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安靜的幾乎隻聽得到我們三個人的啜泣聲。


    其實我並不想這樣。


    我之所以給外人的感覺是特別高冷,又難以接近的。正是因為我不願意把很多負麵情緒以可憐的姿態或是狀態展現給眾人。


    但現在我真的受不住,我有好幾次都想叫住她們,讓她們別哭了。可我也需要釋放,我覺得她們也需要釋放。


    從前,或許有那麽一段時間,因為思維不開闊,因為肉眼所見極少。於是便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那一個。


    甚至會在心裏默默的問老天爺:老天爺,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殘忍?為什麽隻對我一個人這樣?為什麽他們都比我過得好?為什麽他們都有一對相對公平的父母?有聊得好談得開心的兄弟姐妹?有個有錢有勢還負責的老公?為什麽就我什麽都沒有呢?


    可後來逐漸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隻有我沒有。


    更多的隻有極少數人有。


    而更多時候,人又是善於偽裝的。所以,肉眼可見算不了什麽。指不定人前多好,人後就有多狠。


    從某些側麵來看,老天爺其實還是公平的,它不會讓一個人把所有的優勢缺點全都占完。


    比如說王浩,他和李小開的姐姐好不容易把日子過起來,城裏有房,手裏有錢,車裏有油,夫妻關係良好。


    卻偏偏連他們唯一的一個兒子……


    或許就是在這些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瞬間,心裏突然就想開了很多事。


    我現在也不想問老天爺公不公平,也不想問其他人為什麽會對我壞。


    我隻想做自己的篩選。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壞,我就對誰壞,或者說誰對我壞,我就遠離誰,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我付出沒必要的代價。


    這些我通通都想過了,在鎮上,在每一個自己獨眠的黑夜中。


    但現在看張健這個樣子,我依舊還是會那麽難過,難過的好像心髒始終有一塊重石壓著,讓人出不了氣。


    蔡鳶一邊抽紙擦淚,一邊說:“有時候真不知道他們的心是什麽做的?好像小時候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一樣,連人情味都沒有,更何況是夫妻感情,我們真tm是被豬油蒙了心!眼瞎了!!


    眼瞎了才想要靠一個男人擺脫原生家庭的痛苦,眼瞎了才覺得自己步入一個新的家庭,就會擺脫原有的家庭。”


    蔡鳶嫂子也抽紙擦淚,說:“誰說不是呢?!正兒八經要說起來,以前的那個家現在回去雖然算是個親戚,但是最起碼還有相應的禮貌在。


    現在這個家呢,現在這個家完全就是一個保姆,說的好聽一點是女主人,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看家狗。


    但是,可比狗要累多了。看家狗最起碼隻需要每天看看門,有人過來再嚎一嚎,平常就趴在那一塊兒,一趴就是一整天,轉眼就是一整年,該吃飯吃飯,該喝水喝水。要是一條公狗,甚至連自己的崽都不用管。


    我們就不一樣了,因為貼上媽媽這個標簽,你的噓寒問暖晚到一步都會有人說你母愛不夠,說你自私,說你心狠手辣。


    人家專家不都說了嗎?人經常熬夜是會猝死的,但是現實會說當媽媽的可以熬夜,可以一宿一宿接著熬。當媽的不會猝死。”


    她仰麵用手指攔住還沒落下來的淚,繼續說:“其實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挺賤的,明明知道怎麽回事,也知道自己……但就是舍不得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不管帶不帶的好,不管將來有沒有好的用途,會不會考上大學或是有一個好工作,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隻想他們好好的就行,隻要孩子好好的,我寧願自己賤一點。隻要他還有一點點良心,還知道有這麽一個家在,知道給我們救濟糧就……”


    後麵的話她沒說了。


    其實,歸根結底所有的事兒都是因為“忍讓”而搞出來的。


    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在一起,一開始其實男生是願意付出的那一方。作為食物鏈比較強勁的一方,他們保護弱小幾乎是出自於本能。


    但很多時候……因為傳統或是因為女人的害羞、縱容,在結婚生孩子這一段時間,很多事情逐漸回避男人,也就導致生活瑣事他們沒有參與進來,從而將這一份責任心淡化了。


    比如世俗所說的“她每個月來那點事兒那麽髒,你一個大男人幫什麽忙?猩紅猩紅的碰了對你不吉利!”


    “月子裏的小孩你們男人還是最好少碰,剛生下來不太幹淨。一天好好掙你們的錢就行,家裏又不是沒女人!”


    “孩子餓了,讓他媽去喂吧!你跟著瞎摻和什麽?那大晚上的嗷嗷嗷的在那哭,你也沒休息好,趕緊趁這個時候休息休息倒一倒瞌睡,你又沒那玩意,喂奶你跟著幹啥?”


    而像我們這種留守婦女,大多都是跟公公婆婆住在一塊。月子期間……也都是婆婆一個人說了算。


    她們自然要護著兒子。


    可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太多女人……因為這種有意識無意識的包庇或是慣兒子,並不會幫到這個家庭,不會讓他的兒子擁有一個和諧完美的家,更不會讓兒子高人一等。這隻會在日積月累中讓這個家越走越遠,最終分道揚鑣。


    我沒有婆婆。


    我生完女兒後,很多事兒其實也都是他做的。沒人管我也自然就吩咐他了。我覺得他當時也是樂在其中。


    那會兒我們的小日子過得雖然稍微緊湊了一些,即便是後來修建房子那段日子緊巴巴的,就連一件衣服,連衛生巾都要計算著買。


    可我依舊還是覺得開心。


    因為我們有了新房子可以住,終於不用再擔心漏不漏雨,也不用擔心門是否不夠厚實不夠安全。


    可後來該變的還是變了。


    或許距離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可現在我不想再去追究是因為距離還是因為人心難守。


    逐漸放下往前走吧。


    我喊住蔡鳶和她嫂子。


    “兩位嫂子,不好意思哈,今天本來是……本來是約你們過來聊聊天,嗑點瓜子大家釋放一些生活壓力的,卻讓你們看到這麽操心的一麵,我實在也是……


    也是掌控不了這個局麵。不過,我們都不要再這麽難過了。


    我這邊,我也覺得我做的這些並沒有什麽錯。開始的時候就好好的開始,結束的時候也幹幹脆脆的結束,總比耗著強。


    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但你們不要太把我的事兒放在你們的角度想,勾起你們很多不太好的過往或是日積月累的情緒。


    之所以現在你們還能守著,是因為情況還沒那麽糟糕。無論是為了自己也好,為了孩子也好,隻要沒有不能原諒的原則性的錯誤,比如說負債。


    那就沒有必要鬧到這一步。僅僅隻是我們三個人,但我們三個人身上發生的事情卻都類似。所以剛剛你們才會真情流露,我也一樣。


    那就說明男人也大都差不多。得過且過吧,將就著自己的孩子。你們說是不是?”


    兩人連連點頭。


    “小妹,那你們兩個現在離婚了,之後怎麽安排的?他還出去打工嗎?”


    蔡鳶問。


    “應該吧。我隻是和他說離婚後我和兩個孩子繼續住在這兒,他願意住就住,不願意住想怎麽樣是他自己說了算。


    對兩個孩子之後生活中需要的費用,他承擔七份,我承擔三份。直到兩個孩子平安健康長成人。”


    “也行。”


    蔡鳶嫂子說:“媽的,很多人都說老子們在家啥也沒做,不過就是帶了幾個孩子而已?聽到這兒我就來氣!


    我們掙的那些錢零零鎖鎖的,雖然不規整,但說實話,加起來也不少!


    有時候人家的錢打回來的根本就沒那麽及時,一拖再拖。不是我們喂的那些豬養的那些牲口,種的菜賣了換來的,難不成還是哪個野男人給我們的?!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媽的真是!……真是越來越覺得自己有時候挺賤的!費力不討好,全都是費力不討好!”


    “人本來就是這樣,恨你有笑你無,但是我們自己心裏得清楚明白,自己要高興一點,要肯定自己的所作所付出。不需要外人來認可,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自己養的孩子知道就好。”我說,然後分別牽起她們一人一隻手合在自己的掌心:“好了,今天已經賺了你們太多眼淚,時間不早了,要不我們稍微整理整理洗把臉休息了?”


    “可以!”


    “好,我也覺得休息了,明天還有事兒!”


    大家一致默契的把心事放下,不讓情緒繼續蔓延。


    第2天我早早起床,煮了三碗麵。因為我沒有看到張健的動靜,我也不想有人在我家的時候,因為主動和他說話或是叫他起來吃麵,發生一些不可控的局麵。


    畢竟昨天我已經見識過了。


    有時候有人反咬你一口,你根本措手不及!


    麵煮好了,我們三個人一人端一碗。外邊的天氣不錯,廚房的門打開,我們三個就在外麵的鄉道上站著吃,一邊吃一邊看我們辛苦種出來的地。


    看那些菜的長勢。


    突然蔡鳶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尋著她的目光掃過去。一眼就看到將來未來的陳珊。


    估計是看到我們三個人站在這,其中有我這麽一個她剛樹立起來的死對頭。


    所以她沒繼續往前走。


    我看她轉身從斜坡最頂處下田坎去了。


    “你們兩個現在什麽情況?”


    蔡鳶嫂子問。


    “沒什麽情況啊,就是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我答。


    “唉,她剛剛明明是要走過來的,突然就在那兒轉了彎。你說這人不是故意的是什麽?”


    蔡鳶說。


    她嫂子又說:“我也覺得她剛剛是想過來的,突然就轉了彎。大家都同一個村子的,何必呢,唉,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麽想的……”


    我眼皮輕輕挑了挑,看她在地裏走的越來越遠,心裏好像被刮過來的一陣微風吹了一下,沒悲傷,也沒有過多複雜的情緒。


    其實不走過來也好,我反而懶得應對。要是她越走越近,我還有點不自在呢。


    “人的關係不都是看兩個人的嗎?”我接著她們兩個人的話說:“如果其中有一個人覺得這個事兒過不去,關係都不成立。很明顯,現在還有刺兒橫在我們兩個人中間,兩個人都不靠近,最起碼不用紮的渾身是血,我覺得也還好。”


    蔡鳶提起那天的事:“哎呀,說到底,她的年紀要稍微大一點,應該要更體諒一些。但我聽說之前她還故意跑到你家,因為豬仔的事兒,找那個姓唐的。


    這可不是你們中間隔著刺兒,這根本就是她故意挑事兒!


    小李啊,你自己平常還是注意點兒。別把每個人都想的這麽好。我知道你崇尚公平,但明顯現在你和她之間的天平是你這邊低了。”


    “嫂子,謝謝你的關心,我知道。其實在我這兒沒什麽天平不天平的,在她不和我說話我也不和她說話的過程中,我就已經自動和她斷了。


    沒事兒,人的關係無外乎就是開始和結束。


    有的或許要到生命的盡頭,有的可能就在某一個節點突然斷了。反正,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圖個各自心安開心快樂就好。你說是吧?”


    蔡鳶點點頭:“也確實是這麽一個理兒。”


    一碗麵吃完張健在家裏有了一些動靜,應該是去廁所了。


    蔡鳶嫂子用手肘輕輕蹭了蹭我的手臂:“唉,小張起來了!”


    “我知道的,剛剛看到了。”


    蔡鳶:“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我和我嫂子得回家了,你應該沒問題吧?”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實在有事兒我就在這兒嚎一聲,你們聽到了記得帶人過來幫我啊!”


    我開玩笑一樣的語氣和她們兩人說。


    “哎呀,有什麽事兒?不要自己嚇自己,不會有事的。”


    蔡鳶嫂子安撫。


    “放心吧。我知道。”


    她們兩個紛紛放碗離開,我也一切正常,該洗碗就洗碗,該喂豬就喂豬。


    這不剛蹲在地上宰豬草,感覺有一雙眼睛一直在背後盯著我,我忽視,沒太管。


    過了好一會兒他在背後問:“你這麽急著和我離婚,是因為那個姓王的吧?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這個家,那你呢?你不也早已經不幹不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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