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先照著劃線挖地基去。”


    “這邊差不多了,留兩個人收尾,你們幾個去搬石頭去。”


    “來兩個人和水泥了。”


    ……


    若是一開始還沒看出來,半天時間過去,誰都看出來曹德富在找曹德旭的麻煩了。


    他看似在安排工作,每個工作都有人幹。


    但這裏都是體力活,其他人幹完活還能喘口氣歇一會兒。


    唯獨曹德文,隻要他停下來,就有下一個工作等著他。


    曹德富也不隻叫他一個人幹活。


    曹德文身邊來來去去很多人,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和他一樣是一直沒停下來的。


    而且曹德文的狀態也不對勁。


    他身上穿的是汗衫,身上別人看不見,可兩邊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傷,用力的時候很勉強。


    眾人都能明顯看到曹德文在強忍著身上的疼。


    再遲鈍的是人看出來這兩人之間古怪的氣氛了。


    可那是人家兄弟倆之間的事情,別人才不會什麽都不清楚的時候亂插嘴呢。


    要是平時曹德文早就不忍了。


    他仗著自己小時候讀過兩年書,最喜歡說教,一般也忍不了別人這麽指使他。


    就算這個人是曹德富也不行。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眾人下意識的看向西邊,瓦藍的天空下,田地裏稀稀拉拉的玉米麵才剛開始冒出來,很有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那味兒。


    收回視線的時候又若有似無的在曹德富和曹德文身上打量。


    曹德富看曹德文忍氣吞聲的樣子,眼眸中透著冷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


    事實上,曹德文比曹德富以為的能忍的多。


    他本來以為半天就差不多了,最多一天,曹德文就該鬧起來。


    反正怎麽說他也是正常安排工作。


    可連著兩天的高強度工作,曹德文愣是一聲不吭。


    這下不止曹家集眾人,其他小隊的人看曹德富的眼神都不對了。


    曹德旭雖然覺得曹德文活該,可有些話該勸的還是要勸。


    “二哥,要不咱還是收斂點,德文那小子蔫壞的,他肯定故意的,你要再來一天,明兒他說不定能暈倒在工地,到時候本來你有理也變沒理了。”


    更何況之前的事兒幾家人下意識的是想捂死,一點都不要傳出去。


    要是再讓曹德文演苦肉計,可就不好說了。


    “那你說咋辦?小敏這兩天天天晚上做噩夢,白天還裝的沒事人一樣,你讓我這當爹的怎麽好受?”


    這是他閨女,一點點養這麽大。


    他捧在手心疼了18年,到頭來被曹崇浩那個混賬玩意這麽糟踐。


    有這個想法他都忍不了,更何況曹崇浩還行動了。


    要不是現在是和平社會,他真的會活劈了曹崇浩。


    “那這樣……”曹德旭靠近曹德富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曹德富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平日裏老實巴交的三弟。


    他一直以來走的都是光明磊落的路線,這次要不是被曹崇浩氣狠了,他也做不出來幹活的時候給人使暗刀子的事情。


    本來以為他做的事情能讓曹德文吃暗虧,心氣兒都順了不少。


    卻沒想到曹德文會跟他使苦肉計。


    而平時不顯眼的曹德旭算計起人來,竟然讓他也忍不住要豎大拇指。


    ……


    人多力量大,村委大院開工的第三天,牆都已經壘到半人高了。


    今兒村裏的木匠也到場了,窗框門框什麽的也要提前做了。


    一大早要開工的時候,曹德富擋在了曹德文前麵。


    看了兩天啞劇的眾人目光都不由的放在了這兄弟倆身上。


    “你既然幹不了就不要逞強了,從今天你就不用再來幹了。”


    曹德文抬頭看向冷著臉的曹德富,他還打算今天暈倒的,就這麽不讓他幹了?


    這不上不下的,弄得他好難受。


    “我沒有幹不了,這是集體勞動,怎麽能說不幹就不幹了?”


    曹德文還想再掙紮一下。


    曹德富卻不想給他機會,翻了翻自己手中拿著的本子,又把目光放在了曹德文身上。


    “這兩天時間你一共挖地基不到兩米,搬石頭兩車有嗎?還幾次險些砸傷了同伴。讓你拎水泥,你自己算一算,中間翻了多少桶水泥粘上了灰。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幹了很多?很辛苦?”


    曹德富的話落下之後,周圍的人也麵麵相覷。


    這兩天在他們眼裏曹德文一直在幹活,都沒有停下來過。


    但他們又不負責統計工分,還真沒有人注意到曹德文到底幹了多少活?


    按照正常來看,曹德文其實幹的活不少了。


    跟其他體能稍微弱的人來比可能差不多。


    但是要是再想一想,他這兩天搞得快要死了一樣,弄的好像曹德富給他分配了好多好多活,累得不得了的樣子。


    眾人心中不自覺的升起一種荒誕的感覺。


    到底在演誰?他們一樣幹活,幹的活還不比他少,他們怎麽沒一副快累死了的樣子。


    曹德文做這一副樣子是給誰看?


    “行了,你既然吃不了這份苦,工地上也不是非你不可,身體不舒服就回去歇著吧。”


    曹德富丟下這一句,轉頭就去安排其他人幹活去了。


    曹德文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最終還是屈從了身體的本能,回家換了身衣服去鎮上看兒子去了。


    曹崇軍在曹崇敬旁邊,伸手戳他後腰,悄悄給他使著眼色。


    這幾天曹德富兄弟三人之間古怪的氣氛,外人可能察覺的不是很明顯,但自家人可太有體會了。


    曹德旭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回家什麽都不說。


    媳婦問也不說。


    讓家裏三個兒子抓心撓肝的猜的難受。


    曹崇海傷沒好,在家裏養著,曹崇浩聽說是受傷了,去了鎮上衛生所。


    他們四家下一輩能幹活的四個男孩都在這裏。


    這麽對比就很明顯了。


    曹崇敬顯然是知道上一輩那仨是怎麽了的,就他們家三個傻缺不知道?


    見曹德文被曹德富攆回家養傷,終於憋不住來找曹崇敬問了。


    曹崇敬回頭就看到曹崇軍在擠眉弄眼,心下無語。


    “你眼睛疼?”


    曹崇軍哽住。


    “哪兒的話?你是不是知道啥內幕?說來聽聽。”


    曹崇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三叔沒給你們說,就是你們不用知道的意思。還來問?”


    “不是憑啥呀?你都能知道,憑啥我們仨跟傻子一樣啥都不知道。”曹崇軍急得跳腳。


    曹崇敬朝他挑了挑眉,轉身去幹活了。


    聽說傻子會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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