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裕侯帶著兩個侯府的親兵包圍了一位皇室郡王在封地的府邸。每件事都是平靜中帶著難以言喻的瘋狂。


    調任漢中郡守的李大人就更幹脆了——甩出十二位苦主的訴狀定下了漢中郡王八大罪狀,控告漢中郡王繼妃四大罪。


    帝都裏唐王慕晟剛剛被冊立為新太子,身為儲君的本生父,漢中郡王能認命嗎?自以為拿捏了郡王,就能夠讓繼子永遠為自己當牛做馬的郡王妃能認命嗎?


    “我是太子生父!他怎麽能不孝!怎麽敢不孝!”也許是被逼到了絕境吧?當昏暗的地牢裏蛇鼠蟲蟻橫行霸道,當夜幕降臨後噩夢纏身,當慕晟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傳來,漢中郡王終於開始害怕。而這樣的恐懼也僅僅是因為,他怕死,無關其他。


    “生父?”這是一道略帶清冷的聲音,還帶著一股調侃的悠閑。少女一身玄袍,腰間的寶劍掛著金色的劍穗,劍鞘奢侈又華麗。


    漢中郡王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人——楚國皇商,七國遊賞大師,江夏陳氏嫡長女,寧裕侯陳瑤。這個人和陳瑤年輕時候的畫像一模一樣,第一眼漢中郡王幾乎以為自己見鬼了。可隨後他就確認了這就是陳瑤。世家可回溯時光,逆轉青春,這樣的說法並不是完全的謠言。


    “寧裕侯!”漢中郡王第一次覺得惶恐——國主的名字是慕寧。臣避君,這樣的封號……如果不是到了生死關頭,恐怕漢中郡王也不會想到這件事。國主……慕寧到底是……


    “郡王還認識本侯嗎?”陳瑤淡淡地一笑,握在手中的折扇一合一開,帶起一陣茉莉的清香。她用折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像個浪蕩公子。


    “當年國主微服漢中郡,是你暗中引導的?”漢中郡王想起那天慕寧的突然出現,他和兒子的爭執暴露於人前,他作為王府主人卻被那些位高權重的帝都貴族當成了公開羞辱的工具。清白無辜的人成了他那城府極深的嫡長子。


    “不是。本侯是商人,無利不早起。”陳瑤將扇子“唰”的打開,輕輕搖動,一陣陣的微風將發梢撩起。


    “那你為何……”漢中郡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陳瑤微笑著說道,“本侯當年可是很愛美人的。哦,現在也很愛美人。”


    “誰?到底是誰!誰能讓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幫他?明明本王才是這漢中郡的主子!本王才是王府的主人!”漢中郡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陳瑤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她慢慢地走到漢中郡王麵前,輕聲道:“自然是你的原配嫡妻,當今太子慕晟的本生母。哦,慕晟前幾日也給本侯傳書了。郡王可想知道,太子殿下說了什麽?”


    漢中郡王的眼中迸發出明亮的光芒。


    陳瑤將折扇插到腰間的玉帶上,從掛著的荷包裏拿出一張細長的紙條,興致盎然地打開念道:“‘生恩已盡,無需多言。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郡王,聽明白了麽?”頓了頓,陳瑤再次補充道,“哦,這是國主親自督促太子發來的傳書呢。”


    漢中郡王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不可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國主……國主為何……我是皇族!是宗親!”


    “為什麽?”陳瑤冷笑一聲,“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對太子可有過半分父子之情?你不過是把他當作一顆棋子,利用他來謀取權力和利益。慕晟是你的嫡長子,直到他過繼給當今為嗣,都是有名無實的大公子。太子的母族為了護著自家女孩兒這一點骨血付出了多少?現在太子正位東宮,你大勢已去,他又何必再留你這個無用之人?給自己添堵麽?”


    漢中郡王聽了陳瑤的話,如遭雷擊,他癱倒在地,喃喃自語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是愛她…我愛過她啊!”


    “頭疼……難怪錦兒不肯來。李大人,交給你了。別拖太久,若是引起宗室反彈,本侯又要從頭再彈壓一次,累人。”陳瑤一手揉著太陽穴,一手握著折扇,看起來可憐極了。


    親兵們果斷押住漢中郡王,堵住了他的嘴。


    其實在曆數罪狀的時候,李立生手下的郡兵接替了陳瑤麾下親兵的工作。所以陳瑤還沒來得及跑路就被李立生攔住了。


    “陳瑤!你別過分!”李立生壓低了聲音,一隻手死死地攥著陳瑤的手腕,“侯爺,宗室比你們知道輕重。你是如何解釋自己這張臉的?”


    “世家的事,從來不必解釋。”陳瑤推開李立生的手,“錦兒和鏡子才該解釋吧?”一個是享譽江南的小伯爺,一個是戰場殺神的定遠侯。怎麽也比自己這個商人有價值。


    “嗬嗬……陳瑤,我從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剛毅果決呢?”李立生的聲音在打顫,顯然有些事情是真的失控了。


    “禮法在前,皇權在上。慕晟是慕寧的兒子,也隻能是慕寧的兒子。漢中郡王的後路早就被他自己斷得一幹二淨了。”陳瑤掙開李立生的手,她將扇子收回袖袋,無聊地撥弄著腰間掛著的寶劍的劍穗,“漢中郡王府覆滅之後,去見見廢太子。”


    “一路小心。”李立生說著就準備大步離開。


    “小心?小心不了的。”陳瑤淡淡地道,就準備帶著親兵回去。


    “陳瑤!”李立生拉著陳瑤的手連帶著袖子都在打顫,根本不敢細想其中深意,“李子熟,桂花落,果熟花落春秋過;帝星移,太陽落,星移日落必有禍。儲權威脅皇權並非沒有先例!你也曾和錦兒調侃過‘玄武門繼承法’!如今!如今你要做什麽?你想做什麽!”


    “這些話,你等我從江夏回來再說吧!”陳瑤甩開李立生的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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