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男子漢要堅強,有淚不輕彈。


    他們說,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肯放下。


    他們說,大丈夫誌在四方,何患無妻。


    我明明已經經曆過一次這樣的考驗了,也曾失去過她,可怎麽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呢?


    對於陳默的變化,德哥沒有開口,王奶奶沒有開口,那朱珠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詢問。隻是她覺得很奇怪,難道他們都沒發現嗎?還是說默哥哥掩藏的太好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隔的天早上,朱珠到達德哥家時,陳默竟然還沒有起床,而問起王奶奶時,她也隻是說了一句,“睡懶覺好啊,天天運動人也吃不消哇”


    思忖片刻,朱珠還是覺得上樓看看。


    半圓形的蒙古包裏,陳默還在安睡,隻是他這個蜷縮起來的樣子,讓人聯想到了母胎裏的嬰兒,明明那麽大的一張床,可他卻隻占了這麽小的一個位置。


    朱珠坐在椅子上,翻看著陳默的書本和資料,可當她翻到草稿紙時,那紙上雜亂無章的線條尤為惹眼,甚至有些地方都被筆尖劃破了一絲。她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些痕跡,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陳默下筆的煩躁和不安。


    哥哥,你遇到什麽事了,你怎麽了?


    朱珠有些心疼的轉身看向陳默,卻正好聽見了他的呢喃。


    “別走”


    “別走”


    朱珠拉開蒙古包,把頭靠近了些,想聽聽他還會說些什麽。


    雖然沒有再聽見什麽,可細心的她又發現一個令她吃驚的地方,陳默左眼下方的枕頭摸著有點濕。


    “這是哭過了?是睡之前哭的,還是睡著了哭的?”


    朱珠咬著下嘴唇,她下定決心,今天要向陳默問個水落石出。


    陳默今天沒有等到鬧鍾,卻等到了珠妹的起床服務。


    “默哥哥,你終於醒啦!”


    那種久違的可愛溫柔的笑容,再次出現在了珠妹臉上。


    陳默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我今天是睡過頭了,還是你來太早了?”


    “嘻嘻,為什麽不能是我來喊你起床?”


    陳默咧嘴一笑,“能啊,當然能”


    朱珠先行離開,一邊下樓,一邊還想著,除了自己無意中發現的兩件事情,陳默看起來還真的很正常。


    等陳默洗漱好後,就隻剩朱珠還留在桌上等他了。


    “你真磨嘰,再不來我都要把這些全都吃完了”,朱珠貼心的將一盒小籠包打開,裏麵的四個還是原封不動的。


    “又破費啦,謝謝啦”,陳默嘴上說著謝謝,筷子卻夾起了醬香餅。


    “臭哥哥,人家特意給你留的呢,你得吃完它”


    陳默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一臉懵逼的看向珠妹,她今天太不奇葩了,這麽嬌滴滴的聲音,自己從來沒聽到了,甚至連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你不會是被狐狸精附體了吧,還是腦子裏的筋抽抽了???”


    “呸呸呸”,朱珠一秒恢複本色,“還不是讓你多吃點,最近都不見你吃肉了”


    陳默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不去吃肉,純粹是不想吃,吃肉會加重自己的消化負擔。本身自己就很累了,他不想再折騰自己。


    “一個”“兩個”


    陳默一口一個,很利索的吃完了四個小籠包,“滿意了不?”


    朱珠輕輕點頭,可在陳默繼續喝粥時卻又搖了搖頭,心想“你平時哪有這麽聽話,即便是要消滅這4個,也會設法讓我吃上一個。”


    而人心裏一旦有了疑惑,這個問號便會無限放大。


    陳默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他可以靜靜的坐在書桌上看半天的書,也能悠閑的躺在床上睡上半天午覺,可嘴裏的話變少,卻不是他安靜的表現,尤其還是跟珠妹在一起的時候。她相信陳默一定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可他沒道理變的比自己還快。


    趁著中午的時間,朱珠再次上樓,自己有點擔心他了。


    “今天不睡午覺了?”


    陳默沒有回頭,手上的筆在忙個不停,“嗯,時間有點趕,以後不睡了”


    “有點趕?”,朱珠好奇的走到書桌邊,發現陳默正在奮筆疾書,對著自己的筆記本謄抄其內容在另一本新的筆記本上。“你在幹嘛?”


    “抄書啊!”


    “抄書???前麵一個月都沒見你這麽幹活,怎麽突然想起做這個了?”朱珠將手撐在書桌上,看著陳默那專注的神情,她知道,陳默是認真的。


    朱珠思考片刻,“你這是要送給丹姐?還是送給誰?”


    聽到朱珠提到這個稱呼,陳默手中的筆頓了頓,猶豫了很久,隨後轉頭看向珠妹,笑了笑,“你猜的沒錯,是給她的”


    “那我有個好建議”


    “嗯?”


    “街上總有複印店的,為何不去複印?哪怕是補課的材料、試卷,就算你去複印了,德哥也肯定不會在意的”


    陳默略微低下頭顱,“我知道,可,心意不一樣呀”


    朱珠有些費解,有些嫌棄的看著他,“可拉倒吧,你寫的字有多好看啊”


    陳默看了看自己的舊筆記本,又看了看手中的新筆記本,沒有半點猶豫。


    “撕拉”“撕拉”


    陳默當著朱珠的麵,把自己謄抄的幾頁筆記全都撕掉了。


    “誒,幹嘛?”朱珠小心翼翼的問道,“默哥你生氣啦?”


    陳默推開椅子,閉上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隨後重重吐出,臉上恢複了笑容,“不,你說的很對,說的很及時,謝謝你珠妹”


    “默哥哥,你笑了”,朱珠驚奇的發現,此時的陳默終於表現出了往日的狀態。


    “哈哈哈,說的多稀奇一樣,我不笑,難道應該哭嗎?”


    朱珠想了想,“又不是沒見過”


    “扯犢子,除了小時候,你啥時候見我哭過?”陳默咂了咂嘴,男人都是好麵子的,哪能被女孩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


    朱珠走到床邊,摸了摸枕頭,發現已經幹了。


    “我早上喊你起床的時候,你這枕頭有點濕,就在眼睛下麵的位置。”


    “可能,應該是口水吧”


    陳默的解釋未必沒有可能,可他眼神中的躲閃和黯然,讓朱珠一眼就看出來他在說謊。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最有可能的是戀情出現了波動,可默哥哥都會親手抄筆記給她,應該也沒道理啊。若是因為自己,好像也不至於,朱珠不認為自己在陳默的心中有那麽重要的地位。總不能因為他是精神病吧?


    “默哥哥,你能陪我坐一會嗎?”朱珠指了指自己的身邊。


    陳默想保持距離,依舊坐在椅子上沒動,“這不一樣嘛”


    朱珠沒有理會他,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臂,帶他坐到了床邊。


    “你今天怎麽怪怪的?吃早飯也是,現在也是”,眼下的情形,讓陳默有些不自然。


    “我怪怪的?你才是吧!最近幾天你一點都不正常”,朱珠沒好氣的看向陳默,沒想到這貨居然“惡人先告狀”。


    “我?沒有啊,每天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哪裏不正常了?”


    “你的過於正常便是異常,默哥哥,我其實已經觀察你好幾天了,你肯定是遇到過什麽事了。是跟那個討厭鬼有關係嗎?昨天他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陳默輕蔑一笑,“無非就是瘋狗而已,你還管他說什麽呢?


    “珠妹,我很好,你放心。隻是對於即將到來的新階段,我還在努力適應。”


    “適應,大家都要高三了,難道你的高三有什麽特別不一樣嗎?”


    “聰明的小丫頭,對我來說,確實是不一樣的。”陳默總算是把自己的異樣圓過去了一大半,從珠妹說一直在觀察自己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偽裝被看破了,可他不需要別人過多的關心,一個人也挺好的。


    “農村人出來的小孩要學會奔跑,不懂嘛?”陳默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朱珠翻了翻白眼,“聽的真酸,說的好像我就是城裏人一樣”


    “哈哈哈,好啦好啦,今天你在這睡午覺還是去樓下?”,陳默很自覺的讓出了位置。


    朱珠盯著陳默看了很久,還是選擇了留下。她麵朝著陳默躺下,用同樣的姿勢把自己蜷縮起來,閉上了雙眼,她想體會下當時陳默可能的感覺。


    安全的反義詞是危險,但也可以是不安全,在他心裏的,原來是這麽沒有安全感,亦或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孤獨感。看著那個獨自一人趴在桌上的背影,朱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無可名狀的傷感。


    一個有心追根究底,一個極力掩藏悲傷,可就像我們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朱珠還是找不出陳默出現這種變化的原因,似乎隻有她自己留意到了他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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