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簡陋,進去一股灰塵衝鼻。


    許隨掏出柔軟的手帕,捂住口鼻,不太適應的皺眉。


    “別看這地方沒人住,在這個鎮上,沒人住的房子才安全又幹淨。”


    老酒鬼倚靠在門口,他抽動紅通通的酒槽鼻,從腰後抽出煙管啪嗒啪嗒抽起來。


    沈燁甩開抹布,把床上的灰塵掃掉,頭也不抬:“老酒鬼說的對,你去借住居民房或者旅店,大概率會被人迷暈囚禁,當幾個月禁臠再被轉手賣掉。”


    老酒鬼咧出暗黃的牙,嘻嘻笑著。


    “像神父這麽細皮嫩肉的,是鎮上最通行的貨物,誰見了都想啃一口。”


    許隨看過去,蒼白俊秀的臉上毫無波動,懷裏依舊抱著那束潔白嬌豔的百合不肯放下。


    老酒鬼看向他手裏的花束,嘴角笑意更深了點。


    “不過百林.格對你不錯,鎮上有不少熟悉他的人。如果不是他在你身邊,踏入酒館的下一秒,你就會被憋昏頭的海盜擄走輪奸。”


    “警戒心強點兒,這一路你跟著他,輪不到那種境地。”


    老酒鬼扔下門鎖,擺擺手走了。


    許隨趴在門窗咳嗽兩聲,被蕩開的泥塵刺得睜不開眼,感覺整個人都灰撲撲了。


    沈燁手腳利索地收拾房子,把大部分活兒攬在肩上,有些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掃帚就在腳邊,你隻會幹杵著?”


    許隨:“……”


    他默默拿起掃帚,掃地上的陳年垃圾。


    等房子收拾幹淨,沈燁吹滅了燭台,房間重新歸於黑暗。


    他找了個凳子坐著,從胸口掏出一個小布袋,也不看許隨,嘴上催促道:“床隻能睡一個人,你睡吧。“


    許隨早就累的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借著窗口的月光瞧沈燁那張英俊的臉。


    “你不上來睡嗎?”


    沈燁拆布袋的手一頓,著重提醒:“隻能睡一個人。”


    許隨癱在冰冷潮硬的床板上,啞口無言。


    他沒想到來這個世界都一個多月了,他連壯男人結實的身體都沒抱一下,和沈燁一夜的親密接觸,對方還用的莉莉絲的馬甲。


    “你睡,我有正事要做。”


    沈燁關緊窗戶,拉上鎖,起身走出門外,走之前還順帶把木門帶上,用門鎖和麻繩纏了一圈又一圈。


    親眼看著沈燁走人還把他鎖在房子裏,許隨沉默地躺在床板上,掃過空無一人的房間。


    良久,他閉了閉眼。


    “操。”


    他討厭長腦子還理性的精神團!


    夜色逐漸寂寥,星辰和明月懸掛,偶爾會傳來槍聲和慘叫。


    幾道黑色瘦長的身影穿過居民區,停在一個其貌不揚的房間外。


    竊竊私語聲響起。


    “確定那個神父住進了這裏?”


    “確定……老酒鬼親自領人來的,他身邊還跟著個雇傭兵,不知道什麽來頭。”


    “管他呢!把那個雇傭兵殺了,再把那個白白淨淨的神父擄到船上,老酒鬼再神通廣大,能找到我們嗎?”


    月色撒下,照亮幾人暗黃貪婪的臉。


    他們穿著類似海盜的破爛衣物,臉上掛著黑色眼罩,牙齒大多沒了幾顆,有的手被砍斷,就戴上了掛鉤。


    正是黑鎮上最低級的海盜。


    這類海盜沒有靈通的消息來源,勢力極小,實力不高,每天活得朝不保夕,卻極愛欺辱弱小,殘殺同類。


    他們隱約清楚老酒鬼在鎮上的地位,卻不知道更多東西。也不知道曾經掀起狂風驟雨的【百林.格】的臉。


    於是無知者無畏,半夜偷偷潛來想對那個容貌俊秀的神父出手。


    其中一個海盜趴在門上,掏出鐵絲,小心翼翼地去鑽門鎖,剩下的人在身後虎視眈眈地盯著,眼底流露出興奮。


    “咻……”


    一道輕佻又刻意壓低的哨聲在屋頂響起。


    撬門鎖的海盜一怔,錯愕抬頭。


    他對上一張囂張帶笑的臉,見海盜抬頭看過來,男人舌尖抵住,又吹了聲口哨,仿佛在打招呼。


    海盜大驚失色,轉頭想去叫同伴。


    他表情頓時僵住了,眼底流露出驚恐。


    身後,本該立在他身後的幾個海盜早就倒了一地,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眉心有一個血窟窿。


    海盜囁嚅著嘴唇,張嘴想尖叫出聲。


    一顆石子射進了他的眉心。


    海盜軟綿綿倒地,房頂上的沈燁睨著新增的幾具屍體,往後看了一眼。


    他的身後,是成堆的新鮮屍體,壘成小山一樣高的塔尖。


    “就露了一麵,一晚上這麽多人出手。”沈燁從布袋裏掏出一個新的石子,吊兒郎當地拋了拋,“神父真是個大麻煩。”


    屋簷下冷不丁傳來一道沙啞溫和的聲音。


    “麻煩你不也接手了嗎?”


    沈燁挑眉,探出腦袋往下看,這才發現神父不知何時推開窗戶,探著腦袋往上看他。


    視線相對,沈燁抿唇忍笑:“你沒睡?”


    “想知道你口中的正事是什麽。”


    許隨闔下眼珠,看向門口幾具新鮮屍體,嗓音冷清:“這就是你不跟我睡覺的原因?”


    就為了這幾個不相幹的人?


    “首先,話不要說的那麽曖昧,兩個男人有什麽好睡覺的,你不是厭惡同性相戀的神父嗎?”


    沈燁從布袋裏倒出圓潤小巧的石頭,拿了兩顆扔給許隨。


    “再然後,放任不管,今晚咱倆誰都不用睡了,黑鎮龍頭很多,蛇頭也不少,總會有些不長眼的老鼠來招惹你。”


    許隨捧著溫潤的石子,有些好笑:“你還在介意?”


    介意他彌撒時念得那一段同性相戀有罪的……


    “介意什麽?”沈燁眨巴著眼睛,調侃道,“神父,我和你才認識不到一天,話都沒說過幾句。”


    許隨把剩餘的話堵在喉嚨裏,倚在窗戶,靜靜看著沈燁那雙明亮肆意的眼睛。


    “我睡不著。”許隨說,“你能下來陪我嗎?”


    沈燁問:“別告訴我你認床。”


    “不認床,認人。”許隨拍了拍窗戶,催道,“下來陪我。”


    沈燁咧出笑容:“不下,有本事你上來。”


    神父用那雙幽黑冷漠的眼睛定定看了他半晌。


    沈燁絲毫沒帶怕的,他趴在屋頂上,笑容逐漸燦爛而放肆,他大笑著開口。


    “神父,別告訴我你像個需要哄睡的小寶寶一樣離不開我。”


    “你要真想讓我陪你,你就上來,總不能你一揮手我就下去了,把我當狗嗎?”


    許隨微微抿唇。


    在沈燁猖狂張揚的大笑聲裏,神父垂了垂眼,從窗口跳了出去。


    站定後,他撩起綿長的黑色衣角,揚起下巴,矜持又冷淡的,順著梯子一點點上了屋頂。


    沈燁的笑容漸漸止住了。


    許隨小心跨過最後一節梯子,坐到半癱半仰的沈燁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我上來了。”


    沈燁默然了很久,從地上坐起,擺好一個任人擁抱的盤坐姿勢,舉起雙臂:“抱吧,神父。”


    許隨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縮了進去。


    “……”


    這會兒輪到沈燁啞口無言了。


    天空圓月高懸,皎潔的光籠罩相擁的二人身上,寂靜又安寧。


    鼻尖的沁香味若隱若現,沈燁把下巴埋進許隨的頸窩裏,嗅了嗅他脖頸裏的氣味。


    “很香,用的什麽香水?”他讚道。


    “我不用那個東西,嗆人。”許隨半眯著眼,在熟悉的懷抱裏昏昏欲睡,“你也不準用。”


    “管的真寬。”沈燁評了一句。


    許隨似乎笑了一下,把臉埋在他的臂彎裏。


    “神父,別告訴我你喜歡男人。”沈燁笑嘻嘻地把臉湊過去,“為什麽主動要求抱我?”


    許隨含糊道:“我要是喜歡呢?”


    “哦……”沈燁慢悠悠的,“挺好。”


    還省得他出手勾引了。


    “你上來隻是為了清理老鼠嗎?”許隨趴在他的懷抱裏,抬了抬眼皮,“除了這個,你還因為什麽……”


    “等人。”沈燁言簡意賅道。


    許隨腦子不太清醒,困惑道:“等誰?”


    “幾個不知所謂的少年。”沈燁眺望遠方,眯了眯眼,語氣逐漸危險,“路過一個地方,就要壞我一個……”身體。


    許隨腦子轉了轉,知道沈燁在說主角團。


    ……撒旦的馬甲是真的多,看樣子早就和主角交鋒了,


    估計原劇情裏,玩心深重的撒旦在主角團身上吃癟,於是換了一個又一個身份和主角團接觸,所以小boss一個接一個的給主角送經驗和人頭。


    “他們怎麽得罪你了?”許隨故意問。


    “沒怎麽得罪我,那些【東西】壞就壞了,我不心疼。”沈燁冷靜地說,“我隻是好奇,什麽力量能讓他們殺我那麽多【東西】?”


    撒旦馬甲眾多,做的惡事一個比一個絕,正義熱血的主角當然要和他扛起來。


    偏偏西方玄幻背景的主角,光環比一般主角更強……


    許隨心底暗笑。


    恰在這時,一股衝天火焰猛地燃起,燒起整座小鎮!


    “這股破壞力,這群家夥來了。”沈燁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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