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夔府】


    杜猛將一張琴小心翼翼的放在杜夔麵前。


    這是一張造型古樸的七弦琴,特別的是,在琴尾一端,有被燒灼熏黑的痕跡。


    木夫人不禁失聲喊了出來,“焦尾!”


    杜夔含笑說道:“不錯,這正是焦尾琴。”


    他輕輕撥動手指。


    琴聲空靈,宛如天籟。


    號鍾、繞梁、綠綺、焦尾,並稱中國古代四大名琴,而這一張焦尾琴,來曆最為傳奇。


    吳明愣了一會,喃喃說道:“這……這是蔡文姬的琴?”


    “不錯,此琴正是文姬之父所製。”杜夔輕輕撫摸著琴身,“若非蔡伯喈在火中救下這段桐木,此琴就與世無緣了。”


    蔡伯喈,就是蔡邕。此人精通文學、書法、經史、音樂,甚至還是個做樂器的高人。當然,在後世人看來,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一個名傳千古的才女蔡琰,也就是蔡文姬。


    這焦尾琴,是天下喜好音律之人夢寐以求的神器,木夫人也隻是聽說而從未見過。


    隻是,吳明這個跟高雅八竿子打不著的家夥,怎麽會認識這張焦尾琴?


    木夫人疑惑的向吳明問道:“你之前見過這張琴?”


    吳明愣愣的點了點頭,“見過,在蔡文姬的房間裏,當時這張琴就擺在床旁邊。”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吳明身上。


    這小子什麽時候進過蔡琰的閨房?


    杜夔也不免詫異,“莫非公子是文姬好友?”


    “啊……好友談不上,隻是見過而已。”吳明一邊說還一邊比劃,“她身材很好,大長腿,腰很細……”


    這話說的十分粗俗,其他人卻已然料定,這小子跟蔡琰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吳明忽然看見呂娟犀利的目光,不由得背後一涼。


    他趕緊話鋒一轉,“可惜蔡文姬被匈奴人抓走了,真的是好慘。”


    木夫人歎了口氣,“家國離亂,身如浮萍。”


    杜夔悲憤的搖了搖頭,“文姬乃當世難得的才女,卻被匈奴所擄,實在是我大漢之恥。”


    這一句話,觸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杜夔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開始撥動琴弦。


    隨著他手指的動作,琴聲如潺潺流水,連綿不絕。


    木夫人眼中一亮。


    此曲正是《廣陵散》!


    中國的古琴曲,大多中正平和,清致淡雅,而《廣陵散》卻是個例外。此曲開頭平和深遠,而之後,怨怒的情緒卻滾滾而出。


    杜夔不止是在彈琴,而是用手指述說著亂世之中的淒苦與悲涼。


    其怨恨淒感,即如幽冥鬼神之聲。邕邕容容,言語清冷。及其怫鬱慨慷,又隱隱轟轟,風雨亭亭,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待到一曲終了,四下一片安靜。


    吳明雖然對琴曲完全是個門外漢,卻也感覺這首曲子與以往聽過的截然不同。其中的隱忍、憤慨、爆發之意,令人心神激蕩。


    神琴,神人,神曲。


    良久,木夫人終於回過神來。


    她站起身,向杜夔深深一禮,“今日能見到焦尾琴,能聽到杜先生的《廣陵散》,實在是人生幸事。”


    杜夔雙手按在琴上,感慨的說道:“各位也是有緣,若是晚來一天,怕是就見不到這張琴了。”


    “先生此話何意?”木夫人不解。


    杜夔說道:“此琴已被人重金所訂,今日就會有人來取走。”


    “這琴要賣掉?”趙雲忍不住開口。


    吳明看到趙雲的神態,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趕緊說道:“請問先生這琴是什麽價錢?不如賣給我們。”


    杜夔無奈的笑了笑,“其實我也舍不得賣,也並非是錢的問題,隻是無法拒絕對方。”


    【府門外】


    一行五人離開了杜夔府。


    “真是可惜。”吳明歎了口氣。


    “焦尾琴如此珍貴,我們也未必買得起。”木夫人說道,“今日能聽到杜先生的琴曲,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聽那首曲子,其中似乎有殺意?”趙雲問道。


    “確是如此。”木夫人點了點頭,“《廣陵散》又名《聶政刺韓傀曲》,由聶政刺殺韓王的故事而來,自然會有殺意。”


    正說話間,對麵過來兩個年輕男人,從吳明等人一旁經過。


    其中一個男人聽到木夫人說話,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望著木夫人的身影,開口說道:“請留步。”


    吳明等人停住腳步,向這兩人看來。


    說話的這個男人大約二十多歲,身材高大,自有幾分威猛,他身邊另一人身著勁裝,腰上一柄短刀,看起來像是個侍衛。


    男人望著木夫人說道:“請問這位夫人,可是廬江人氏?”


    木夫人下意識的攏住麵紗,慌張的搖了搖頭,也不答話,轉身就走。


    吳明和呂娟警覺的望著這男人,趙雲眼裏更是透出殺意。


    男人意識到什麽,趕緊說道:“抱歉,是我認錯了人。”


    吳明等人跟著木夫人離去,趙雲又回頭看了一眼。


    望著這幾人的背影,侍衛向那男人問道:“陳將軍,怎麽了?”


    “沒有認錯人。”男人皺著眉頭說道,“她雖然蒙著臉,但是口音、舉止和身形卻騙不了人。”


    “剛才那位夫人,陳將軍認識?”侍衛問道。


    男人輕輕點了點頭,“暗中跟著,不要打草驚蛇。”


    【新野】


    一行五人回到新野。


    趙雲在院子裏騰出一間小屋子,給郭襄住下。


    吳明兩口子帶回來的這個婢女,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嚴大叔感歎道:“我活了一把年紀,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婢女。”


    夏侯妍拉著張飛問道:“你覺得,姐夫真的隻是收她做婢女嗎?”


    張飛嘿嘿一笑,“你覺得呢?”


    【吳明房間】


    吳明躺在床上,望著房梁發呆。


    “想什麽呢?”呂娟湊了過來。


    “家裏多了個女人,感覺怪怪的。”吳明說道,“司馬徽把小襄送到我們家來,你居然沒有反對。”


    “你不喜歡小襄嗎?”呂娟問道。


    “當然喜歡……”吳明一開口,又覺得不對,“但不是那種喜歡……”


    “行了,我都知道了。”呂娟捏了捏吳明的鼻子,“對了,你跟那個蔡文姬,到底是什麽關係?”


    吳明一愣,努力想了想,“嗯……蔡文姬在七年前就被匈奴人抓走了,在那之前,你覺得我跟她能是什麽關係?”


    七年以前,吳明隻是個小屁孩,要說他還有一個前女友,似乎有點過分。


    呂娟笑了笑,依偎到吳明懷裏。


    【趙雲宅院】


    天空飄起了雪。


    木夫人伸出手,一片雪花在她手心融化。


    趙雲走到木夫人身邊,“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木夫人看了看趙雲,輕聲說道:“在這裏住了這麽久,我也該回譙縣了。”


    趙雲沉默不語。


    木夫人又說道:“快到臘月了。”


    “是啊。”趙雲看向天空。


    吳明兩口子把木夫人帶來新野,已經住了有大半年。趙雲除了日常的保衛工作和出征打仗之外,其餘時間都會跟木夫人在一起。兩人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在其他人看來,已經形同夫妻。


    不過,這無名無份的事,畢竟不能長久。


    良久,趙雲終於說道:“我會送你們回去。”


    【吳明房間】


    “是該回去了。”吳明說道,“在荊州呆了這麽久,該辦的事也辦了,我手臂的傷也好了,總不能一直賴在這裏。”


    呂娟說道:“木姐姐這一回去,隻怕又要受相思之苦。”


    吳明笑了笑,忽然想到什麽,“你有沒有覺得,從襄陽回來之後,木姐姐一直心神不寧?”


    呂娟點了點頭,“是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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