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新車裏的氣味不是很好聞,可姐姐身上的味道很迷人。


    婷姐姐雖然給了陳默一巴掌,可她也很後悔,自己弟弟都這麽大了,還當眾甩他耳光,對他無疑是更大的傷害。


    “小默,你還好吧”


    明知自己很難受、很痛苦,可陳默不想徹底暴露出來了,他沒心沒肺的笑了聲,“婷姐姐,你看我的左右臉是不是對稱了,各有一個巴掌印”


    朱玉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還是這樣,深怕姐姐心裏會有陰影,故意說出這種話來緩和氣氛。


    “我哪舍得那麽用力的打你,沒良心的小東西”


    “嘻嘻”,陳默仿佛沒經曆過剛剛慘痛的經曆“今天你們怎麽突然來了,還被你們抓個正著。”


    “喏,玉玉姐買了新車,我讓她來看看你的,原本想帶你吃晚飯的,現在可好,你能吃下什麽?嘴巴裏也都是血”


    不說還好,婷姐姐越說越氣,又開始拽他耳朵,指戳他腦袋了。


    “你說說你,真的不爭氣啊!為了一個姑娘家,至於嗎?”


    “你也是真的厲害,高中期間就見人家姑娘的家長了,你還真以為瞞得住呢”


    姐姐每說一句,陳默的心情就低落一分。


    “姐姐,我能躺一會嗎?”


    看著弟弟心灰意冷,有些疲憊的樣子,婷姐姐讓他枕在了自己腿上。


    姐姐的腿上肉乎乎、軟綿綿的,還有種令人心安的味道,陳默閉上雙眼,靜靜的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在一個路口等紅燈時,玉玉姐回頭望了一眼,特別輕聲的問了句“睡著啦?”


    婷姐姐搖搖頭,右手依舊輕輕扶在他的頭上。


    陳默怎麽可能睡的著,他現在心裏亂的很,也痛的很,根本止不住腦中念頭的產生。


    自己是不是就這麽分手了?是不是就跟她一刀兩斷了?她回家會不會遭到父母的無情責備?她父親那麽衝動,會不會再次動手?一個又一個的念頭,相互交織在他的腦海,陳默覺得,自己腦子很痛,他想把腦袋浸在冰水裏。


    從醫院出來時,婷姐姐一臉的不樂意,玉玉姐把陳默臉上的傷都歸結給了她,搞的值班醫生看向自己都有點詫異,居然有這麽狠心的姐姐,打人這麽凶殘。而這個弟弟更是奇葩,被自己姐姐打成這樣卻始終亦步亦趨的跟著,有說有笑,該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小默,晚飯想吃點什麽?”


    “我想回去休息行嗎,今天好累啊”,陳默望著正當繁忙的街道,心中格外的失落。


    玉玉姐牽住他的手,帶著他走在前麵,而看到這熟悉的一幕,婷姐姐也牽住了他的另一手。


    陳默看了看左右的兩個姐姐,臉上還是不自覺露出了微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被她們護在中間,安享兒時的無憂無慮。


    姐姐是什麽?


    “姐”字,形聲字,左右結構,從女且聲,女表意,且表聲。有這麽一種說法,“女”字指女性,“且”是古代祭祀祖先的器物,放在古代時候“姐”字指代祖母或是歲數較大的女子。而在《說文解字》中又有這樣的記載,說是“姐”字是蜀地方言,是對母親的稱呼。此外,還有學者考究小篆裏的“姐”字,女字依舊是女性的含義,可右邊的且字,則是古代生殖圖騰的符號。而人類社會最初時期是母係社會,母親是一家之長。小篆中的“姐”字,很形象的闡述了其本意,即母親的別稱。


    雖然不是親姐姐,可陳默對於那句話有著極為深刻的體會,“一個姐姐半個媽”。


    “來,張嘴”,喂飯的事情被玉玉姐攬下了,或許是她嫌棄婷妹妹毛手毛腳不會照顧人,比不得自己從事護士行業更有耐心;或許是擔心婷妹妹餘氣未消,畢竟還在校門口甩了陳默一巴掌;或許是因為她心裏也裝著事,一點沒胃口。


    如果四下無人到也沒事,可在飯店裏,還有別的客人在吃飯,陳默覺得自己很社死,這麽大的塊頭了,還要被人喂著吃飯。


    “想吃肉肉嗎?”,玉玉姐拿勺子指了指菜碗裏的燒味拚盤,這道菜是避風塘裏必點的。


    陳默點了點頭,便想伸手去夾。


    “今天看你可憐,讓你體驗下皇帝的待遇”,婷姐姐擋住了他的筷子。


    “我哪有那麽弱,我隻是牙齦腫了,又不是牙齒掉了。你這樣掰成小塊的,都沒吃肉的樂趣了,還不如嚼碎了喂我吃呢”,陳默右手撐住下巴,一臉嫌棄的看著。


    “行啊,隻要你肯吃,嚼碎就嚼碎”,婷姐姐的不甘示弱,立馬夾了一塊放進嘴裏咀嚼。


    “咦”,陳默嫌棄的揮了揮手,“我不要,都是你口水”


    “你以前又不是沒吃過”


    陳默瞪大眼睛,“少吹牛,姐姐你才比我大三歲,還能嚼碎了喂我吃飯,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我才不信”


    婷姐姐捂嘴偷笑,指了指陳默身邊的玉玉姐,“喏,你以為呢?”


    陳默轉頭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如果是玉玉姐的話他還是相信的,畢竟她大自己好幾歲。


    “好好吃飯,別理她”,玉玉姐微微一笑,可心裏也不禁回憶起了兒時的快樂時光。


    陳默家並沒有幾畝田要耕種,他的爺爺常年需要出差,父親也不善於種地,家中隻留了一畝自留地,種點糧食油菜之類。可小舅舅家有不少的良田,每到農忙的時候,自己的小姑姑都會特意回來幫著幹農活,而自己也就需要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職責。從他很小時候的給他喂飯、換尿布、哄睡覺,再到他大一點時的陪護、陪玩、陪學,可沒想到時間一晃,他就突然長大了。


    吃著吃著,姐姐們還是問到了今天的事情,陳默思前想後,還是講了點比較重要的事情。


    “其實德哥真的很好,他是體諒我,明白我心意,被我攔住了,沒有一個老師能看著自己的學生遭受無端指責而無動於衷的。”


    “事情到底怎麽個起因,我其實也不清楚,德哥應該也不知道,等我們兩人到了辦公室時,她的家長、老師都已經在了”


    “那個巴掌呢?你不會躲開嗎?”婷姐姐對於弟弟吃耳光的事情尤為在意。


    陳默歎了一口氣,“不是的,他們提到了給我留校察看處分,我女朋友不忍心,想站出來為我說話,可他父親突然就暴怒了。我總不能看她被打吧,我就推開了他,而我來不及躲,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婷姐姐氣的胸脯劇烈起伏,“你,你,你,真是”


    “好啦,小默做的沒錯。他都能被打成這樣,更何況是一個小姑娘,怕不得要腦震蕩。”


    “那也總比小默挨打好吧,爸爸打女兒,那都是家事,警察來了也不管用。”


    陳默為難的看著二人,她們說的都對,可自己還是選擇了保護她,自己不後悔。“再後來,迫於壓力,她跟我說了分手,然後德哥說要帶我上醫院,我們就走了”


    “被迫?!怎麽的,你還想去舊情複燃呢?”婷姐姐顯然是聽出了陳默話語中的不甘心。


    “我”,陳默咬住嘴唇,桌下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


    玉玉姐伸手摟住了陳默,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才合適,失戀的感覺尤為痛苦。


    “小默,姐姐知道你很難受,可你也應該聽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們能彼此間陪伴兩年,已經很好了,該知足了。”


    聽到兩年的這個時長,婷姐姐有些驚訝的看著對麵二人,玉玉姐顯然比自己了解的更清楚、更詳細,這沒良心的小壞蛋,沒和自己說這麽多嘛。


    陳默靠在姐姐肩上,可落寞的神情溢於言表。


    “你個小東西,姐姐還沒談過戀愛,你倒好,都談了兩年了。怎麽,還想談到領證結婚呢?”


    陳默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原本是有這個打算,她真的很好,我也是真的愛她”


    “什麽是愛情,姐姐也說不好。可就像是你小舅舅小舅媽一樣,結婚前也基本素未謀麵,可我媽媽後來還是從市裏嫁到了鄉下,恩愛到如今。像是我以前學校裏的同學,愛的轟轟烈烈,可最終還是分道揚鑣,各自安好。所以,你說你想到結婚那麽遠的事情,其實並不現實,你有些好高騖遠了。”


    “就是,一個高中生就想著結婚的事情了,你不摔跟頭誰摔?”


    “哎呀,婷婷”,玉姐姐對於妹妹的直白並不滿意。


    陳默反複琢磨著姐姐們說的話,或許自己真的錯了?


    對未來有美好的暢想沒有錯,錯的是憑空想象,高中生的戀愛如同無根的浮萍,完全沒有現實作為支撐,全憑雙方的一腔熱血和純潔愛意。


    “小默,姐姐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或許你們的分手,是老天的善意也說不準。”


    “善意?”,陳默重複了一遍。


    “你家裏有錢還是有權?能讓你走上社會後平步青雲,不愁吃喝?哪怕祖輩父輩那裏有積蓄,可你總要長大,用了他們的養老錢,你拿什麽去給他們養老?做人不能忘本,家人就是你的本。你都這麽大了,你也該知道,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不能隻顧著自己。等你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時,你才會發現,心中很多的夢想都要為家庭繞路。”


    “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可對於你來說,這是目前最簡單的出路。”


    “姐姐我現在已經後悔了,自己年少時居然沒有努力讀書。醫生和護士之間,尤如雲泥之別,諸如薪金待遇、社會地位、人脈圈子等等等等。姐姐做到頭也就是護士長,而再往上的行政編製崗位,是我難以仰望的。似乎我都看到了人生的盡頭,小默,如果是你,你能接受嗎?”


    感受到姐姐情緒的變化,陳默坐起了身,握住姐姐的手,“玉玉姐,不會的,社會一直在發展,會有變化的。”


    “再說說你婷姐姐,也是個不要好的東西,都快中考了,還在家看電視,睡大覺,現在好了吧,上個大專,學個會計專業,你說她以後怎麽辦?”


    “嘻嘻嘻,回姨夫廠裏女承父業呀”


    玉姐姐給了陳默一個“大栗”,“生意哪有那麽好做?想想你父親呢”


    陳默不說話了,他自然清楚。


    “所以啊,沒了女朋友牽扯你的精力,你就更應該一門心思的撲在學習上,別像我們一樣,可能這輩子都是碌碌無為。”


    “姐姐”,陳默有些傷感的看向玉玉姐,她不惜以自己和二姐為例,告誡自己要認清現實,放眼將來,真是用心良苦。


    “小默,你從小就聽話,這次你一定要聽姐姐的,不能再胡鬧了,知道嗎?”


    婷姐姐點頭附議,“你是男子漢,以後你肩上的擔子會很重,別辜負了自己的努力,也別浪費自己大好的青春。”


    陳默抿著嘴,低下了頭,她們說的自己都懂。可,自己真的能做到嗎?


    因為德哥的電話問候,三人並未在城裏過多久留,姐姐知道,他們師生之間還有更多的話要說。


    回程的路上,汽車開的很平穩,車廂裏也很是安靜,陳默依舊躺在了姐姐腿上。


    陳默很是留戀,又很是難過,姐姐們都成年了,要是大家都不會長大就好了。姐姐的懷抱跟母親一樣的溫暖,姐姐的眼神跟母親一樣的溫柔,可自己終究是要離開溫柔鄉,成為男子漢,獨自麵對社會的拷打。


    任何尋求安慰的行為都不會讓你成長,而你曾經的依賴,她們終將離開、老去。


    別人給予的安全感,是暫時的。


    而自己的強大、獨立,才能創造真正長久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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