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們打發走,恐怕是因為下麵的章節孩童不宜吧?”陳瑤將畫冊拿在手裏,悠哉悠哉地催促著,“題字和插畫,你們倆到底行不行?”


    李立生一甩袖子:“我不行!行了吧?”


    高淩靖揉了揉太陽穴:“事兒多。我不會忘的。”


    陳瑤冷笑著翻開下一章放到兩人麵前。


    兩人看著內容,可恥地沉默了。


    ……


    “咳咳咳…咳咳咳咳…走…璿兒…走!”大小姐靠著牆麵,努力地把依璿從旁邊推出門。


    “所以說,不能亂喝東西啊。”依璿將房門關上,“嘎噠”一聲,門鎖輕落,“杯子太透明了。我懷疑顏敏勾結外人。依語不該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嗬…不該麽…咳咳…璿兒…”大小姐已經沒力氣再說什麽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感到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熾熱的,乳白色的東西。有什麽接近了,抱著他,輕聲細語。他聽不清,也聽不進。血管像被塞進了什麽奇怪的液體一般,灼熱地烤著稚嫩的管壁。疼痛,鑽心入肺。


    依璿扶著這個人,把她一點一點地挪到床邊,再一點一點地放到床中間躺好。


    他沒有任何力氣了。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沉重而涼寒。這個人,冷漠而殘忍,溫柔而親和。他強悍地把敵人碾成碎片,他時刻都在警惕著黑暗裏的毒蛇,此時卻連動一下的能力都沒有了。依璿脫掉鞋襪和外衣上床,斜靠在這個人身旁,望著這張寫滿痛苦和迷茫的臉,伸出雙手穩穩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依璿可以感覺到一呼一吸間血管和皮膚起伏的波動。那時不時觸及手掌的溫熱讓依璿整個人在顫抖。依璿很掙紮,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


    “快…跑…跑…別管…我…”


    “走啊…離開…快…”


    “離開…”


    “快…走…”


    “璿…”


    “天…樞…”


    依璿頓時一抖,手上就是一緊。大小姐的嗚咽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慢慢漲紅了臉。


    “不!”一道雷光從心底劃過,依璿觸電般的鬆開手,支著身子不停的大喘氣:我在想什麽呢?殺了他?這怎麽可能?他是我的…我不能!死也不能!他沒有傷害過我!沒有對不起我!是他讓我活著,活到了今天!冷汗漸漸匯聚到額角,順著臉頰慢慢地滑落。依璿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之下,一個激靈讓她清醒了許多。


    “為什麽會這樣…?”在邊境的那次我都沒有興起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是因為我長大了嗎?還是因為這些年他對我管製得有些嚴格?又或者是因為最近事太多,我的壓力太大?依璿茫然的想著。


    床上的人已經恢複了平穩的呼吸,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他會這樣是為了我。我可以忘恩負義,卻不是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還好?】


    【刑天:建議你守著別離開。】


    【毒?】


    【刑天:你們的體質和平常人不同。剛才的東西你喝了就沒事,他就…】


    【老六想害依語?】


    【刑天:我不會告訴你。你也不要想著誘敵深入,趁勢而取。這隻是意外。那人也沒想到他會…】


    【知道了。】


    切斷通訊,依璿更加沉默了。


    那人?什麽人會讓刑天這樣的存在感到不可言說呢?或者隻是對我,對我們無法言說?意外?沒想到?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意外?既然注定查無可查,那就看看最後誰是獲利最多的人吧。就算是冤枉了,會落井下石的會是什麽好東西?何況我慕容一族,向來是寧枉勿縱!至於報複無辜…不怨世,不恨天,不毀盡蒼生的慕容少主…從古至今,猶未有之!依璿瘋狂地想著。她的眸子裏劃過不正常的冰藍色,殺戮和煞氣,屬於陰間的怨念在她身上慢慢匯集。——這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將萬物盡為棋子的魔頭!狠毒、自私、任性!從人山人海的屍體中站起,在萬裏荒蕪的凶獸巢穴中縱橫,不為天地折腰,不為歲月動容!


    “別!”就在依璿想要離開的瞬間,一隻手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依璿訝然——這個昏迷不醒的人,竟然力氣大得驚人。她居然能感覺到疼痛,感覺到腕骨在慢慢地裂開。


    “依…語…?”依璿遲疑著,在她出聲的刹那,理智回籠,陰煞消融。她茫然若失。手腕上的力道卻突然卸去了。依璿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麵是一圈兒烏青,像個手鐲子一樣,真不知道剛才那人下了多大的力氣。尖銳的疼痛透過麻木的神經傳入大腦,依璿差點沒掉了眼淚下來——疼!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還是被外物左右了。難怪人家說,年輕易折。”依璿喃喃自語道,隨即轉頭對大小姐的方向輕聲道,“我會慢慢長大的。”床上的人依舊平靜的沉睡著。仿佛萬事不知。


    …


    “二…二…”柳漣顏斷斷續續地說著,看了依璿一眼,又倉惶地低下了頭。因為這樣的表情讓她仿佛看到了大小姐,“姐…我…我…”


    “怎麽?才三天沒見,六妹連句話都不會說了?我可記得三天前,六妹不僅理直氣壯,還質問到了我頭上。端的是個心疼長姐的好妹妹!”慕容依璿一字一句地說著,那不足一分的不滿也滋長成了兩、三分。


    “我知錯了!二姐!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也是你的弟弟啊!”漣顏淚流滿麵地懇求道,她的雙手似乎無處安放,不停地四處擺動著。


    依璿抬頭,眸子裏閃爍著惡意的光芒,笑著說:“那,你跪下求我?”


    “二姐!”柳漣顏如何聽不出那肆意地踐踏和刻意地折辱?都是世家養大的孩子誰還不清楚誰!?漣顏現在真的後悔死了一時衝動摻和運動會的破事兒了!——說到底還不是自己沉不住氣嗎?其實,作為嫡係嫡支唯一的嫡子,有什麽是求而不得的?不過是年輕人心高氣傲,竟是一時走了岔路,親自下場和一幫混賬角鬥,平白丟了身份和氣度!要不是被人看出了不甘並且利用,如今何至於這般被動?那人也真是狠,也夠了解我們,居然一個也沒有放過!


    “嗯?你說,我聽著呢。”依璿不以為意地又笑了笑。


    漣顏深吸了一口氣,倒退了兩步,緩緩地彎下了右腿,而後放下了左膝,叩首到底。同時,兩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慢慢滑下。


    “是覺得委屈了嗎?我可愛的敏兒…妹妹?或許,我該稱呼你‘柳家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依璿“嘭”地一聲把杯子摔在漣顏麵前。


    耳邊玻璃破碎的聲音讓漣顏噤若寒蟬。


    “我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我的妹妹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背叛了自己的尊嚴和榮耀!”依璿厲聲嗬斥道,“骨血不回流!你以為能遮掩住嗎?!你知道我瞞不住大小姐,就該知道你也瞞不住呼延一脈!”


    漣顏抬頭,看著怒火中燒的表姐,一言不發地再次叩首。


    “嗬…好,好。好啊!真是好,好極了啊!呼延家!不愧是黑心黑肝的醫學世家!你呼延顏敏,不愧先祖榮光!”柳漣顏才多大?十三還是十四?為了一個男人,竟然不惜算計到了養育她的世家頭上了!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也不行!這樣的人即使是唯一的嫡子,即使是世家先對不起她,也已然失去了傳承世家的資格!依璿想到的是沉睡中的大小姐,她恐怕還不知道當初在一個任務上的選擇究竟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吧?


    柳漣顏第三次抬頭,猶豫了很久,終究是叩首而拜。


    依璿被這個動作氣得心口疼!她有些理解大小姐每次對自己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地感覺了。當這種事也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覺真是糟透了!


    三次叩首,隻為了那人!


    “你!”


    依璿不知道該生氣,還是心疼!


    ……


    “你就說,你一個連婚約都沒訂過的人,寫個感情怎麽還要命起來了?!”李立生隻覺得牙疼,她捂著腮幫子,心裏一股無名火正在沸騰。


    楊錦更加無辜了——哪個世家子年輕的時候沒放浪過?真要是純情的,基本都是被騙死的!隻要是能活著想法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將茶杯端起來喝了一口,眉宇間一片快活:“真摯的感情才能打動人心啊!”


    “那你和誰的感情真摯到要這般‘將真事隱去,假村間閑語’來言說這一份感情?!”少年時的懵懂和錯過在這一刻化作無邊的怒火與不甘。


    “什麽?”李立生的表情讓楊錦有些不知所措,“阿生?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我胡說八道?錦兒!楊錦!你到底要裝瘋賣傻到什麽時候!”李立生不顧陳瑤的阻攔一把拽住楊錦的領口,“我是願意等你,可我也會我做一些出格的事!你不要,讓我們難以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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