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


    少年揚起頭,像是在說風景,目光卻專注地盯向麵前那一道身影,瞳孔倒映出金黃。


    琥珀色的眼睛在窗邊燈光下暖意融融,像流淌著的楓糖漿。


    火樹銀花,依人回首。


    是某些存在才賦予了節日盛大的意義。


    “跟我來!”


    那抹透明的目光越來越近,突如其來的一握,眼前的景象開始瞬移,模糊。


    餘光隻映入一雙快速晃過笑意的眼睛。


    身體在風裏肆意的奔跑,心跳在雪中喧囂的轟鳴,街道兩旁的橘紅燈光打在少年們的肩上,將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終點又在哪裏呢?


    佐料笑話店。


    一簇冷煙花在眼前怦然炸響,劈裏啪啦的火星照亮四周,光暈映著對視間的臉龐,比宴會上金碧輝煌的水晶吊燈還要耀眼。


    三把掃帚酒吧。


    擠過嘈雜的,熱烘烘的人群,煙霧繚繞,那個聲音在耳畔清脆地響起。


    “黃油啤酒,紫羅蘭水以及加冰和傘螺櫻桃糖漿蘇打水,打包帶走——麻煩您了。”


    話音剛落。


    身旁的人轉過頭,在昏黃燈光裏對他笑了一下。


    “我們要去慶祝某個特別的節日。”


    德維斯和班斯商店裏。


    “梅林!這裏麵的小動物好可愛,有點像布雷斯?”


    “小姐,沒看錯的話那是狐狸,以及,我不是狐狸。”


    跳動的旋轉魔法盒,正在落雪的記憶球,眨眼間,全被塞到了他的懷裏。


    蜂蜜公爵裏。


    “奶油杏仁糖,嗯,送給最配它的岩蘭草先生。”


    少女揚起一個有點得意的笑容,單手捧著大把大把奶白色的甜蜜。


    帕笛芙咖啡店裏。


    按她的話說,那就是——生日,怎麽能沒有蛋糕呢?


    切塊的蛋糕最終被拚成一個圓滿的形狀,特別咒語創造出的十二根蠟燭,以及,得到準可後,罕見暗下來的茶館。


    在黑暗中,布雷斯默默許下了來年的心願。


    那就希望……


    燈火陡然亮起,目光一霎那間相撞。


    那雙靜靜流淌著光澤的眼睛,少女的神情溫涼而柔軟,像暖陽下即將消融的殘雪。


    莫名地,一向更看好春天的布雷斯有點變了。


    “要不要猜猜,我許的什麽願望?”


    他想要這場冬日更加漫長。


    對方似乎是有點詫異他的話,頓了頓,才說道,“要猜嗎?可是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象征著幸運的海藍色。


    是她的眼睛。


    布雷斯忽然笑了,一個分外模糊的笑容。


    窗外的街道燈火通明,耀眼的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映得瞳孔亮晶晶的,帶著火紅的色彩,童話般絢目美好。


    在熱火朝天的、擠坐著調情的男男女女間,他們靜靜地,默契無聲地吃著蛋糕,隻交匯著彼此的眼神光。


    其實過分甜膩的味道並不美好,還有點廉價,少女吃了兩口就忍不住放下了叉子,但布雷斯卻幾乎吃完了。


    像某個挑剔的,難騙的狐狸,從來隻接受認定那個人投來的食物。


    “午夜鍾聲即至。”


    “小姐,不知道布雷斯.紮比尼有沒有這個榮幸,邀您在舊年最終一刻於雪中同行?”


    茶館裏人來人往,他站起身,微微垂下頭,紳士地遞出一隻右手,像在邀請某場隆重晚宴上的舞伴,不過四周既沒有關注這裏的目光,也遠遠算不上社交。


    隻是,出自本能的意誌。


    “似乎,”


    “沒有拒絕的理由。”


    眼底細碎的光緩慢降落,一直沿入綿延的雪裏。


    深深淺淺的腳步,留下無法複刻的印痕,那是前行過的路。


    他們最終走到了某間掛滿衣牌的屋前,抬起頭,那上麵的木板正寫著——風雅牌巫師服裝店。


    “沒弄錯的話,似乎是紮比尼先生特別帶的路?”


    少女偏過頭,嘴角帶著抹輕淡的笑意。


    “是。”


    布雷斯少見的直接。


    “進去看看嗎?”


    她若有所思地盯了一會兒對方的影子,才回答說,“好。”


    木門被推開,帶著些許風雪呼嘯的聲音,那個身影落後了幾步,像是在為她遮擋嚴寒。


    很怪異的感覺。


    走進溫暖的店裏,四麵掛著長短不同,款式新穎的長袍,自動織布機正吐出彩色的絲線,櫥櫃上擺著一層層款色怪異、各式各樣的襪子。


    “孩子,要買什麽樣的衣服?”


    少女微微一驚,下意識看向燃燒的壁爐旁,那個正坐在扶手椅上織線的老人。


    她沒有說話。


    布雷斯這是要做什麽?


    “太太您好。”


    身後的人忽然開口,像是想起什麽的認真描述道,“我想買一件披風鬥篷,應該是紅色那種,大概書裏總這麽寫?”


    “哦。”


    戴著老花鏡的眼睛輕輕眨了眨,緩慢地張口,“讓我想想,好像聽過…麻瓜…童話故事書……是不是那種?”


    梅林!


    這怎麽可能?


    少女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身影,幹笑了兩聲。


    布雷斯和麻瓜童話,肉眼看也有巨烏賊和德姆斯特朗的距離。


    “嗯。”


    出乎意料的,身旁人不僅沒因為這糟糕的假設生氣,反而還點了點頭。


    察覺到她過分驚異的神情,布雷斯唇邊勾起了一個並不清晰的笑,映來的目光像夜空中那些難以被察覺的暗星。


    雖然有光亮,但更多的,是像陷入深淵般的黑暗。


    那就是他慣常的模樣。


    少年一向若即若離地遊走在這世間,似乎並沒有什麽值得駐足,姿態多情又迷人,卻莫名有種與生俱來的傲慢。


    不是源於血統,圈子,一切外物,而是發自靈魂上的那種厭倦輕蔑。


    “能找到嗎?”


    他的目光總是不會停留太久,隻是轉瞬間,就移開了。


    “這件,這件是唯一的紅鬥篷。”


    “真是個奇怪的小子,給女朋友買……”


    耳力極佳的身形在出門前頓時一抖。


    身旁的少女還在看著店鋪奇怪的裝潢,毫無所覺。


    直到一頭霧水地跟著對方走出了店門,少女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布雷斯就買了件麻瓜的衣袍?


    這是他的終極目的?


    為什麽聽上去這麽匪夷所思呢?


    正想著,旁邊的腳步聲驀地停下了。


    “怎麽了?”


    她下意識抬起頭,恰好對上了那雙眼睛。


    突然就有些分不清了。


    是七月的濃情巧克力,還是特羅姆瑟爾峽灣上的巨石,又或是寂寥冬夜裏的一卷寒風?


    “送給你,小姐。”


    “這是陪伴的回禮。”


    少年彎起眼睛,唇邊露出兩個若有若無的笑渦,肩膀已經落著不少雪花,可是手邊遞來的那份紅卻沒有沾染上一絲白。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最終還是接了下來。


    好吧。


    如果不是對方目光格外的真摯,這份禮物八成會被當成是陰陽怪氣的內涵,還是針對麻瓜出身的那種。


    所以,


    為什麽送她這個?


    不對,


    布雷斯.紮比尼為什麽送她禮物?


    紅鬥篷……


    是因為格蘭芬多適合紅色?


    “不是。”


    清朗的嗓音倏而響起,在耳邊滑過一絲漣漪。


    他說,


    “我隻是覺得,很適合你。”


    在這個最令人厭惡的日子,因為他的騎士小姐,幸運之神又眷顧了他一刻。


    那雙手,再度將蘇格蘭連綿的寒風,化成了童話般的美夢。


    這個聖誕夜,像是與過往裂開一條涇渭分明的長河,他的世界,似乎正在融化萬物的雪裏,悄悄改變。


    “好吧。”


    少女無所謂地將衣袍披到了身上,中肯地評價道,“至少挺暖和的,比咒語好用。”


    他又笑了。


    這下是真真切切的被逗笑了。


    “沒想到,我還能收到生日主角的禮物。”


    她忍不住感慨了兩秒。


    “在午夜的最後一刻。”


    布雷斯收斂了臉上的神色,沉默了數秒,才開口說道,“其實,我推測了很多種情況,也從沒想到,你真的會在這天出現。”


    他們的相遇,總是難以預料的命運使然。


    “我也這麽覺得。”


    少女相當認可地點了點頭,之後又想到什麽似的抬頭,一字一句地說道,“畢竟,沒有送過我生日禮物的人,我是沒有先一步給對方送生日禮物這種習慣的。”


    布雷斯本來覺得這是一句玩笑,或者是某種動聽的話術,就像他常說的那樣——


    “可你不一樣,你是於我而言最特別的那個。”


    但他錯了。


    四目相對間,他忽然意識到,對方的話音是嚴肅的,類似於鐵律般的事實。


    可是……


    他收到了禮物,不是嗎?


    無往不利的布雷斯,頭次在麵對一個女孩時,有些手足無措了。


    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


    沉寂的片刻後。


    少女站在了他的麵前,指著其間墨綠色的衣袍,挑眉笑道。


    “今天給你過生日的人,不是潘西.帕金森嗎?”


    ——


    美好的假期總是轉瞬即逝。


    聖誕節過後,接連的兩個月裏,瑞拉的興致都不算太高。


    在她的努力下,赫敏成功從既定的長毛貓變成了布偶貓,服用湯劑失敗的結果是一點沒改。


    這可夠令人沮喪的。


    因此,即使生活裏還有不少的事,比如——馬爾福與哈利的每日戰爭,紮比尼時不時投來的笑容,諾特複雜而淡漠的目光,弗雷德喬治的突然搞怪和夜遊大計,塞德裏克的圖書館邀約和廚房偶遇,以及和一個特別拉文克勞女孩的相識。


    都沒有使她擺脫如今遊離且不安的狀態。


    她不是一個真正十二歲的少年了。


    她比誰都清楚,前路是怎樣孤絕而殘酷,隻需要某個小小的破口,就能在瞬間打破這份象牙塔中虛幻的美好。


    自開學宴會後,餐桌上再沒出現過鄧布利多的身影。


    往深了說,尤其在近期,他更加行蹤不定,或許魔法石和接二連三的石化事件,讓他比他人更早意識到某場巨大的風暴即將降臨。


    一如雪崩前片刻的寧靜。


    但無論何時,這位偉大的白巫師永遠在為了懵懂的新生命們做努力,全力維護這片難得的淨土。


    她不禁歎了口氣。


    奮鬥吧,為了命運的終焉,為了巫師界的未來。


    滲透進一切節點的微毫經絡,消除,崩毀,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句她完完全全是哈利.波特立場的人並不是哄小孩的玩笑。


    她必須靠近對方,保住對方,無論如何。


    “瑞拉,回休息室嗎?”


    名字突然被叫響,她怔了一下,抬頭笑道。


    “是啊。”


    女孩輕盈地擦肩而過,忽然說道,“拉文德,你戴著蝴蝶結的樣子很美。”


    精心打扮的人頓住了腳步。


    轉過身,可惜那道纖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這邊的瑞拉已經走上了浮動長梯。


    說起來,赫奇帕奇那邊最近弄出了個美食交流社,羅恩很感興趣,準確的說,是對那些色澤誘人的菜肴感興趣。


    可惜他不怎麽會做,也羞於總吃白食,所以贏得美食的小小心願自然而然就落到她這個朋友頭上了,好在她廚藝不錯,跟英格蘭廚子比就更驚為天人了。


    先前從社團回來,她的包裹裏還放著熱騰騰的香草曲奇和烤得濃香的莓果泡芙,以及一瓶精心打好結的榛子熱可可。


    想到待會羅恩渴望的閃閃眼睛,扇動著淺金到白的睫毛,還有害羞時縮動的嘴唇,她就已經生起了一種莫麗夫人獨有的成就感。


    韋斯萊牌小饞貓,你值得擁有。


    剛踏進休息室。


    “嘿!”


    哦,是哈利。


    少女轉過視線,笑眯眯地開口,“我從美食社剛回來,要嚐嚐新出爐的甜品嗎?”


    “好……”


    翠綠色的眼珠從迷茫到聚焦,少年很快又揚聲說道,“對了瑞拉,我在盥洗室撿到了一個奇怪的筆記本!”


    笑容消失。


    “哦,你將它拿回來了。”


    心底泛出一絲波瀾,她暗自皺了皺眉,不是說過——魔法世界的書不要隨便碰嗎?


    是因為事情無法改變?


    問題出在哪?


    是強調的太刻意了,還是對方根本無法拒絕節點,但羅恩明明應該……


    “哈利,你一個人回來的嗎?”


    忽然被握住了手腕。


    她慢半拍地抬頭,少年抿著下唇,認真地對上了她的眼睛,“沒有,我知道你會擔心,所以我沒有拿回來。”


    對方的感官總是這樣敏銳。


    生機蓬勃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在意,和小心翼翼的緊張,還有某種期盼認同的渴望。


    好吧。


    她總不可能真跟對方生一點氣的。


    “羅恩被弗雷德喬治中途抓走了,我想先回來告訴你這件事。”


    他的語速少見地加快,“我,我不會忘了你說過的話。”


    「哈利,如果以後遇到什麽特別的事情,一定要記得告訴我。」


    「這裏是魔法世界,風險與機遇並存,雖然有鄧布利多的霍格沃茨很安全,但也不排除某些意外的發生。」


    「我擔心你會出事。」


    還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啊。


    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頰,少女在心底歎了口氣,隨後笑盈盈地看著他,輕柔說道,“嗯,我們哈利是最乖、最讓人放心的小朋友了。”


    什麽?


    在那雙藍色眼睛的注視下,哈利的臉頰一點一點地升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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