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司馬倫登基以來,大肆分封諸人,除了加封王公貴臣之外,連奴仆士卒雜役之人都能加封爵位,奢靡之風盛行,庫府的儲備還不夠賞賜,金銀冶煉鑄造還不能供給冶印,甚至有了白版封侯。


    陽春三月,洛陽城鼎沸的販賣呼喊之聲落在低迷的空氣之中,形狀優美的梧桐樹靜靜的舒展碧玉的枝葉,偶爾在風中展現著萬千的姿態,遠遠眺望,紅牆綠瓦,樓台高聳,飛閣流雲,城牆之下華貴的馬車緩緩行駛而過,一切似乎很寧靜。


    敏陽侯府


    碧玉如茵的梧桐樹下,王聿手持一盅清茶,慵懶的斜臥在華美的木榻上,蔚藍色的眸子裏滿是愜意,白如瓷玉的細膩皮膚在細碎的陽光下映出絢爛的光芒,微風清涼,微微吹拂起他白潔的衣角。


    “侯爺,許昌有信傳來。”烈青俯身回稟道。


    王聿睜開微瞑的雙眸,目光微涼,烈青恭敬的將密信遞給王聿。


    他將手中的一盅茶放在身側的小幾上,微正身體,將信封打開。


    墨跡濃密,字跡狂野,信封上隻有一行字,司馬囧有異動。


    王聿眸子輕閃過一絲冰涼的笑意,依照陛下如今的行事作風,恐怕不止司馬囧有異動了吧。


    王聿宛如璧玉的肌容上浮現一縷清嘲之色,也許他該去拜訪一下劉淵了。


    “備馬車。”王聿聲音悠然,那雙冰涼的眸子宛如洛河湍湍的流水沉聚的一抹蔚藍,在日光下折出細碎的波光。


    劉府門前,一輛清簡卻不失貴氣的馬車緩緩停下,王聿身著絳紫色長袍,墨發微束,一雙蔚藍色的眸子依舊掛著一抹琢磨不透的笑意,他步伐優雅,貴不可言,門前的侍衛一看便知是貴人,於是緊忙進去稟報。


    隨後隻見一位身著暗藍色官袍的男子笑意瑩瑩走來,見到王聿,雙手抱禮道。


    “不知敏陽侯,有失遠迎。”


    “劉將軍不必多禮。”王聿目光淺淺的落在劉淵身上,觸及劉淵的麵容,王聿目光微微一頓,既而又淡笑掩去。


    劉淵抬眸觸及敏陽侯的雙眸,笑中的笑意微微一滯,心中突然生出一抹奇妙的熟悉之感。


    “敏陽侯裏麵請。”


    王聿輕輕點頭,步伐從容悠然的走了進去,劉府內綠柳周垂,青草蘢蔥,奇花熌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景色宜人,帶著一絲嫋嫋禪意。


    二人於廳內坐下,劉淵不明王聿的來意,他目光不覺的落在王聿的身上,那雙蔚藍色的眸子竟然與那個人如此相似,劉淵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惆悵,麵上卻平靜如水。


    呼延氏命人擺上新鮮的瓜果,為二人沏上熱茶,才嫋嫋退去。


    王聿麵上依舊懸著一抹無法琢磨的笑意,骨節分明的手端起桌上的清茶淺淺一呷,嘴角抿成一抹淡淡的弧度。


    “陛下一登基,將軍清閑了不少啊。”


    劉淵微微一愣,眸中略過幾絲不明之意,客套的笑了笑。


    “這倒是,不止是我,恐怕是許多人都閑暇下來了吧。”劉淵思及如今的陛下司馬倫,不由深深一笑,那微笑之中一抹幽冷沉聚,如今的陛下下令隻要太學生年紀在十六歲以上以及正在學習的二十歲的人,都任命為官吏,自然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加荒唐了。


    “將軍,依照此形勢下去,遠在許昌的齊王司馬冏怕是坐不住了呢,成都王殿下雖遠在鄴城,但將軍亦可早做準備了……”


    王聿幽如暗夜的眸子折射出一道凜冽的鋒芒,言語不加隱晦。


    劉淵眸中微微一怔,敏陽侯此意是,莫非敏陽侯亦是殿下的人,可王濟不是一向中立,他的兒子怎會是殿下的人呢。


    “莫非敏陽侯……”劉淵沉下眸子,語氣略微凜冽,隻見王聿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無暇的容顏竟然與那個女子的麵容重疊在一處,劉淵微微晃神。


    “本侯已經將要說的說完了。”王聿優雅起身,那眉目恍如雲端的明月一般高雅,攜帶著一絲惑人笑意,他微微頷首。


    徒留下仲怔的劉淵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他沉思著王聿方才的話語,眸子逐漸變得深沉。


    呼延氏見敏陽侯已經離開,才緩緩走到劉淵身側,明媚照人的臉上挽著淺淺笑意。


    “將軍,敏陽侯此次來訪,可是有何事?”


    劉淵抬眸,輕輕的笑了笑,他示意呼延氏坐下,拿起一杯茶輕輕喝了一口,才徐徐道。


    “敏陽侯是成都王的人。”


    呼延氏眼中略過一絲驚訝,敏陽侯竟然是成都王的人。


    “他此番前來,是提醒我早些做準備,如今陛下行事荒唐,而遠在許昌的司馬囧有異動了。”劉淵聲音低沉醇厚,細看那眸子竟也有一絲王聿的神韻。


    “那將軍預備如何?”呼延氏有些擔憂的看著劉淵,如若發生戰亂,隻會民不聊生,妻離子散,可惜如今的陛下司馬倫在政事上才能平庸,難有建樹。倚靠孫秀,張林等人,更何況孫秀為人猥瑣,貪功冒進,斂財賣官,無惡不作,可惜如今他的地位尊崇,甚至荒唐有些官員不經陛下應允便直接聽命與孫秀,可見孫秀權勢滔天。


    “等。”劉淵靜落下一語,思緒微沉,回想起王聿那般無暇光豔的風采,真的有那人的無限風姿。


    孫府


    孫秀倚靠在綺麗而昂貴的金絲軟塌之上,麵容隻能算是清秀,皮膚略有幾分黝黑,臉上有怒色,嚇得身側幾位美人花容失色,局促不安的跪在他腳下。


    “可惡,張林此人不除,我心難安。”孫秀一雙鷹眼折射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光芒,將手際的茶杯猛地掃落,咣當的碎裂之聲傳來,更令周圍伺候的人瑟瑟發抖。


    “將軍何須大怒,張林此人不足為懼,更何況陛下最看重的人是將軍你。”說話的人是孫秀最為看中的幕僚,果然他的話一落,孫秀的的眉宇微微舒展。


    “將軍,聽聞張林亦對您心懷不滿,何不等到張林按耐不住,主動出手,將軍再反擊。”


    孫秀一聽,既而露出一絲微笑,讚賞的看了幕僚一眼。


    張府


    臉色青白的張林坐在廳內,回想今日孫秀在他麵前得意炫耀的姿態,心中怒意橫生,孫秀目中無人,他與孫秀同為陛下效力,孫秀此人憑什麽位高他一等,思及此,張林止不住的嫉妒怨恨。


    陛下雖然封他當了衛將軍,但是他卻沒得到開府之職,這不由讓他心有芥蒂。


    入夜,張林難掩心中的妒忌與恨意,思來想後,拿起筆落在宣紙之上,隨後命人將信送去太子府。


    夜裏太子司馬荂收到書信後,不以為然的打開一閱。


    臣張林以為孫秀此人專擅獨裁,攬權獨斷,行為違背眾人心願,而所封功臣都是小人,擾亂朝廷,可一並殺之。


    司馬荂微微斟酌,眼中溢出一道冰冷的狠毒之色,張林此人竟有如此狼子野心,竟想除去孫秀,看到此處,司馬荂已經決定將此信件交給皇帝司馬倫,張林此人不可留。


    清清幽幽的月色薄如輕紗的攏下一片朦朧,木槿花香翻湧浮沉在空氣之中,不知名的蟲低鳴,無邊的夜色與遠山相接,綿延幽遠而寬廣。


    衛府


    衛玠正在窗邊望著窗外無邊的夜色,沒有想到短短六個月洛陽城已經易主,不知為何她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總覺得還有更大的變動即將來臨。


    哥哥這幾日整日夜裏才歸府,麵容亦越來越嚴肅。


    當然這幾日不知為何突然有許多學士慕名而來拜訪衛玠,衛玠有些受寵若驚,問了才知道,竟是那日她在酒樓之中回答了那位老者的問題,那番與眾不同的理解讓許多人為之驚歎。


    阿瑤將洗漱的熱水送來,這幾日大公子經常不在府邸,二公子整日裏忙著招呼那幫自稱大學士的人,可謂是忙得昏頭轉向。


    “公子,夜已深,還是早些休息吧。”阿瑤麵露擔憂,公子雖然現在極少發病,但身體卻依然虛弱。


    衛玠不知阿瑤心中所想,畢竟衛玠整日裏活蹦亂跳的,精神滿滿,活力四射,除了那一副嬌柔貌美的容顏與身體似女子外,其餘的言行舉止看不出一絲像女子來。


    “你一說,我果然困了。”衛玠打了個哈氣,懶懶的從靠椅上起來,拿起洗漱的帕子擦了擦臉,又將靴子脫去,將腳浸泡在熱水之中,那腳趾頭渾圓潔白,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唉,我隻怕明日又有人上門拜訪,我哪裏吃得消啊。”衛玠垂頭苦惱道,早知道就聽哥哥的話不亂跑出去了,這幫古板的學士竟誇她的見識高妙,衛玠一想到此處,不由嗔笑出聲。


    “公子不呆在府中不就清淨了。”阿瑤無意間說道。


    聞言,衛玠眸子一亮,對呀,隻要出府就不被打擾了,阿瑤點醒了她。


    “好了,本公子要睡了,阿瑤,你也下去休息吧。”衛玠一想到明天可以出去輕鬆一下,一雙眸子不由笑意滿滿,難掩愉悅的心情。


    阿瑤看了衛玠一眼,隻覺得公子有幾分莫名其妙,默默的將木盆端了出去。


    衛玠美滋滋的走到床榻上躺下,已經將所有煩惱都拋之腦後,過了一會兒,隻聽見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衛玠已經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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