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火焰升騰而起。


    這極熱的地下空間,頓時一股子焦臭彌漫石台。


    滿地肥遺在蟾酥燃燒的氣味中四處亂撞,成團的滾進火焰和岩漿中。


    彩漆棺材靜靜躺在火中,棺身上描畫的彩漆燒得卷邊翹起,逐漸焦蝕。


    韓烈後退一步,將身上最後一袋火油扔向棺材。


    火焰頓時爆燃。


    韓烈所在的距離實在太近,火焰舔上他的右邊臉頰。


    他自己都能聽見右臉頰被燒傷的聲音。


    他細微倒吸一口氣,旋即咬緊牙關。


    在秦瓔問他發什麽事時,啞著嗓子回了一聲沒事。


    隻是下一瞬,火焰中的旱魃屍棺發出一聲悶響。


    韓烈釘住棺材板的環首刀,鋥一聲彈開。


    彩漆棺被一隻漆黑有金紋的粗大手臂猛然掀飛。


    露出了棺中旱魃屍的真容。


    在這神異之地占據神台,棺中屍首早已不複人類模樣。


    裸身入棺的屍體,化為近有兩個韓烈高的人形怪異。


    似墨的漆黑皮膚上爬滿金紋,金紋隻差腳背那一丁點就能密布全身。


    金紋長滿時,就是旱魃屍成熟出棺之日。


    照著人類體型製成的棺材不合體,旱魃屍為了藏身其中不得不側身屈肢,身體骨骼多有異變。


    旱魃屍沐浴火中,抖動手指發出清脆的骨骼劈啪聲。


    被迫提前出棺的它倏然張眼,扭頭看著韓烈,沙民獨有的金瞳渾濁無比。


    旋即,變形的手部一撐,像脫殼一般從棺材中脫出。


    棺材中擠壓變形的扭曲肢體,似竹節蟲,手足並用在火焰中朝著韓烈爬來。


    一邊爬,一邊發出一種極怪異難聽的嘶吼。


    任何人都不會原地等死,韓烈從石台躍下。


    這裏到處都是肥遺,被蟾酥逼得發瘋的怪蛇胡亂相互攻擊。


    韓烈從高台躍下,身上便被咬了好幾口。


    他恍若未覺,將一隻毒牙深深釘入他上臂的肥遺扯下丟開,朝著他佩刀彈飛的方向跑去。


    高台上,還沒成熟就出棺的旱魃屍在烈焰中仰頭長嘯。


    倉促出棺的旱魃屍亂爬亂滾,沾了更多的火油被燒得跌下石台來。


    又見遍地肥遺不聽使喚,半焦的旱魃屍看著韓烈的方向,金瞳閃過如人一般的憤恨。


    它顫動喉部又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怪叫。


    遠處傳來煽動翅膀的聲音,山脈深處僅存的顒鳥群應旱魃屍召喚,成群結隊飛來。


    韓烈就地一滾,避開一隻朝他後腦啄來的尖喙,將燙熱無比的環首刀撿回手中向後一撩。


    半空將一隻顒鳥斜斬為兩半。


    韓烈起身回頭,隻見四目雙瞳的顒鳥簇擁著畸形無法獨自站立的旱魃屍。


    漫天黑羽掠過岩漿虎視眈眈朝他而來。


    韓烈心髒在胸腔中怦怦直跳之際,遠處石道上突然傳急促的,爪子噠噠敲擊地麵的聲音。


    此起彼伏的狗叫聲中,成群獸犼如湧動的火焰朝著這邊撲來。


    為首的,正是那隻腦門中間斜搭著一縷白毛的殺馬特獸犼。


    獸犼食火,無懼岩漿的溫度。


    身輕加上速度極快,可帥氣踏著半凝固的熔岩奔馳。


    萬物相生相克,有自己的生存規則。


    獸犼從來隻在外圍吞食火焰,從不會多事踏足這片地下白石廣場。


    此番反常集結而來,漫天顒鳥飛行的軌跡都亂了一瞬。


    韓烈捉刀斬殺了一隻顒鳥,心中疑惑之際,聽見許久未出聲的秦瓔道:“這些小狗是友軍。”


    “跟著它們撤走,夫諸會在外麵接應你們。”


    秦瓔一直沒說話,自然不是隻在旁邊看著。


    在殺馬特獸犼臣服後,她來不及給自己的新小狗取名字,就將它連同夫諸一起放回箱中。


    殺馬特獸犼口吐白沫落地後,緩了一陣,就立刻召喚部下,來到它們食火的食堂。


    獸犼群兩兩配合,與飛撲的顒鳥撕咬成一團。


    韓烈聽聞秦瓔的話,隻愣怔了一瞬,


    隨後他看向為首的獸犼之王,一人一獸隔著火焰對視了一眼後,瞬間達成默契。


    “旱魃屍!”


    韓烈一指被顒鳥群簇擁的旱魃屍。


    殺馬特獸犼腳步不停,周身蓬鬆紅毛似火,腦門搭著的那撮白毛亂甩,嘴上應了一聲:“汪!”


    兩個一前一後朝著旱魃屍撲去。


    殺馬特獸犼身邊有九隻體型碩大的護衛,跟隨之後撲入火中。


    嘴巴一開一合,竟將火焰如般撕咬吞進口中。


    一時間滿場紅毛黑羽廝殺在一起。


    護在旱魃屍左右的顒鳥應接不暇,竟被兩道身影同時近身。


    在旱魃屍後退半步時,殺馬特獸犼撲在它的後背,張嘴咬住了它的左肩。


    而韓烈手中環首刀,正劈在它的右頸。


    旱魃屍身上黑皮十分堅韌,這一撕一刀竟隻破開了表皮。


    但韓烈與獸犼對視一瞬後,齊齊朝著兩邊拉扯。


    在旱魃屍如喉嚨生鏽的嘶吼聲中,它被從右頸撕開一道直抵頸骨的裂口。


    韓烈抽刀又劈下,燙熱的刀刃砍在旱魃屍的頸骨上,隻聽鐺的一聲。


    頸骨崩開一條縫隙,韓烈的刀也出現了一道裂痕。


    韓烈滿是燙傷的雙手,虎口迸開鮮血如注。


    旱魃屍胡亂揮動手臂,一爪撓在韓烈赤裸的胸膛。


    他胸前掛著木珠的皮繩頓時斷裂,胸口正中烙印的紅點也被撕扯開。


    仿佛慢鏡頭,木珠飛在半空,烙印紅點處流出一滴如紅漿果似的血。


    木珠落入灰燼中,頓時升騰起火焰。


    一股奇異的木香,霎時間充斥地下空間。


    火焰中的木珠上,半截皮繩化為灰燼。


    但……那不知在韓家流傳了幾代的木頭珠子,竟輕輕一動,緩緩生出一個極細的嫩芽。


    這嫩芽搖擺在烈焰中。


    旱魃屍也好漫天的顒鳥和紅毛獸犼也好,全都呆愣在原地。


    韓烈緊緊握著斷掉的佩刀,耳畔傳來了他自己的心跳聲。


    一種令眾生避忌的搏動驟然在空洞中回響。


    如死物一般被鐵鏈束縛在廣場中心的龐然巨物突然一動。


    身上覆蓋著的厚厚火山灰,大片大片裂開,露出下麵鱗片黯淡早已死去的人首蛇身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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