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能做的都做了,那我們呢?該算賬了。”陳瑤看著高淩靖,顯然兩人之前大概率是沒談攏。


    “你要如何?算賬?我是江國的將軍,那是江國的軍隊。三十年了,我難道要帶著這幫人去光複楚國?慕暉都死了不是嗎?”高淩靖想了想自己曾經帶過的軍隊,遲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軍餉我又不是不給,你有什麽不行?”陳瑤的事業已經沉寂了七八年了,一些外圍產業也在故意收縮。曾經令人望而生畏的商業帝國,似乎已經在走下坡路。掌權人身死,五大繼承人爭權的流言還特別有市場!但陳瑤有沒有錢這件事沒人比高淩靖和李立生更清楚!何況楊錦也不是安分的主兒,她那些計劃沒幾個是省錢的。資金從哪兒來還用說?看著熊孩子敗家還能忍三十年,第一次見麵還能忍住沒抽她!誰敢說陳瑤這份疼愛不真心?!


    李立生掰了掰手指頭,算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像還真不行。帝星……”


    “那玩意兒又來了?”陳瑤感到不可思議。


    “對啊。而且,江國有國運的。咱們又不是信陵君,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造反。”李立生看著陳瑤耐心上藥的樣子直撇嘴:可不是剛才抽她的時候了是吧?眼見著楊錦還要撒嬌,李立生翻開了下一章打發時間。


    ……


    劉榮真的成了一個高位截癱的廢人。


    依璿收到消息的時候腳底下一個踉蹌,要不是大小姐扶得快,少不得摔個大跟頭。她壓住眼前一陣一陣的眩暈感,顫抖著抬頭看向淡漠如水的姐姐:“劉榮他…怎麽會…”依璿的確想讓劉榮躺在床上,可沒打算讓他一輩子萬劫不複。說她虛偽做作也好,說她優柔寡斷也罷,依璿向來如此。這也是她身為嫡子卻被輕易排除在繼承人選擇之外的原因之一。


    大小姐迎著這樣帶著恐懼和質疑的目光依舊從容不迫:“醫生盡力了。大概是他命不好。”言語之間竟是一推四五六,毫不知情的純然。


    “我沒有!阿姐!我沒有真的要廢了他!阿姐!相信我!我沒有!”依璿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對任務之外造成的傷亡接受度這麽低——明明當時在麵對祖宅外的埋伏時,都可以毫不在意的親手殺人了。明明對著任務裏的父母兄弟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了。可,還是很恐懼。


    “嗯。”淡淡地答應了一聲,大小姐拍了拍依璿的肩膀,“我在。”


    “依語?是你?不對…你…”依璿望著這張冷漠的臉,不由得低頭,“對不起。”


    總是要有人承擔因果。大小姐最後還是出手了。沒有人可以打擾自己心愛的妹妹的人生。從母親決定把這個孩子交到自己手上,依語的存在就和某個智商不在線的家夥綁定在一起了。


    依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沒事吧?我能做什麽?會發生什麽?”


    【刑天:你就不關心她為什麽這麽做?】


    依璿一怔:為什麽?她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依語有自己的道理,我不在乎。”


    【刑天:可你恐懼因果。你剛才還在發抖。】


    依璿再次愣神,她看向臉色毫無變化的大小姐,問道:“我真的害怕這些。可我知道,他活該!依語,你會原諒我嗎?”會原諒我的沒有擔當嗎?會原諒我的婦人之仁嗎?


    這麽沒節操的三觀是誰培養出來的?!依璿你這麽不要臉,祖宗都要在棺材裏頭哭著打滾了好嗎?!大小姐的眸子裏劃過訝然,隨即恢複了冷漠。那一道輾轉的神色十分快,快到讓人以為那是錯覺。年輕的少主嚴肅地看著依璿。當然,大小姐就沒有什麽愉悅和不正經的時候。他說:“你還是不明白。不過,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答案。”


    “即使是你不願意的?”依璿下意識地追問道。


    大小姐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惱火,淡淡地道:“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願意,也都會去做。”


    “可你總是要我看那些卷宗,拉著我去處理內務,還要我好好讀書。這些我都不喜歡。”依璿忍不住抱怨道。順杆子往上爬說得就是她了。明明剛才還是在“誠懇”道歉吧?


    大小姐聞言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妹妹,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了。獨立的意識,獨立的思想,獨立的追求。這是一個完整的,自由的個體。他從那短短的抱怨裏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已經成了這個孩子成長的阻礙。正是這種對自己的依賴和了解,讓依璿對自己應有的責任開始不在意,甚至是敷衍。大小姐一時間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該怎麽把這個孩子引回“正道”。當年,是這個孩子將自己從沉淪裏帶了出來,如今自己卻成了害了她的凶手。


    命運,何其諷刺?


    “依語?”沉默的時間也許有些長,依璿不安地又叫了一聲。


    大小姐回神,疲憊的感覺湧上心頭,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按了按太陽穴,冷聲道:“記住你的身份和責任,我總不能護你一輩子。”


    “我知道。”讓人意外的是依璿似乎對這些話早有所料,“將來你有了丈夫和嗣子,我會很礙事。我不會纏著你一輩子。”依璿平靜地說。


    “咳咳咳…你!”慕容依語再沒想到這個混蛋心底裏居然藏著這種見鬼想法!她從內心深處有一種叫做“癡心錯付”的詭異屈辱感湧了上來!隻覺得心裏一把火燒得旺旺的,全身的血液都因此沸騰了!


    “請長姐暫息雷霆之怒,平燎原之火。”大小姐聞言轉身,明白了什麽叫做“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惡狠狠地看著不知道偷聽多久終於忍不住闖進來柳漣顏還順帶看到她身後像被膠水粘上永遠也離不開的“啞巴”晴色!至於依璿?二小姐此刻一臉迷茫!


    “長姐見諒。歐陽家炸毛了!”漣顏還記得說客氣話,可正式的內容讓大小姐覺得還不如沒看見她!


    “表姐?”大小姐吐出這兩個字的語氣十分平靜,可不論依璿還是漣顏都聽出了這短短兩個字裏的狂風呼嘯、寒意刺骨!


    “表姐又怎麽了?”依璿用一種很嫌棄的口吻問道,絲毫不知她自己才是最被嫌棄的那個。


    好在漣顏這時候沒空跟她囉嗦無關緊要的事:“依璿輕狂如是,一脈相承安有例外之理?如其故,豈不類則天女帝舊事耶?”


    “她居然說我是章懷太子李昱?!”依璿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二姐你撐死了是孝憫皇帝李顯。”漣顏毫不客氣地反駁。


    依璿頓時大怒:“滾!我明明是孝敬皇帝李昊!”


    則天女帝是西唐帝國高宗皇帝的繼後,高宗死後,武則天廢立先後兩子,最後登基稱帝。李昊是西唐高宗和武則天的嫡次子,年三十因病逝於太子位,高宗追封孝敬皇帝;李昱是兩人的嫡三子,因反對武後誅殺高宗廢後養子梁王李忠被武後秘密賜死,暴斃後追諡為章懷太子;作為嫡四子的李顯在章懷太子死後被立為太子,高宗駕崩後登基,不出三個月被武後廢為廬陵王,囚禁於廬陵封地。


    這仨都不是什麽好下場吧?


    “你…”


    “行了!你們看好依璿。”大小姐覺得頭越來越疼了。還是沒耽擱什麽,匆匆地去找恪爺打理行裝出遠門。


    依璿表示很高興被遺忘了!


    等等!那句“看好依璿”是幾個意思?!依璿有種不好的預感!


    …


    事實證明,二小姐的直覺一般還真沒有不準的時候。被妹妹和弟弟看得死死的連逃個課都是奢侈的依璿很想把礙事的兩個人打死拋屍好嗎?


    “我猜小表姐現在很想弄死我們然後跑路。”柳漣顏頻頻接收到依璿古怪的目光,整個人就像被惡鬼盯上了一樣寒冷。劉榮的事雖然以那一家子的生不如死告終,漣顏還是感覺到了依璿的一些變化。比如,愈發的獨立和自我。簡直是一個暴君的開始。


    晴色聞言抬頭,認真地對上了依璿的眼神。


    老七!算你狠!依璿這麽想著忍不住蹙眉,壓下心裏不切實際的想法。司徒家是個腦洞清奇的地方,誰都不知道這些人的腦回路是怎麽構造的!如果被他們盯上了:嗬嗬!真有生之年不如死係列!


    “有一件事要告訴您。”漣顏走過來對依璿道,“您快要舉行成年禮了。”


    依璿驚悚地看著漣顏,機械地重複道:“成…年…禮?”


    “表姐,還記得您老人家明年就十六歲麽?”漣顏好聲好氣地解釋著。


    “十六歲?”依璿更加茫然了。


    漣顏摸了摸下巴,繼續為她解惑:“天子殿下諭:世家諸子,以十六至雙十為界,加冠成年。”


    加、冠、禮!


    依璿摸了摸額頭,又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都有點兒冷!


    “大小姐呢?他沒有…”依璿忍不住說道。


    漣顏一臉無辜:“長姐的冠禮去年就完成了啊。我沒告訴過您嗎?”


    你、沒、有!


    依璿要瘋!——本以為自己能拖到二十歲,那時候大小姐八成已經有了孩子,所以身為幼妹的自己加冠也不會太敏感。結果咧?我才多大啊?這麽美好的青蔥歲月,二八年華,你就要讓我加冠?還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還有一件事,要是瀾表姐那邊太忙,大小姐就不回來參加您的成年禮了。”漣顏無辜地說。


    依璿:…


    我姐就是個騙子!


    大騙子!


    全部都是!!!!


    ……


    “這可真是罵的很大聲啊……”李立生放下畫冊,摸著下巴陷入沉思:在坑人的邊緣躍躍欲試。


    楊錦抓著陳瑤的袖子:“你又偏心!阿生壞!”


    陳瑤:我還是打得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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