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什麽意思。”遊鈞再拉良溫言,這個平時溫順的小男孩倔強地杵在原地,不敢抬頭,但眼中充滿執拗。


    “你可以走,他必須留下。就是這個意思,因為你不是星盛的人,所以我很客氣地請你將今天看到的事統統忘掉,當然,你喜歡多嘴告訴媒體也沒關係。”白少澤的話說得輕飄飄,似乎沒有一點分量,但遊鈞明白,他說的“沒有關係”就是真的沒關係。


    星盛的體罰製用a4紙打出來得摞一米多厚,而且完全對外公開,但一心想進星盛的人卻隻選擇性看擺在桌麵上幾張紙的合同。


    遊鈞知道自己一時衝動的行為,反而會害了良溫言,他默默地鬆開手。良溫言就算再懦弱也有自己的選擇,他無權幹涉,何況激怒白少澤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你很理智,聽說你在比賽中表現不錯,希望下次見到你時,是在一個讓人愉快的環境裏。”白少澤沒有跟人說廢話的心思,每次選秀開始時出盡風頭的人,未必就能走到決賽,他隻看重能帶給他具體數字收益的人。


    於是,他相當優雅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看向祁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遊鈞牙幫子緊了緊,恨不得立馬掐斷姓白的脖子。


    “你為什麽不走?你留在這裏好死不死地賴著到底有什麽用?臨海市那麽多小的經紀公司,你在哪兒找不到飯吃?”遊鈞恨鐵不成鋼地指著良溫言,想揍他一拳把他打醒,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提起的手又放下。


    “上次,就是你生日的時候,季羽說我固執,我,我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是,我不想放棄。我不知道離開星盛,我還能做什麽,我隻是想,隻是想……”良溫言想說“證明自己的實力”,但現在的他什麽都證明不了,“對不起,遊…,我不能跟你走。”


    “你被洗腦了,你知道嗎?”遊鈞背過身,懶得看他沒用的樣子。


    走出門外的白少澤頓了頓,祁斯眼神複雜地看向他,白少澤點了點頭。


    “把這個含在嘴裏,一小時。知道為什麽吧?”就在兩人僵持時,祁斯走回來將一顆直徑約一厘米的鋼珠交給良溫言。


    “知道,懲戒條例第八章32條規定,工作時間,不得與無關人員攀談。”良溫言雙手平端在胸前接過鋼珠,放進自己嘴裏含著,又對祁斯行了個禮,繼續擦馬桶。


    ****


    西山工廠《無槍》片場。


    今天的拍攝地點在工廠後麵的山腳下,天氣格外陰沉,光線較暗,有稀薄的霧,能見度差,不超過2公裏,視野模糊,非常適合拍夜景。


    幾台攝影機在不同位置拍攝,所有飾演戰俘的人都被趕到一片相對平緩的坡地,排成四列。後麵搭了個簡易的台子,上麵坐著幾個日本軍官和記者,包括飾演山本的沈哲和演特務的樸遠,隻不過後者表情呆滯,像個活道具。


    空中的攝像機轉向沈哲,給他一個特寫鏡頭,這個頭號大炮灰眼中閃爍著興奮,大步從台子上走下,走到那隊俘虜裏,站在季羽麵前,“知道你們麵前這片地裏種著什麽嗎?大大地蘿卜,嘭――,就拔起來了。孟先生完全可以跟我到高處,跟我們大和民族的將士們一起欣賞,你看你的好朋友,”攝影機給麻木不仁地看著這邊的樸遠一個特寫,“你們都可以成為我們大和民族的朋友。”


    “我呸!”季羽做出吐他唾沫的樣子,憤恨和不屑的眼神非常到位。


    沈哲揩了下臉,口水的特效會在後期補,揚手就扇季羽耳光,勁風在季羽麵前掃過,他咬緊牙,隻稍微偏了下臉,沈哲的手掌幾乎貼著他的鼻尖劃過。


    工廠外麵候著不少記者,今天是《無槍》中最高.潮部分戲,就算被請出來,他們也想守在這裏獲得第一手現場報道。遊鈞圍著遮住大半邊臉的灰色圍巾,用莊成給他辦的臨時工作人員證件進入工廠,遠遠地站在工廠後的屋簷下。


    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自己跟季羽的距離,從開始到現在根本就沒接近過,他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地自欺欺人,認為自己在季羽眼中至少有不同於別人的分量。


    實際上他跟良溫言才是一類人,在娛樂圈,無論付出別人多少倍的艱辛,也永遠不可能站在跟季羽比肩的高度,他憑什麽得到季羽,就算得到又如何?沒有任何人承認他們的關係,包括季羽本人。而對於白少澤,他除了隱忍,什麽也做不到。


    他甚至發現自己連良溫言都不如,良溫言至少有自己的追求和夢想,並為之努力著。而自己呢?


    失落地開車到這裏,季羽到現在都沒給他發過一條消息,同意他今天過來給他替戲。


    他不甘心地再次看了眼手機,還是沒有。


    到今天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的世界真的被季羽一個人占滿了,最初救季羽是為了把尾巴變成腿,後來發現季羽對他全無反抗就肆無忌憚地調戲,甚至為達自己不齒的目的灌醉他。


    那些事無論在誰看來,跟覬覦他美色的人有什麽區別。


    每個人都為自己的目的而活著,當初上岸就是為了給鯊齒的兄弟報仇,現在大白鯊聯係不上,火炮是必須盡快救出來的,但鯊齒肯定就這樣沒了,以前沒想過等這些事了結了自己去做什麽,是因為不確定是否還有命在。


    現在多了點對季羽的念想,還真就像自己說過的,舍不得死了。


    總之,一切還得等事了再說,就目前看來,替他的季小貓賣命才是正事,最好能想個辦法讓季羽離不開他――就算幫他搞定了麻煩也離不開他。


    遠處響起炮火聲,第一排的人被趕進前麵那片開闊地,裏麵埋了些隻能炸起土皮子冒出明火和黑煙的道具地雷,為了達到逼真效果,周圍還埋了些tnt。


    爆炸揚起的黃土落在每個人身上,第一批衝過那片雷區的隻有四人,大多數人在途中以各種姿勢翻滾在地上,後麵三排人一齊往前衝。


    季羽在第三排,前麵依然有各種炮灰,不過鏡頭鎖定在他身上。這裏是裏應外合逃出去的關鍵橋段,動用的道具和演員很多,導演要求一次過。


    台子是俘虜們搭的,後麵是鐵絲欄,外麵的人在炮聲的掩護下,裝在台子下麵的定時炸彈爆炸,台子傾倒,季羽搶守衛的槍,在瞄準時因猶豫打不打樸遠飾演的小正而錯過最佳射擊時間,之後在往外麵撤退時遭遇山本,兩人在幾個沙包堆砌的簡單掩體後近身搏擊,最終殺死山本,炸平戰俘營,但小正會在這裏失蹤,之後還會跟季羽有對手戲。


    季羽跟沈哲那段打戲被留在下一場拍,現在演員們在經過多次訓練配合下掩護撤退,最後拍到樸遠趁亂溜回自己的牢房,躲進他挖的地道,準備等所有人撤離後再離開,這也是他“失蹤”的原因。


    但攝像機給他特寫時,他居然還是正常地往牢房這邊跑,連找掩體等基本隱蔽身形的假動作都不做,遊鈞則習慣性地用圍巾擋住臉,藏到轉角的牆後。


    “噓――”


    趙導吹起長哨,狂暴地跑向樸遠,“你給我站住,樸遠,你不想演了嗎?這麽關鍵的鏡頭我給你整整30秒特寫,你讓觀眾看你像鴨子一樣跑龍套嗎?


    你想毀了我這部電影嗎?”


    樸遠轉過身,眼睛看著別處,撣了撣身上的灰,話說得也聽不出誠意,“我最近在錄專輯,剛剛不在狀態,重來吧。”


    他的經紀人跑到趙導跟前賠不是,趙導揉著額頭回去看剛拍的鏡頭。所有人都看向這邊,趙導揮揮手說,“剛的鏡頭過了,季羽和沈哲留下,大家都散了吧,休息兩天,按日程到電影城拍內景。”


    樸遠的經紀人走到他身邊,將礦泉水遞給他,壓低聲音說,“樸遠,現在不是耍打牌的時候,人家季羽和沈哲都在按規定的動作跑位,這是你在《無槍》中最好的一次露臉機會,30秒個人單獨行動的特寫,又沒有高難度動作,連季羽都隻有一段,你……”


    “別老拿我跟他比,我說過了,我的根本就沒有排戲的興趣,你給我接的《唐宋》裏趙構的戲也推了吧!”樸遠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路過的群眾演員紛紛側目。


    經紀人連忙將他拉到旁邊去,“你得罪趙導,把自己演繹的路毀了,不在熒屏上露臉,少了大好的曝光機會,你以為你搞的音樂有人聽嗎?你以為星盛會養一個隻會唱歌,不會賺錢的鸚鵡?白董……”


    “別跟我提那個老東西,我倒寧願他把我忘了。”樸遠蒙了層黃土的精致小臉露出吞下蟑螂的表情。


    “好了,大家注意,下麵補拍今天最後兩組鏡頭,樸遠就位,就躲在你麵前那個掩體下麵,等會按排練時那樣往屋裏跑,注意表情和細節。


    準備。


    3,2,1.


    action!”


    季羽站在趙導旁邊看鏡頭裏的人,這次走位還算過得去,如果加上後期的剪輯和音效特效之類,勉強能用。


    他喝了些水走到旁邊,對芒果說,“用你的手機給遊鈞打個電話,讓他過來。”


    “你手臂好些了嗎?讓你上午別逞能不聽,要不是我發現不對讓導演喊卡,你這條胳膊非得給人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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