好個屁,我靠他娘,有兩個菜市場附近在建小區的工人過來買狗肉燒餅吃,結果吃出問題了,沒走多遠,都趴在地上“嘔哇”吐。我還以為他們得了什麽病呢,在一邊說,趕緊送醫院。兩個嘔吐的人,有一個症狀稍輕一些,坐了起來。有人問他,怎麽回事兒?他回答說,剛才吃了一個狗肉燒餅中毒了。 這一說不打緊,打燒餅的王懷光立即從他的燒餅爐子前麵走過去,說他打燒餅的麵粉絕對一頂一得好,強調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竟然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是不是燒餅夾的狗肉有問題。他這麽一說,立即就有人報警,雞巴王懷光也是報警人之一。一有人報警,我就害怕了。因為不知道我賣的狗肉到底有沒有問題,盡管鹵好後,我揪著吃了一點兒沒有什麽感覺,但不能保證四隻小狗都沒有問題。就這樣,我趁人不注意,悄悄推起狗肉車子揀小路回家去了。到家後,因為從來沒有跟警察打過交道,特別是我家的鄰居是個輔警,之前與他閑聊的時候,曾經聽他說審訊小偷小摸,審訊前邊個,先關上監控攝像頭,二話不說啪啪扇兩耳巴子,打得他們暈頭轉向,然後再問話。所以有人吃我的狗肉吃出問題了,又是報警又是叫中毒人家的人趕過來,我非常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李銀行說,現在逮人,警察不興打了。


    聞德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頭示意趙擁軍繼續講。


    情急之下,我給皮匠子打電話,趙擁軍說,說他派人送來的狗肉有毒。我說我的鹵肉程序都用了十幾年,從來也沒有出過事兒,這個我敢用我的性命擔保。但是你的狗肉是不是有問題,我就不知道了。


    皮匠子說,我說我的狗肉沒有問題,你也不一定相信。


    我說那怎麽辦?我好好地賣我的狗肉,什麽事兒也不會出,你這半路弄這個屌皇子,可把我害死了。


    皮匠子說,你不能怨我,要不是為了你,為了幫你解決你父母骨灰被盜的事兒,我閑得蛋疼替你出主意?


    皮匠子這麽一說,我一時也啞口無言。


    過了一陣,皮匠子說,吃狗肉燒餅的兩個人死了沒有?


    我說,沒有,我離開菜市場的時候還沒有。


    皮匠子說,都能動嗎?


    我說,有一個還坐起來說話呢。


    皮匠子說,那就沒事。


    皮匠子說沒事兒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他剛才問我那兩個吃狗肉燒餅的人死了沒有,感覺他的語氣不像他該有的鎮定和滿不在乎。有了這種感覺,我就問他,你在哪兒呢?


    皮匠子沉吟了一下,才說,我在賓館睡覺呢。


    你在電話告訴皮匠子,中毒的人吃了燒餅嗎?聞德普問。


    趙擁軍說,沒有,我隻對他說狗肉,沒提燒餅的事。說實話,我看得清楚的,那些隻吃燒餅不夾狗肉的市場上的攤販太多了,也沒有一個人中毒的,所以我沒有懷疑王懷光的燒餅有問題。


    趙擁軍從事發的菜市場緊趕慢趕跑回家,聞德普根據路程判斷,不過才用了十來分鍾,如果按照皮匠子的說法,他這個時間段在賓館睡覺,那剛才他問趙擁軍那兩個吃狗肉燒餅的人死了沒有是怎麽回事?皮匠子是怎麽知道是兩個人吃了狗肉燒餅?趙擁軍並沒有對他提及燒餅。事發菜市場周邊沒有賓館,連個簡陋的小旅館也沒有,最近的一家賓館,開車也需要十來分鍾,別說步行了,這還不算擁堵路麵。皮匠子不可能睡在賓館裏這麽快得知吃狗肉燒餅中毒一事。看來皮匠子了解中毒事發的經過有兩個可能,一是皮匠子當時可能就在事發菜市場調研,觀察狗肉投放市場的效果,親眼目睹了事發經過,住賓館是他隨口一謊;二是皮匠子足不出賓館,但他派人去菜市場了。中毒事發,派去的人向他報告了消息。


    基於上述兩個可能性,聞德普陡生兩個相應的疑問:一,對應第一種可能,皮匠子趙厚遠為什麽要在是否住賓館的問題上撒謊?同時也與他之前向趙擁軍解釋他為何不能親自搞調研自相矛盾。二,對應第二種可能,既然花了十萬塊酬金安排趙擁軍搞市場調研了,皮匠子為什麽派人再去市場做調研呢?


    甚至還有第三種可能,中毒事件發生之前,皮匠子就已經預知!就是說,狗肉燒餅中毒事件是一樁事先設計好了的劇目。如果是這樣,該劇目的導演、編劇、演員可是個龐大的數目。


    聞德普的腦袋裏像裝了一個加速器,瞬間發動起來,各種念頭相互碰撞、摩擦、起熱,燒得他思維模糊,差點失去了方向。


    你對皮匠子說了中毒的事兒後,他來找你沒有?或者你去找他了嗎?聞德普皺著眉頭問趙擁軍。


    趙擁軍說,沒有,我要去找他,他不讓我去,他說,你現在還不趕緊去派出所主動投案,還等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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