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趕到歲月樓在帝都的分店時,陳瑤和李立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陳瑤趕在李立生招惹楊錦之前叫了小二重新上了一桌子菜,這才沒叫楊錦和李立生掐起來。


    “東宮五十大壽,皇曾孫也有六歲,算得上雙喜臨門。你動手嗎?”年滿六歲就算是立住了,孩子可以上族譜,哪怕是早夭了,也可以有機會過繼一個嗣子承繼香火,隻看家人和宗族用不用心了。楊錦看著李立生端著消食茶,一臉苦大恨深不禁有些竊喜:讓你和我搶肉吃,撐死你!


    李立生第一次覺得楊錦跟某人很像!誰想加班啊?!就不能休息一下嗎?!催催催!你催魂啊!


    “你很著急?”李立生說著皺了皺眉頭。


    “我不急。但是,我覺得太子很急。”楊錦斜靠在椅子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坐好了。坐沒坐相,丟臉。”高淩靖突然進門把楊錦嚇得不輕。


    “哥……”楊錦下意識地往陳瑤身邊挪了挪,“你怎麽來了?”


    “給表妹你送禮啊。”高淩靖淡淡地回答。


    “瑤姐救我!”楊錦一下子躲到陳瑤懷裏。


    陳瑤歎了口氣,看似溫柔地摟著楊錦,嘴裏的話卻叫楊錦抖了抖耳朵:“不是叫我表嫂的時候了?你這張嘴沒個把門,這樣對我造謠生事。按世家規矩,我該怎麽罰你?”


    楊錦的腦子在這一瞬間瘋狂運轉,而後理直氣壯地道:“表哥也沒否認啊。我不過道聽途說,表哥卻默認謠言滿天飛。這些流言蜚語縱然有我的錯,難道表哥就真的清白?他自己就在裏麵添了好幾把火,恨不得叫這事是真的。”


    高淩靖捂著心口,隻覺得眼前發黑,人都要喘不上氣了——不帶這麽顛倒黑白的!口口聲聲表哥,卻字字句句把人往坑裏推,還是兜頭把土撒下來的那種!


    “是麽?可是錦兒,這和你的錯有什麽關係?”陳瑤的思路非常清晰,“我作為苦主,難道不該問你要一個公平?”


    楊錦被陳瑤牢牢地扣在懷裏動彈不得,仿佛是生是死就看這次的回答了。


    “如果瑤姐覺得有必要,我願意受罰。但我不認為自己錯了。”楊錦的語氣鄭重而肅穆,但堅決不認錯。


    陳瑤難得沒了脾氣,手上的力氣微微一鬆,楊錦自然而然地換了姿勢,心安理得地靠在陳瑤懷裏裝傻。


    “既然如此,那就等宴會之後再說吧。”陳瑤無奈地搖了搖頭。想來也無心和楊錦計較什麽。


    楊錦聽到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瑤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楊錦拍著胸脯保證道。


    高淩靖看著楊錦得意的樣子,心中暗暗叫苦。他怎麽忘記了,楊錦最擅長的就是撒嬌賣萌。到時候不知道又要鬧成什麽樣子!


    他無奈地看向陳瑤,希望她能幫忙說幾句話。最少,別這邊太子的城門失火,殃及他這條無辜的池魚吧!然而,陳瑤卻隻是微笑著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戲謔以及若有若無的快意。


    “看來表妹很有信心啊!”高淩靖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楊錦揚起下巴,故意在陳瑤的懷裏蹭了蹭,“瑤姐疼我還來不及呢。”不僅絲毫不理會高淩靖的威脅,還有挑釁的意思。


    高淩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楊錦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嘀咕:這個家夥,還真是麻煩。


    “好了,走遠了。”陳瑤鬆開懷裏的人,手上扣著的是一枚暗器,顯然剛才要不是陳瑤動作快,定遠侯和小伯爺已經打起來了。


    楊錦將暗器從陳瑤手裏取回,一時間有些無語。


    “那個……”楊錦的語氣有些不安,“我隻是下意識地……”


    “沒事。他知道了不會在意。而且……”李立生說著看了陳瑤一眼,“他不會知道的。你瑤姐這顆心啊,偏著呢。”


    就算被李立生當麵說偏心,陳瑤也不過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唇齒喉間都是薄酒的醇香。這味道讓她享受的眯起眼睛,而後放下酒杯,隨意地敲了敲桌麵。


    “瑤姐……”楊錦一個激靈,立刻端正了身子坐好。


    “瞧,多乖的孩子。”陳瑤淡淡地一笑。


    李立生隻覺得沒眼看。


    “東宮是否有不臣之心?”李立生不死心地再次確認。


    “東宮是君不是臣,何來不臣之心?”楊錦好奇地問道。


    “楊錦!別逼小爺抽你!”李立生惡狠狠地看著她。


    “瑤姐!阿生欺負我!”楊錦迅速縮回陳瑤身後。


    “好了,都別鬧了。”陳瑤歎了一口氣,推了推楊錦,“我身上帶著酒味兒,你離我遠些。”


    “我不……”楊錦黏黏糊糊的樣子叫李立生牙疼。


    李大人一把攥住楊錦的衣領把人拎了起來:“你想死啊!”


    楊錦偷偷看了一眼陳瑤淡淡的表情,沒反抗地坐在了遠離她的座位上。


    一頓飯折騰到現在才算能正經吃上。


    ……


    東宮壽宴,百官同賀。


    三品及以上的官員禮到人不到。


    皇曾孫稚嫩的目光清澈見底。小家夥天真可愛,好奇地打量著這喧鬧的場景。


    “殿下,夜深了。”內侍委婉地道。


    太子的目光盯緊了大殿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臣奉詔,請殿下即刻覲見。”高淩靖帶著羽林衛闖入觥籌交錯的宴席,肅殺之氣遍布大殿。


    “兒臣領旨。”太子一甩長袖,身上的禮服和冠冕竟然不缺。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有了塵埃落定的錯覺。


    ……


    誰能想到禮部侍郎的案子左查右查最後會牽扯到兵部和軍餉?


    定遠侯和寧裕侯聯名上奏彈劾刑部官官相護。


    戶部、兵部、吏部聯手施壓工部,指控通敵叛國。


    能做到這一步的人…


    不多。


    太子帶著兒子和孫子到場的時候,已經成一鍋粥了。


    工部尚書的眼睛被戶部尚書打成了黑框。


    刑部尚書早就被兵部和戶部的尚書按在地上了。


    大將軍剛和丞相吵完架,領口都被老當益壯的丞相大人撕成了布條。


    慕寧作為主君,高坐在龍椅上,甚至還興致勃勃地吃著點心,顯然是沒放在心上。


    “是太子一家子啊。”慕寧的目光有些陌生,他是真的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繼承人了。東宮的班底和朝臣是有交錯的。作為君王的他,自然不必親自跟兒子解釋什麽。而且,自從經曆了對慕暉傾心相護,卻換來慕暉和自己的反目成仇之後,慕寧對這一輩的皇族子弟都很看不上。


    太子名叫慕昊。這是當年慕寧過繼的時候給改的名字。


    昊者,天也。


    果然經過半年考察,慕寧就將慕昊正式立為太子。


    仔細想想,已經三十六年了。


    天下豈有四十年的太子呢?


    名正言順的儲君,卻克扣軍資,吃空軍餉。


    那些不見了的資源,用來做什麽了呢?


    慕寧現在心裏思緒萬千。


    太子恭敬地行禮,一如既往。


    皇孫和皇曾孫也跟著給慕寧行禮問安。


    證據擺在麵前的時候,太子很冷靜。


    他對高淩靖說:“三十年了,你們終於還是決定了。”這種事隻要做過一次就不會收手。畢竟跟白拿錢用沒什麽區別。至於死在戰場上的士兵和被敵人屠戮的泥腿子平民,和遠在帝都的太子殿下有什麽關係呢?


    慕寧斜著的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對高淩靖道:“你們很會選時機和事情。”


    慕寧是從過軍的。


    軍隊裏那些上下其手的事,他門清。


    這種事的慘烈後果他更明白。


    而此刻東宮大宴,百官皆知。


    瞞不住,也壓不了。


    但同時,陳瑤和高淩靖並沒有對太子徹底趕盡殺絕——皇曾孫還沒有入族譜。


    “你們是為了什麽?”太子知道,這些明麵上的理由都是給人看的。世家對自己這個儲君出手的唯一理由是自己傷害了世家子弟,而且是不止一次。


    “你不該讓周家牽扯進帝都的事。”高淩靖淡淡地回答。


    “回護謹王和禮王的時候,你就該知道,我們絕不會善罷甘休。”陳瑤的語氣非常正經。


    隻有楊錦歪了歪頭,一臉的無辜:“我隻想好好的在江南休養身子。”可你們卻把手伸進了江南,讓我不得安寧。


    慕昊慘淡的一笑。


    成王敗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年華如水君如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璟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璟寧並收藏年華如水君如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