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半個月過去了,衛玠此時已經能夠活蹦亂跳了,衛璪為了防止衛玠再偷跑出府,給衛玠的院子增添了幾個護衛看守,不經過衛璪的應允衛玠便不能隨便出府。


    衛玠難以耐下性子,安安靜靜的呆在自己的院子。


    “一朵,二朵,三朵……第一百零一朵……”衛玠躺在紫藤黃花梨軟榻上,底下墊著純白色的毛毯,雙手交疊與腦後,百無聊賴的數著玉蘭樹枝掉落的玉蘭花,微風時而緩時而急,輕輕的吹拂過衛玠臉頰的墨發,阿瑤將吃的東西放在一旁的小幾上,葡萄,香梨,李子,瓜子,還有匈奴的奶製品,一些精致的桃花糕。


    衛玠目不斜視的繼續看著前方,抬手拿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裏,好不愜意。


    日光懶懶散散的從樹椏上斑駁下來,幾縷細碎的光落在衛玠的臉上,忽然一道陰影遮住了光芒,衛玠微微蹙眉,是誰這麽不知好歹敢擋她的光?抬眸一看,卻見一個身著月牙色長袍的男子靜靜的走來,形狀優美的墨眉密而不濃,眸子裏流連著一抹柔如溪水流淌過青草的笑意,肌膚好似那梨花潔白無瑕,嘴唇微抿,竟然是劉和。


    “衛玠。”劉和輕輕喚道,眸光微微落在衛玠的雙足上,一雙小巧的玉足赤著,一抹調皮的陽光晃晃悠悠的落在上麵,顯得晶瑩剔透,這哪裏是男子的雙足啊……


    劉和麵色微微一愣。


    衛玠一見是劉和,驚喜不已,急忙起身示意阿瑤進屋搬來椅子,眸子裏一抹亮色流過,道:“劉和你怎麽來了?”


    劉和優雅的坐下,抬眸,眼底一抹擔憂之色閃過。


    “聽聞你受傷了,所以我來看看你。”


    聞言,衛玠隻是嘻嘻一笑,抬起腳晃動了一下,開口道:“你看,我已經無事了。”


    劉和這才將眸子裏的憂色斂去,一抹陰翳略過眼底,忽而又道:“你為何會受傷?”


    衛玠身體微微一頓,麵色微微僵硬,垂首,緩緩道:“原是我倒黴,得罪了人。”


    劉和一聽,眉梢微皺,溫和如玉的眸子閃過一絲無法察覺的陰冷,他聲音微厲。


    “是何人?”


    衛玠倒是沒有察覺到劉和的神色,隻是她並不想將實情說出來,所以微微一沉默,隻見劉和明淨如湖麵的灰墨色雙眸迅速染上一絲失落,幽幽的道。


    “衛玠,我們是朋友,難道你不相信我麽?”


    衛玠一聽,著急的搖了搖頭,既而又垂頭喪氣的看了遠處的玉蘭花。


    “半個月前,我去了柳央樓,沒想到會遇到一個什麽將軍,隨後敏陽侯也到了那裏,我也不知何時得罪了敏陽侯,竟被他推至碎瓷片上,紮破了雙腳。”


    劉和聽完,清明無暇的眸子迅速染上一股怒意,麵容微攏一絲陰翳,在半明半寐的光線之中,顯得陰沉而華美,敏陽侯王聿,聽聞他亦是成都王的人,隻不過他為何會傷害衛玠呢,畢竟衛玠是他表弟,心中微疑惑,他又詢問道。


    “那個將軍是何人?”


    衛玠搖了搖頭,忽而又想起什麽,驚呼道:“我聽敏陽侯喚他驃騎大將軍……”


    劉和一聽,罕見的驚訝了一下,旋即沉下眸子,目光落在衛玠明豔的臉上,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衛玠,也許你不知道,這驃騎大將軍是當今陛下的心腹,孫秀。聽聞他男女皆喜……府中豢養了不少容顏出色的少男少女,莫非他是想打你的注意?”


    言落,衛玠驀地一驚,打翻了手際的一碟糕點,心微微一顫,驚詫萬分的抬起眸望向劉和,一臉的難以置信,忽而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王聿是否是看出來了孫秀的心思,所以才故意懲罰她,讓她脫離虎口。


    驀地,心底微微泛起點點漣漪,一種古怪的感覺通過血液流過全身。


    “衛玠,衛玠……”劉和輕輕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驀地驚醒了衛玠,劉和見衛玠目光忽而柔和起來,他眼底倏爾閃過一絲驚異之色。


    “那日應該是敏陽侯救了我,不然我現在已經被孫秀帶走了。”


    衛玠長眉微微舒展,幽幽的看著自己的腳底,低聲解釋道。


    “原來如此。”劉和輕輕出聲,眼底劃過一絲了然之色,忽而他對王聿這個人產生一絲好奇。


    這個王聿,總讓他覺得有幾分奇怪,甚至有時候,他莫名覺得這個人與他可能有著莫名的聯係,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


    衛玠又躺下,將一盤飽滿汁厚的葡萄遞到劉和麵前,心情一掃之前的鬱悶,悠然道:“幸好你來了,不然我現在可能被悶死了……”


    劉和微微一愣,一縷促狹的笑意似流水流過,他抬手拿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裏,玉麵如冠,修長的手指與薄唇相映,居然有一絲媚惑之態,似那開滿枝頭的玉蘭花展現出旖旎波光,衛玠情不自禁的望著他,這家夥,怎麽吃個東西都這麽好看。


    過了一會兒,隻見外麵走來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他麵無表情的對劉和微微頷首,劉和微微皺眉,灰墨色的眸子飛速閃過一絲深沉之色,既而轉眸對衛玠溫雅一笑:“衛玠,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養傷。”


    衛玠點了點頭,說罷劉和優雅起身慢慢向門口走去,潔白無瑕的長袍在風中獵獵翻飛,勾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


    濃鬱的玉蘭花香流轉在空氣之中,暖風席卷起滿枝的綠葉,忽而低首忽而昂揚,風輕雲薄,蔚藍色的天空隱隱朧朧的紗雲緩慢浮遊。


    衛玠微微歎了歎氣,突然腦海之中浮現王聿的麵容,一抹複雜淩亂交織在心中,她錯怪了王聿,那就暫且將王聿將她關進地牢的事情抵消吧,衛玠暗暗的想著。


    豫章王府,春風似染料寖綠了一排排玉竹,牡丹微微昂首,露出嫩綠的花徑,庭下流動的湖水似一麵明鏡,斜陽微微在水波之中映出絲絲縷縷的波光。


    司馬熾優雅的坐在石凳上,隻見他綺麗如明玉的眸子閃過一絲笑意。


    “殿下,張林與孫秀積怨已久,今日在公堂上,二人明顯意見難合。”衛璪嘴角也露出一絲笑紋,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不管結果如何,司馬倫的黨羽內鬥,左右他都是兩敗俱傷。”司馬熾抬起眸子,輕輕望向遠處,眼底隱隱流動著一絲興奮之色。


    “是啊。”衛璪輕輕附和,轉眸一沉,頗有些好奇道:“不知這二人誰能笑到最後?”


    司馬熾微微垂下目光,眼底生出一絲笑意,低聲道:“不出意外的話,必然是,孫秀。”


    二人相視而笑,過了一會兒衛璪倏爾起身,向司馬熾微微頷首:“殿下,衛璪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司馬熾點了點頭。


    衛璪沿著長廊慢慢走去,踏上回府的羊車,這幾日似乎太忙了,忽略了衛玠,思及此衛璪有幾分懊惱,急忙命令車夫駕車。


    駕車到了府門口,衛璪步伐微疾,直接走進了衛玠的院子,剛踏過院門,隻見衛玠竟然罕見的拿著書本躺在臥榻上看,一縷微紅的斜陽似流水灑下,在衛玠的身上勾出一道綺麗微醺的光波,衛玠神情專注的看著書本,衛璪默默的躇立在門口,隨即抬腳走了進去,一抹寵溺的笑意溢出眼眶,故意打趣道。


    “怎麽了,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然叔寶怎麽端起書看起來了?”


    衛玠一聽,驀地一喜,循聲望去,隻見衛璪眼中滿是揶揄的笑意,她不由得撇了撇嘴,輕輕的歎息道。


    “哥哥,這幾日我吃了吃就是睡,你以為我是豬嗎?”


    聞言衛璪輕輕挑眉,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隻見衛玠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聽聞你的事跡如今在洛陽都傳開了,衛二公子才華橫溢,見識不凡,依我看,不如讓舅舅向陛下進言,為你謀個官職,免得你一日日閑的無事可做。”衛璪忽然笑意一斂,眸子有些嚴厲的暼過衛玠。


    衛玠一聽,急忙搖了搖頭,不過,這幾日她確實像哥哥雖說的,的確無事可做。


    “哥哥,我根本不想入朝為官,我向你保證,下次再也不偷跑出府了,除非哥哥應允,我以後絕對好好習文讀書。”衛玠急忙發誓。


    衛璪嘴角微微一抖,斜暼了衛玠一眼,不鹹不淡的吐出幾個字。


    “那就看你表現了。”


    衛玠如小雞啄米般的點著頭,畢竟這幾日她確實是怕了,衛璪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旋即起身,臨了又道:“明日你出府買些喜歡的東西吧,不過,要早些回來。”


    衛玠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秀麗的麵容笑得比花還燦爛,一時開心得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緊忙點頭。


    言罷,衛璪轉身離開,眼底隱隱閃動一絲輕微的笑意,嘴裏不覺低喃:叔寶這孩子。


    夜晚悄然而至,蟲鳴似潮水浮湧,起起沉沉,幽如黑幕的夜晚掛著幾顆明亮的星星,月光似流水溫柔的籠罩大地,風不冷不熱的吹來,吹散了一樹繁花,吹動了衛玠的袖袍,也搖曳起斜掛的四角燈籠,衛玠倚靠在窗邊,驀地她恍然想起一事。


    那個長得與豫章王極為相似的男子,還有那日她突然昏倒過去,也許不是碰巧,他到底是誰呢。


    流水般的月色微微滲透進來,照在衛玠的身上,衛玠覺得此事應該告知衛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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