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以後,我們便將各奔東西,隻有分別,鮮有重逢。


    盡管前幾天在家的時候,陳默就已經思考過穿什麽衣服去學校這個問題,但等到真的要回學校時,他還是改變的之前的想法,選擇了樸素和簡單。上身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下身搭配一條卡其色的中褲,腳上踩著紅藍白配色的運動鞋,手裏還提著一個黑色布質手拎袋。這樣的裝扮既舒適又不張揚,符合他一貫的風格。如果非要說他這身打扮有什麽特別突兀的地方,那也就隻有他後背的一把吉他了。既然德哥提議參加完畢業典禮後再回教室舉辦個簡短的道別演出,自己沒理由不捧場,沒理由不鼎力支持。


    “陳默,確定中午不要來接你嗎?”


    “嗯,中午我想跟同學們吃個飯後再回家。”


    “吉他呢?”


    “我背著就行,沒事的。”


    “行吧,那你多注意安全,尤其是你的眼睛。”


    “我知道了,謝謝老爸!老爸再見!”


    看著兒子頭也不回的邁入了學校大門,父親便也上車離開了。


    或許人都是健忘的吧,高考的硝煙還未散盡,可所有人的臉上都是興高采烈,交談中歡笑聲不斷。


    “哇哦!默哥你深藏不露啊!”


    陳默才走進教室,便有眼尖的同學見到了他。


    “哈哈,今天要獻醜了”,陳默笑著走到講台邊,將吉他包輕輕放下。


    可陳默讓自己同學驚訝的地方又何止是樂器,他鼻梁上消失的眼鏡也終於被人發現了。


    “默哥,你眼鏡呢?!”


    仲秋菊起身坐到了原本珠妹的位置,一臉的好奇。


    “嘻嘻,你猜!”


    “隱形眼鏡?”


    “沒,前幾天去激光了,以後不用再戴眼鏡了。”


    “啊?”仲秋菊睜大了雙眼,一臉的疑惑,“為什麽?多危險啊!這手術風險很高的吧?”


    “躺在手術室的時候,全程都清醒的,確實有些害怕。…”


    陳默一臉平靜的講述著自己的經曆,反倒是仲秋菊這個好奇寶寶聽到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去做,太嚇人了。”


    “哈哈哈,其實戴眼鏡也挺好的,無非就是運動的時候有些麻煩”


    “默哥哥早哇!什麽事這麽好笑?”


    在陳默二人交談的過程中,珠妹也到了,還戴著一副墨鏡。


    “咦?你怎麽也沒戴眼鏡?”,仲秋菊往左挪動了位置,細心的她發現,朱珠平日裏戴的近視眼鏡同樣不見了。


    “我戴了呀,是隱形的而已”,珠妹摘下太陽鏡,露出了一張略顯圓潤的可愛小臉。


    “嗯?哥哥你的眼鏡呢?”


    陳默咧嘴一笑,“隱形的,你看不見嗎?”


    聞言,天真的珠妹竟信以為真,將頭湊到陳默近前,仔細的觀察著他的眼珠,而坐在身側的仲秋菊則是一個勁的捂嘴偷笑。


    “沒看到嘛!”


    “你是不是呆?隱形眼鏡怎麽可能看的出來。”


    “好啦,你哥騙你的,他去做手術的”,仲秋菊最終還是看不下去了,陳默這家夥是真的壞,哪能讓小姑娘一直湊得這麽近。


    “靠!從實招來!”珠妹雙手抱胸,小臉氣鼓鼓的。


    其實,也不隻是陳默有著顯著的變化,大家自從高考結束之後雖分別了沒幾天,可每個人都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且不說心態上的巨大改變,就連外表也是如此。就以女班長和珠妹為例吧,仲秋菊這次返校,雖然穿著上和以前也差不多,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寬鬆短袖、破洞牛仔熱褲,匡威板鞋,可她臉上卻多了幾分妝容,淡淡的眼影、薄薄的散粉、連嘴唇上都塗了一層淺淺的口紅,這讓她更顯成熟了。珠妹雖然並沒有刻意去化妝,可她今天的穿著將她小富婆的底細暴露無遺,小小年紀卻知道要背著名牌包包了,脖頸處和手腕上也多了兩件首飾。


    上午的畢業典禮是學校領導安排的重頭戲,可班級內部的道別演出才是學生們心中真正的渴求。


    畢業典禮上,終究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陳默拿到了最後一張蓋著紅章的獎狀,湊齊了三張,也算是彌補了初中三年的遺憾。除了形式化的頒獎儀式,學校領導和老師們的也都有發言,雖然沒有過多華麗的詞藻,但卻句句都能落到實處,並不冗長乏味,讓人不禁心生好感。尤其是有一句話讓陳默印象尤為深刻,“造物之報施,全視人之自取也”。初聞這句話好似很簡單,但仔細琢磨後卻心知蘊含著深邃的哲理。它提醒人們,命運的恩賜與懲罰並非取決於上天,而是完全由個人的選擇決定。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這些行為將直接影響到日後我們所得到的因果報應。人生就像一場漫長的旅程,每一次選擇都會引領自己走向不同的方向。如果選擇積極向上、努力奮鬥,那麽很有可能會收獲成功和幸福;相反,如果選擇消極怠惰、怨天尤人,那麽大概率隻能麵對失敗和痛苦。


    陳默對此有著非常強烈的認同感,也相當信服,因為他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初中三年的他和高中三年的他,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境遇,一個消沉、一個進取;一個陰霾、一個陽光;一個逃避、一個奮勇;一個孤獨、一個溫暖;一個迷茫,一個堅定;一個黯淡,一個耀眼。所以,開玩笑的說,雖然陳默知道星座學說隻是一種西方文化,一種娛樂方式,一切的改變根源都在於自己實在的努力和心態的轉變。可是,他有時候真的會懷疑,自己這樣截然相反的精神狀態,是不是真的和雙子座有關係。


    但事實上,無論生活以前是如何糟糕,未來會有多麽不可捉摸,我們首先要做的便是珍惜當下,把握好每一次機會,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夢想。要學會承擔責任,坦然麵對生活中的挑戰和磨難,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素質,以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做自己的主人,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實現自己的價值,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美好人生。


    待典禮結束,各班師生回到各自的教室後,已是臨近上午十點了。雖然外界陽光明媚,可它卻無法驅散那片盤旋在學生們心頭的淡淡陰霾。


    隨著南北兩側的窗簾落下,燈光熄滅,投影幕布上的畫麵逐漸變得清晰、明亮。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德哥點擊了播放按鈕,這是他托人製作的回憶錄,用照片的形式記錄著大家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每一張照片都承載著珍貴的回憶和情感,也留住了大家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


    “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幾張照片緩緩地出現在屏幕上,教室裏原本還算安靜的氛圍瞬間變得熱鬧非凡。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都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那笑聲仿佛要衝破房頂一般。尤其是蔡家偉這個壞東西,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些照片是德哥從老殷那裏好不容易要來的,它們真實地記錄下了花、陳二人當時被一眾損友阿魯巴的狼狽模樣。


    “豬狗,你還好意思笑,就你特麽的最起勁,還給我玩大風車!”


    “哈哈哈,幸好當時沒放過你,不然現在哪還有機會?”蔡家偉毫不在意陳默的各種抱怨,反而一臉的慶幸。


    隨著電子相冊的不斷翻頁,許多被眾人遺忘在腦海深處角落的記憶,如同一串串珍珠般被逐漸串起,閃耀著光芒。而那些曾經的美好時光,也如同電影畫麵一般,在眼前徐徐展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二運動會時的場景。參賽選手們在賽場上揮灑汗水,盡情釋放青春活力。他們的每一次衝刺、跳躍都充滿了激情與力量,讓人感受到了運動的魅力。而拉拉隊們則用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為運動員們加油助威,現場氣氛十分熱烈。接著,畫麵切換到了那年的大雪紛飛。校園裏銀裝素裹,宛如童話世界。同學們紛紛走出教室,在雪地裏盡情玩耍。有的堆雪人,有的打雪仗,有的則漫步在雪中,享受著冬日的寧靜與美好。…翻過幾個片段,百日誓師大會的場景再次被展現在眼前。同學們個個精神抖擻,眼神堅定,誓言錚錚,展現出對未來的信心和決心。他們手舉橫幅,高呼口號,眾誌成城,鬥誌昂揚,仿佛要將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在一起,為夢想而奮鬥。在相冊的最後,是德哥在高考那幾天抓拍的一些瞬間,也讓人記憶猶新。這些照片記錄了同學們在備考時的緊張與專注、家長們在校門口焦急與等待以及老師們鼓勵和堅守。


    所有的這些珍貴瞬間都見證了大家共同度過的高中生涯,也成為了彼此之間最美好的回憶。


    “呆子,剛剛掉眼淚了吧?”


    “還,還好吧,隻是情到深處不由己,確實挺傷感的”陳默搖了搖頭,微微一歎,或許自己的性格還是有些軟弱吧。


    “嘻嘻,蔡蔡好像也哭了吧?”眼見著即將離開長廊,走進太陽底下,韓一丹打開了遮陽傘的紐扣。


    “嗯,哭的比我凶多了,到最後口琴都吹不動了”,陳默看到她的動作,便順手將傘拿了過來,幫她撐開。


    就在剛剛,在告別演出的最後時刻,講台前迎來了陳默和蔡家偉的一同登台,他們二人共同演繹了一首經典歌曲《同桌的你》。


    陳默輕輕撥動著吉他琴弦,悠揚的旋律如潺潺流水般流淌而出。而一旁的蔡家偉則吹奏起口琴,清脆悅耳的音符在空中交織成一幅美麗的音樂畫卷。他們的演奏配合得如此默契,無愧於近三年來的朝夕相處和共同磨礪,他們的每一個音符都充滿了情感與力量。在這動人的音樂聲中,兩人也用歌聲唱出了心中對彼此的眷戀與不舍。歌詞裏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他們內心深處的真實寫照,也喚起了聽眾們的共情,也隨之紛紛看向對方,眼中閃爍起淚光。


    蔡家偉的麵容起初還算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怯場,可隨著記憶的不斷湧上心頭,他不禁轉頭看了一眼陳默,一眼又一眼。


    “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


    聽到陳默唱到這句歌詞時,蔡家偉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電流擊中一般,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拚命抑製著眼眶中的熱淚。可終究隻能轉過身去,麵朝著黑板吹奏,那顫抖的曲調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痛苦與不甘。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口琴,試圖用音樂來掩蓋自己的悲傷,卻發現這根本無濟於事。很快,口琴聲戛然而止,隻剩下蔡家偉那不斷抖動的雙肩。


    可隻見陳默不曾回頭便已知蔡家偉的狀態,如他般同樣的流下了淚水。二人親如兄弟,有些事情又何須用眼睛看、用耳朵聽,我懂你的難受,你懂我的苦痛,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是啊,我們都早就早已習慣了彼此的存在,習慣了有對方陪伴的生活。若是與你分別,便好似以後的日子裏少了一隻眼、斷了一隻手、沒了一條腿,無法再相互扶持、相互幫助。


    “呆子,中午想吃什麽?”


    “嘿嘿,想去你家吃飯!”


    “泥奏凱!想得美!”,韓一丹咬著下嘴唇捏了一把陳默腰間的軟肉,一臉的嬌羞模樣。


    “哈哈哈!我都已經畢業了,好事指日可待!我很有耐心的!”


    “真是沒臉沒皮!”


    二人撐著傘緩步走著,走到大超市附近時,竟看到不遠處的邵卉,貌似是在等公交,還時不時的抬起手看一下時間。


    陳默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小娘子,韓一丹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便牽著他一起往那走去。


    可二人尚未等到綠燈亮起,公交車卻先到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邵卉登上了車廂。


    “卉姐!!!”陳默大聲呼喊,揮手示意,可回應他的隻有呼呼的尾氣和耀眼的陽光,唯獨沒有她的笑臉。


    世間有太多遺憾了,我們還未好好的道別,便這樣匆匆的給我們之間畫上了句號,再也沒有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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