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路漫漫,卻終有歸途。如今這個社會太過浮躁,有些話我說的太急,有些人走的太快。


    若不是無意中翻看了奶奶家的掛曆,我差點就搞錯了開學時間,原來19號是雨水,也是年初六,更是我們高三學子即將返校的日子。我有些悵然若失,我本以為回到家中可以盡情放鬆,但沒想到假期轉瞬即逝。甚至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居然有小偷竊取了我的時間,劫走了我的假期,明明自己才回家沒幾天!還沒怎麽睡過懶覺,還沒怎麽好好跟家人團聚。


    我將這個發現,發短信告訴了小娘子,她也有些不可置信,可隨後她也無奈的不停歎氣,因為她發現我沒有說錯,放假前的通知單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全體高三學生需要在19日返校,20日開始正常上課,比別的年級早上幾天。


    小娘子是因為家裏有情況,心緒不寧,她搞錯時間是很正常的,可我呢?我怕不是有些癡狂了,整天把自己按在書桌上,像鯨吞龍吸般汲取著書本裏的知識,像不知疲倦的木頭人機械的完成著自己的學習計劃,我仿佛已經失去了對時間和空間的感知,除了學習,再也沒有在意過別的。


    當我在漠視時間的時候,它也在給予我無情的還擊。既然我那麽專注於一件事情上,它就把別的東西從我身邊奪走。我有些後悔了,自己似乎還有很多事沒做。寒假歸來,自己還沒找榮榮聚過,交流下幾個月來的心得體會與八卦趣事;自己還沒好好給奶奶打過一次下手,坐在溫暖的灶台邊,聞著淡淡的草木香味,看著火焰熊熊燃燒;自己還沒來得及去姐姐那拜年,自己應下的請求,怕是要食言了…或許,自己最在意的是不能見到姐姐吧,擔心她會失望,會難受,會生氣。


    既然發現了時間上的衝突,有些事我就不能再拖了,打給玉玉姐的電話看來是要提前了。


    “喂,姐姐!”


    “小默,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呢,我剛想拿起手機給你打電話。”


    “嘿嘿嘿,姐弟連心嘛”


    “喂,小默嗎?”


    電話裏換了個人在問候我,我聽出來這是小舅媽的聲音,心中一下子有些緊張了,“舅媽,新年快樂!”


    這好像是六年來,自己第一次跟小舅媽拜年,時間一晃居然已經過去了那麽久。


    “小默新年快樂!”


    舅媽的聲音輕快、愉悅,聽上去就知道她現在很開心,或許她也真的期待自己前去吃年飯吧。想到這,我的心中又難受了幾分,自己恐怕要讓她失望了,要讓更多的人失望了。


    “明天記得早點來哈!大家都會回來的!…”


    可她說著說著,我卻突然一點不想回去了。


    “明天你姐夫也是第一次上門拜年,真是雙喜臨門啊!”舅媽一個勁的說著明天的安排,顯然還沉浸在喜悅中。


    姐夫?我在心裏重複了一聲,我很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我隻有兩個姐姐,一個馬上大專畢業,一個已經在工作了,想來這個姐夫隻可能是玉玉姐的男朋友。


    我握緊了拳頭,心情很複雜,像是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麽。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我甚至有些怨恨這個男人,從此以後,姐姐就要屬於他一個人了,姐姐的愛也都要給他了。


    或許是見我沉默不語,小舅媽又把電話還給了玉玉姐。


    “喂,小默你還在嗎?怎麽不說話了?”


    “姐姐,我好像不太開心。”我坐回書桌,失落和悲傷正漸漸將我的包圍,我覺得全身的提不起勁來。


    “怎麽了?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我,我”


    我很想說,姐姐你怎麽有男朋友了,怎麽都沒和我說過,可是,我終究是說不出口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本就是自然規律,自己的無名火也本就是無理取鬧。我哽咽了兩聲,想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姐姐,我明天恐怕來不了了。”


    “啊?為什麽?”玉玉姐的聲音有些吃驚,可她隨即又說道,“是生病了嗎?”


    “我今天才發現,明天要開學了。”


    “這麽早?真的假的?”


    “真的,我剛剛和同學確認過了,放假單上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是我忘記了。姐姐,真的對不起啊,說好了我要回來吃年飯的,可我卻食言了。”


    悄無聲息的,一滴眼淚從我眼眶中滑落,我真的很難受,可我不想讓姐姐發現。


    姐姐沉默了幾秒鍾,柔聲安慰道,“沒事的,學習要緊,你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開心點,姐姐總歸在的,紅包也給你留著呢。…”


    玉玉姐說了很多,可我基本都沒聽進去,耳朵裏嗡嗡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姐姐,剛剛舅媽說,今天還有姐夫要過來,是嗎?”


    “嗯,姐姐一直沒和你說,你會怪我嗎?”


    雖然陳默掩飾的很好,可朱玉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異常。


    “嘿嘿嘿,哪能啊,姐姐看上的人肯定很優秀,我高興還來不及。”我緊緊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淚珠不停的在滾落。


    “對不起啊小默,姐姐不是想故意瞞著你的,隻是沒機會跟你說。”


    “姐姐,我”


    或許是心裏過於委屈,我終究是忍不住的放聲大哭,嘴裏說出的話也是沒輕沒重,“我媽媽是這樣,一聲不響的就離婚了,你也是這樣,突然就領了姐夫回來,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我討厭你們!”


    掛掉電話,我無助的趴在書桌上痛哭,任憑眼淚打濕了書本,也不再理會響起的手機鈴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坐起身,呆呆的看著一排立起的書籍,眼神空洞。想了片刻,我還是拿起了手機,給姐姐回了個電話。


    “喂,姐姐”


    “不哭鼻子了?”


    “嗯,剛剛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種反應,本來想明天當麵好好跟你說說的。”


    “沒事的,是我太小心眼了,也可能是學習太壓抑了。”


    “那你今天過來嗎?姐姐這兩天都不用去值班,都在家的。”


    “我,我,我什麽都沒準備呢,明天大概率中午前就會出發返校。”我猶豫片刻,還是拒絕了玉玉姐的好意。


    “好啦,姐姐不會怪你的”


    …


    再次和姐姐通完電話,我的心情並沒有好到哪去,我隻是有些愧疚自己說的那些話,也隻是不想讓她再擔心。


    “喂”,我有些忐忑的撥打了另一通電話。


    “小胖子,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姐姐,今天年初五,你在家嗎?”


    “嗯啊,你要來嗎?”


    “想,我想你了。”


    錢婷愣了一下,“心情不好?”


    “沒有,隻是馬上要開學了,想看你一眼。”


    “那我馬上起床,喊媽媽燒兩個菜。”


    “不用不用,過年吃的太油膩了,我想喝點粥。”


    “行啊!要不要跟你媽說一聲?一起吃午飯?”


    “不要。”


    …


    姐姐的閨房裏,依舊有些淩亂,可我並不在意,畢竟隻有軍隊裏和監獄裏才會每天都是幹淨整齊的,家裏這樣反而更真實,更溫馨。


    “小胖子”


    “嗯?”我坐在姐姐床沿上抬頭望向了她。


    “都到這了,心裏話還要藏著嗎?”


    “我”,我又低下了頭,“也,也沒什麽,我就是有些問題想問你。”


    “哦豁,什麽問題要跑到我家裏來問?”婷姐姐來了興趣。


    “你以後會嫁人吧?”


    “噗,哈哈哈哈,你這是問的什麽傻瓜問題,難道你以後不會娶媳婦?”婷姐姐顯然沒想到我會問這種幼稚的問題,笑的前仰後合。


    可看著我那副認真的模樣,她又收起了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玉玉姐跟你說過了?”


    “嗯,早上剛跟她打過電話,還是小舅媽無意中提到的。”


    “不高興了?”


    “有點,其實可能也不是因為這個不高興,明天要返校了,小舅媽那去不了了。”


    “這麽早?那你這個年過的可太沒意思了,都沒在家待幾天。”


    “姐姐,你以後找了男朋友會和我說嗎?”


    錢婷緩步走到陳默身前,“嗯,姐姐答應你。”


    “可她為什麽不和我說,人家都來上門拜年了,我才知道。”


    在姐姐略顯詫異的目光中,我的眼淚像是不要錢的嘩嘩流下,完全沒了男子漢的形象,


    錢婷再往前走了一步,將陳默摟在懷裏,“好啦好啦,別哭啦,不還有我在嘛。”


    “可你以後也要結婚的。”


    “嗚嗚嗚”,我像個小孩子一樣不停的哭著,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我舍不得你們。”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還早呢,我可不想那麽早的結婚生娃。”錢婷輕柔的撫摸著陳默的腦袋,仿佛自己懷裏的不是一個大男孩,而是一個呱呱落地的嬰兒。


    小孩子總是好哄騙的,沒過一會,錢婷便把陳默哄睡著了,望著他眼角殘餘的淚痕,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姐姐的被窩很暖和,我的手也很暖和。


    “暖和?”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有些疑惑這溫暖的觸感,感知中自己的雙手好像並沒有放在被窩裏。我努力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在這的人。


    “姐姐?!”


    “真能睡,和小豬一樣”,朱玉微微一笑,美眸凝視著陳默。


    我揉了揉眼睛,隻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


    “怎麽,摘了眼鏡就認不出我了?”朱玉將右手輕輕撫在弟弟的額頭,像是慈母一樣溫柔的用大拇指揉著他的鼻梁。


    在確認來人後,我堵氣般的將被子把頭蒙住,“你怎麽來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壞蛋,哭哭啼啼的跑這來告狀了。”


    我露出一雙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聲對不起。


    “來都來了,晚上陪姐姐回家吃飯吧,舅舅、舅媽也挺期待你的。”


    “我,我”,我的眼神有些躲閃,心裏還沒找到合適的理由拒絕。


    “我也去的”,婷姐姐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冒了一句話。


    要不是婷姐姐開口說話,我都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現在幾點了?”


    “可以起床了,難道要我們把你抬起來?”婷姐姐玩味的笑道。


    見狀,我緩緩坐起身,深呼吸了幾口,可望著玉玉姐,我又伸出了雙臂。


    “姐姐,對不起。”


    “沒事的,沒事的,我都明白。”


    姐姐們的懷裏是那麽溫暖,那麽柔軟,連味道也都是媽媽的味道。


    多年之後,我才終於明白,或許在我心裏,母親不是一個人,“她”是你們的所有,她是,你也是,玉玉姐也是,你們都是我心裏無法割舍的一部分,是你們共同組成了“母親”在我心裏的形象,填補了我對母愛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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