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個子更高的是陳默,可他今天卻像個小朋友一樣跟著姐姐,亦步亦趨,她說往東就往東,她說試衣服就試衣服。


    “姐姐,讓我歇一會吧,我可累死了”,陳默一屁股坐在鞋店長椅上,又躺了下去。


    “本來啊,穿的什麽衣服,皺不拉嘰的,你也別再跟我扯純棉的什麽了”


    “哎喲,我的親姐,我這挺好的,本來就是在學校裏穿穿的衣服,又不去跟別人攀比”,陳默有些無奈。


    “你爸平時不給你買衣服的?”


    “那沒有,家裏衣服有不少,出去玩的時候我都挺注意的”


    “那衣服不買了,再買雙鞋”,姐姐坐在他身邊,捏了捏他的臉蛋。


    “使不得,被我爸知道了,鐵定要挨罵”


    姐姐看著陳默的樣子,略微歎了一口氣,“哎,弟弟長大了,一點不聽話了”


    陳默立馬坐了起來,“哪有的事,我最喜歡姐姐你了”


    婷姐瞥了他一眼,“少在這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你最喜歡的哪還是我”


    “騙你我是小狗”


    “中午放學時候的那個小姑娘呢”


    陳默有些吃驚,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婷姐。


    “我就知道,一點不要好的東西”,陳默的頭被姐姐不停的點著。


    “玉姐姐也見過了?”


    陳默眨了眨眼,心裏有些驚奇。


    “看你和姐姐兩個人的樣子就知道有貓膩,敢情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啊”


    婷姐姐賭氣般的起身就走,陳默連忙跟上。


    “姐姐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一定老老實實跟你說一遍”


    婷姐就當沒聽見陳默的說辭,繼續向前走著。


    “姐姐,我給你買杯飲料消消氣,你都出汗了”


    陳默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進了飲料鋪。


    姐姐雙手抱胸,原本可愛溫暖的笑容也消失了。


    陳默有些忐忑的交代些事情,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自己的姐姐。


    “坐過來點,我聽不清”,姐姐指了指身邊都空位,陳默屁顛屁顛的挨了過去,挑了些有趣的事情分享給了姐姐。


    “哎”,婷姐姐看了陳默好一會,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前幾年過的心裏很苦吧?”


    “還好,現在挺好的了”


    “如果,隻是如果啊,今天來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媽媽,你還會這麽開心嗎?”


    陳默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飲料杯,右手擺弄著吸管,過了一會才徐徐開口。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這麽多年來,我真的很少夢見她。哪怕偶爾想起她時,也隻是覺得自己過的有些委屈,想找人傾訴下心中的難過。明明她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不知怎麽的,她的位置突然就成了一片空白,似乎有和沒有都一個樣。姐姐,我是不是很壞?”


    婷姐搖搖頭,“小默你很好了,千萬別這麽想,我們都知道你很不容易。”


    “姐姐”,陳默覺得鼻子酸酸的。


    “你現在是大人了,可不能在姐姐懷裏哭鼻子了”,婷姐輕輕撫了撫陳默的腦袋。


    “我真的好懷念小時候,姐姐就像我半個媽,雖然會凶我打我,可我知道你最喜歡我了”


    是啊,明明我也不大,可還要給你喂飯,帶你出去玩,陪你學認字,給你洗澡,給你收拾屁股,哄你睡覺,給你穿衣服。姐姐有的你都有,你要的姐姐總歸都會給,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長大,會獨立,可我真的從沒想過,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消失在我的世界裏,再無音訊,你可知道我有多難過,多心疼,多不舍。小默呀,這個社會就是這麽的殘酷,除了自己奮力奔跑,沒有人真的能一直陪著你,伴你長大,姐姐也不行。你家裏的事情,姐姐很難說出一個是非對錯來,可我知道,你一直在風暴中心,讓你那才冒出的嫩芽飽受風雨摧殘。或許,那個小姑娘的出現真的也是老天的安排,帶著你走出了那片陰雨連綿的黑色地帶,讓你重新長出了枝椏,更加粗壯的枝椏。


    “小默”


    “我在呢”


    “等你放暑假了,來姐姐家玩吧,我媽也想你了”


    “我媽媽和那個男的也會來吧?”


    “保證隻有你媽媽,我再把外公接上,你覺得呢”


    陳默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姐姐,看到她頭上居然有兩根白發,他有些莫名的傷感。自己真的有很多年沒好好看過她了,她變好看了,皮膚也變好了,青春痘也在她嬌嫩的臉蛋上消失了。


    “姐姐,你怎麽有白頭發了?”


    “因為有個小東西不省心啊!讓我操碎了心”,姐姐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我去還不行嗎”


    “嗬嗬嗬,我可沒求著你來”,姐姐冷笑了兩聲。


    “好姐姐,我最喜歡去你家了”,陳默帶著撒嬌的語氣討好道。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可突然又把錢婷帶回了九九年的一天早上。小默在前一天晚上依舊是住在自己家的,中午在外公家聚餐,晚上在自己家吃飯。原本陳默應該是和自己母親一起睡著客房的,可不管大人們怎麽說,他還是睡在了姐姐身邊,隻不過已經需要一人一條被子了。


    “姐姐,我睡不著”


    雖然房間裏很暗,可還是能看到陳默側過身,麵朝著自己了。


    “吃太多不舒服了嗎?”


    “不是,我不太習慣,寒假時候姐姐還是抱著我睡的,還說我是小暖爐呢”


    “你個小笨蛋,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長大了就不能睡一個被窩了”,姐姐也側著朝向了陳默。


    “我爸媽他們能睡一個被窩呢,為什麽我們就不行”


    “笨死了,媽媽是爸爸的老婆,他們當然能睡一起啦”


    “那姐姐你做我老婆好不好”,小陳默顯然還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到底有多麽童言無忌。


    “哈哈哈哈,小默你還小,長大一點你就懂了”


    “姐姐答應啦?”


    姐姐沒有說話,一隻手伸進了陳默的被窩,握住了陳默的小手。


    “姐姐”


    “過來吧”


    弟弟身上確實很熱,還肉嘟嘟的;弟弟確實還很小,沒一會便先睡著了。


    “小胖子,起床啦”


    小胖子趴在床上耍賴,大屁股卻失去了防護。


    “趕緊的,我媽熱了昨天的魚湯,早飯有葷食”


    “真的?”,小胖子撇頭看向姐姐。


    “啪”,姐姐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大屁股上。


    “幹嘛又打我,我都準備起床了”,小胖子幽怨的眼神惹人發笑。


    “喜歡你不行嗎”,姐姐又拍了幾下。


    “喜歡我的屁股才是真的”


    小姨準備的早飯是挺豐盛的,昨天晚上的冷盤也擺在了桌上。


    “好熱啊”,小胖子明明穿的不多,也沒喝熱粥,可就覺得熱。


    “熱啥呀,是你脂肪多,你看看你的肚子,有幾層了?”姐姐不客氣的幫他解釋了熱的原因。


    “媽媽,我胖嗎”


    母親和小姨咧嘴笑著搖頭,“不胖不胖,剛剛好”


    “聽到沒,姐姐你別瞎說”,小胖子得意的繼續吃著葷食。


    吃過早飯,姐姐原本是想帶小胖子出門玩的,可小胖子非要再回樓上躺一會,便一個人上樓了。


    安逸的日子總是讓人懷念,吃飽就睡,睡醒就玩,童年的生活就是這麽的無憂無慮。如果身邊還有著母親和姐姐的陪伴,那就更加圓滿了。


    “姐姐!”


    “姐姐!”


    錢婷在樓下寫著作業,感覺聽到小胖子在叫自己,可聲音有點含糊,好像嘴裏含著東西一樣。


    “又在幹嘛了”,姐姐換上拖鞋,在樓梯間就喊了起來。


    可小胖子嘴裏的聲音依舊那麽含糊不清,嗚嚕嗚嚕的。


    打開房門,姐姐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陳默躺在床上,他腦袋下的床單上也有血。


    “姐姐,我流鼻血了”,小胖子看到姐姐來,顯然安心了很多。


    “怎麽回事啊,怎麽流鼻血了,捏住鼻子呀”,姐姐連忙找紙巾給他擦拭著鼻血。


    可等她把小胖子扶起來,鼻血顯見的流個不停,一下子就把胸口的短袖染紅了。


    小胖子掙紮了兩下,還是躺了下去,嗚嚕嗚嚕的說著,“躺著好,鼻血不會掉下來”


    姐姐看著小胖子的喉嚨在不斷的吞咽著東西,想想也知道是流下去的鼻血,眼淚嘩的就流下來了。


    “我去找媽媽,你等我”


    “嗯”


    很快,樓梯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母親、小姨、姐姐,三個人都圍到了陳默身邊。


    看到陳默的臉上、衣服上、床鋪上都是血跡,大家都有點慌了。


    “你怎麽看著你弟弟的?”,小姨氣的一腳踢在婷姐腿上。


    “我,我”,姐姐哭的很厲害,她已經被嚇壞了。


    “滴嘟滴嘟滴嘟”,救護車直接開到了小姨家大門口,把陳默和他母親接走了。


    “默默”,姐姐哭嚎著陪一行人到了救護車邊。


    “姐姐別哭,我沒事,血是甜的呢”,小胖子斷斷續續的艱難開口。


    對於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這樣誇張出鼻血,陳默記得很清楚。醫生很淡定的拿了一團棉花,用鉗子塞進了鼻腔最裏麵,堵滿了整個左側鼻腔,一周後才被取出。醫生也沒說他有什麽病,可能是“沙鼻子”,平時注意不要隨意摳鼻子,吃東西也悠著點,不要暴飲暴食。


    當天下午,陳默的母親獨自一人來到了自己姐姐家,準備把摩托車和髒衣服帶回去,也把陳默對姐姐的安慰帶了過來。小胖子說等他好了再來玩,他最喜歡來姐姐家了。


    “好啦,那暑假裏我給你打電話,現在繼續跟我去逛街吧。”姐姐不給陳默拒絕的機會,率先站起了身。


    陳默拉著苦瓜臉,無奈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來的時候是四個人一起的,可走的時候,兩個人在車外,兩個在車內,最美好的重逢,也終有分別的時候。


    姐姐們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明豔,那麽的溫暖,她們畢竟是長大了,見多了生離死別,也知道短暫的分別是再次相遇的開始。


    “默哥哥?”


    “嗯?”


    “心裏是不是有點兒空蕩蕩的?”


    陳默轉過看向珠妹,“今天我是不是挺幼稚的?”


    “嘻嘻,還好吧,你有兩個好姐姐呢”


    “是啊,真幸運”


    “那你更喜歡玉姐姐還是婷姐姐?”


    陳默思考了一會,“我很貪心,我更不懂什麽叫知足,兩個姐姐我都喜歡,她們的疼愛貫穿了我整個童年。還記得小時候她們帶我們兩個玩過家家的遊戲嗎?”


    “嗯,還是你帶我去的”


    “時間一晃都過去那麽久了,連我們都快成年了,可腦海裏的記憶卻依舊那麽清晰,仿佛這些事情還在昨天一樣。很多東西都變了,又好像沒變,姐姐還是我姐姐,妹妹還是我妹妹,似乎唯獨我變化最大。”


    “哥哥,這可不像你,哪怕平時你都習慣於低調,不露山不露水,可劍鞘藏不住鋒芒,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誌向和打算,往昔的美好、曾經的磨難都留不住你。”


    陳默微微一笑,“說的我好像很厲害一樣”


    朱珠眼中露出一絲崇拜之情,“你本來就很厲害,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哈哈哈,你這麽能講,在我姐姐們麵前怎麽跟乖乖女一樣”


    “哼,不喜歡你了,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陳默撇撇嘴,“還需要我說好聽的?我姐姐們不挺喜歡你的?各種埋汰我,讓我別欺負你”


    朱珠小臉微紅,陳默的這兩個姐姐確實挺好的,人美心善,誠不騙人。


    “哥哥,今天你開心嗎?”


    “當然,除了我父親,她們倆是唯一來探望我的家人”


    “原來你也一樣”,朱珠小聲的嘀咕了一聲。


    “嗯?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我說我也很開心”


    陳默微微一笑,“你還真是個可愛的妹妹呢”


    真的沒想到呢,多年未見,你們依舊對我不這麽見外,姐弟間的笑罵打鬧也不會避開著我。今天我好像學到了不少呢,跟你們比起來,我好像就是個壞姐姐,明明我的弟弟也最喜歡我了,我好像真的應該對他更好一點。看到默哥哥和你們一起的樣子,我是真的羨慕,原來有姐姐疼愛是這麽幸福的事情,原來有弟弟喜歡是這麽美好的事情,原來這麽久以來自己還是最喜歡熱鬧的氛圍。


    哥哥,如果有個妹妹喜歡你,不是那種單純的喜歡,你會開心還是煩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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