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當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王隊隻覺得渾身像是被重物碾過一樣劇痛。


    他疼的低呼,警惕地驟然睜眼,想要觀察四周。


    這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也是在荒涼小鎮養成的習慣。


    荒涼小鎮裏不僅有恐怖的東西,就連人,也不能幸免於其中。


    “你醒了?”


    然而,耳邊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王隊混沌的意識倏地清醒。


    他難得的失去對情緒的控製,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劉隊……我,我們出來了?”


    “對。”劉隊點頭,握住王隊的手,“你們辛苦了!”


    “不,不辛苦。”王隊連連搖頭,目光四下轉動,卻發現這個病房裏隻有他和光頭男兩人。


    光頭男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的跡象。


    王隊想起,在踏出昏迷小鎮的那一刻,他的手是緊緊握住韓非的。


    他急切的抬頭看向劉隊,“劉隊,出來的人隻有我們幾個嗎?有沒有其他的人?”


    劉隊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但在王隊帶著希翼的目光下,劉隊緩緩搖頭。


    “和你們一起出來的隻有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沒有其他的人了。”


    這話一出,王隊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霎時萎了下去。


    “是我沒用,居然沒能把他帶出來……”


    劉隊卻沒有王隊那樣失落。


    他反而有些興奮,帶著些許褶皺的麵容上揚起笑容。


    “看來你們已經正麵接觸過了,你有沒有記住他的模樣?”


    王隊恍惚了一刹。


    他仔細的回想著腦海裏那個人的模樣。


    “他的模樣?”


    就在他以為能想清楚的時候,腦海裏屬於那個人的記憶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霧氣。


    他看不真切,也無法再繼續向更深處探入。


    瞧著王隊恍惚的樣子,劉隊臉上的笑逐漸落下。


    “看來,連你也不記得了。”


    “那個小男孩和那個女人比你們先一步醒來,我已經問過他們了,他們也不記得韓非到底長什麽模樣,隻是知道他們曾經與韓非接觸過。”


    “至於更多的,他們想不起來了,關於韓非的記憶,他們簡短的隻能用幾句話來概括,連你也不意外,看來從其他人嘴裏得到的答案也應該是這樣了。”


    王隊愧疚的低垂著腦袋,“抱歉,劉隊。”


    “好好養傷。”劉隊伸手在王隊的肩膀上輕拍兩下,“至少你們已經正麵接觸過他了,下一次再遇到他,也許能記得更多。”


    王隊愧疚應下。


    “好。”


    就在劉隊要走出病房之時,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站在門邊那道小小的身影。


    “叔叔……”


    小男孩也察覺到劉隊看見了他,小心翼翼的從門口站了出來。


    “我,我想看一看王叔叔怎麽樣了。”


    小男孩臉上的青紫已經完全褪去,露出了原本稚嫩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常年沒見陽光,小男孩的臉色泛著病態的白,跟劉隊站在一起,像是黑夜與白天的差距。


    對著小男孩,劉隊似乎頗為有耐心。


    他蹲下身詢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迷茫的眨了眨清粼粼的雙眼,猶豫許久後,好似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去。


    “我,我叫……我……我沒有名字,奶奶一直叫我小八,叔叔們叫我小八可以嗎?”


    “好。”劉隊朝著小男孩笑了笑,“我們會給你新的身份,但是,你需要去到新的家庭生活,你會適應的,對嗎,小八?”


    小男孩沉默。


    劉隊也不著急催促,隻是溫和的看著小男孩。


    直到小男孩聲音有些顫抖的說,“我,我想找那個叔叔,雖然不記得那個叔叔的樣子了,但是,但是如果再見到,我一定可以認出來的!”


    “不行。”劉隊還沒說話,王隊就激動的從病床上坐起來。


    “你還太小了,進入那個地方,你連活路都沒有!小八,你在這裏可以找到合適的家庭,你可以有新的爸爸媽媽,你不能進去那種地方冒險!”


    “好吧……”小八畏畏縮縮的應下聲,仿佛不敢有所反抗。


    劉隊牽著他走出病房,帶著他去到一個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的小屋子裏。


    “你先在這裏呆著,叔叔先去外麵跟其他人說一下話,一會兒就回來看你好嗎?”


    小八乖巧的看著劉隊,說了一聲“好”,隨後就跳上了床,兩條小腿在床邊晃蕩著。


    劉隊放了心,這才轉身離開。


    可他沒有看見。


    在他出門的刹那間,原本臉上還盡是乖巧的小疤突然被一層陰霾裹住。


    在床邊晃蕩的小腿停滯。


    小八跳下床,遍布陰霾的小臉貼在門邊,仔細的聽著門外兩人的對話。


    可這房間的隔音太好。


    外麵的人聽不見裏麵的聲音,裏麵的人也同樣聽不見外麵的人在說什麽。


    小八隻能作罷,重新回到床上。


    但他臉上的陰霾沒有散去。


    稚嫩的五官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揉捏一樣,竟然在逐漸變形!


    “嘿嘿……”


    小八低笑出聲。


    “原來,這就是迷霧外麵的世界嗎?”


    他臉上的五官已經完全看不出正常的樣子,一層黑霧籠罩在他的臉上。


    “還真是……夠糟糕啊……”


    “我要回去找那個人,隻有他,隻有他才能給我想要的一切……我從他身上,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些人的身上都沒有!都沒有!”


    “啪嗒——”


    小八話音剛落,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


    劉隊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夫婦站在門邊。


    “小八,這兩個人以後就是你未來的爸爸媽媽了,過來。”


    劉隊朝著小八招了招手。


    小巴臉上的黑霧在門口打開的那一刹那就已經全然褪去。


    他乖巧的邁著小碎步走過去。


    抬頭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叔叔,阿姨。”


    男人和女人的身上都穿著還沒脫下的製服。


    看著小八乖巧的樣子,女人心生歡喜,蹲下身就將小八抱了起來。


    “乖,以後我就是你媽媽了,我帶你回家,好嗎?”


    “好……”小八雙手勾住女人的脖子,把頭埋在女人的脖頸之間。


    一旁的男人臉上也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帶他回去吧。”劉隊鬆了口氣,“一定要好好善待這個孩子。”


    “放心吧,劉隊!”男人朝著劉隊敬了個禮,“我和夫人已經備孕十年了,一直沒有孩子,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這個孩子會是我們未來的唯一,請您放心!”


    對於自己手下的人,劉隊自然放心。


    他不再多言,隻是說了一句“去吧”。


    男人和女人便帶著小八一起回了家。


    說是家,其實也是部隊裏麵的安置房,當男人和女人把孩子帶回去的時候,不少人都在問起,這孩子是怎麽來的。


    男人和女人淺淺帶過,沒有把小八真實的來曆告訴他們,隻說是從鄉下帶回來的孩子。


    其他人沒有再問。


    也許是為了迎接小八,女人特意做了一桌很豐盛的飯菜。


    乖順的坐在飯桌上,小八手裏拿著筷子,極其不適應的夾著菜。


    “小八,你太瘦了,得多吃點。”


    男人說著就夾起一塊肉,放到小八的盤子裏。


    小八有些不適應的笑了笑,“叔叔阿姨也一起吃吧。”


    “好,好!”男人和女人同時點頭。


    然而,就在吃下碗裏的肉的那一刹那,男人和女人呼吸同時一頓,重重倒在桌上!


    原本看似乖巧的小八從椅子上跳下。


    “當我的爸媽?嗬……”


    他勾起唇,徑直走出門外。


    外麵還有不少正在訓練的人,樹底下聚在一起聊著天的女人也不少。


    然而,當小八路過他們的時候,他們仿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般,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小八像是知道路線一般,連一條彎道也沒走,一路走到迷霧外。


    大橋下水波湧動。


    小八仰起頭,看著團團迷霧,咧開小嘴。


    “嘿嘿……這一次,你也要認得出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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