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起早貪黑不著家時,毛雀竟然不聲不響回來一趟。


    巧織聽見輕微腳步聲,心裏覺得奇怪。自家人回來不是嚷嚷喝水,就是腳步沉重背著東西。荒山野嶺的難不成還能出來個小偷?


    抓緊一把菜刀悄悄出來查看,一道光影反射在毛雀臉上,二人均被對方嚇了一跳。


    “毛、毛雀?!”


    少年心髒撲通撲通跳,閉了閉眼道:


    “嚇死人了,你拿刀作甚哦~”


    巧織把菜刀背到身後,解釋道:


    “我以為村裏進賊了……”


    毛雀指了指她道:


    “孟大哥他們都把盤龍寨掀翻了,哪個賊膽大能找到村裏來?!”


    巧織雙眼晶晶亮,笑道:


    “真的?!太好了!他們人呢?何時回來?走到哪了?有沒有人受傷?”


    毛雀抬手製止她發問,幹啞著嗓子問:


    “有什麽吃的?我要餓抽了!”


    巧織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帶他去了灶房。


    毛雀的吃相越來越像孟長義那幫子人,巧織猶豫幾下,還是沒好意思出聲。


    等毛雀吃完,打了個長嗝,才匆忙對巧織交待著:


    “村口石碑那有五十斤鹽,三斤糖,還有點針頭線腦的,反正都在背簍裏你自己收拾。


    給我裝點幹糧,稍歇一會兒我就走。”


    巧織張著小嘴道:


    “走哪去?他們沒……回來啊?”


    毛雀有了氣力,簡單幾句說了些鎮上的情況,便催著巧織去準備東西。


    趁此空檔去趟茅房,發現村裏東西堆的亂七八糟,若不仔細看,村裏確實像遭賊的。


    “一個個忙什麽呢?亂成這樣也不知收拾,嘖嘖嘖,黃豆正應該打了,怎麽還拖著……呀嗬!你倆藏這不知道出個聲啊?!”


    兢兢業業整理榛子的倆小孩,被毛雀唬了一下,呆愣間強忍著眼淚噘嘴不說話。


    毛雀不是故意的,想想等不上兩刻鍾自己還得走,於是蹲下來哄上幾句,順手抓一把榛子開嗑。


    他嚇唬人可以,但是拿東西吃可不行。


    兩個小子像是護崽的母雞一樣,貼在毛雀身上硬是從他手裏摳走了榛子。


    毛雀一屁股摔在地上還有點發懵。


    “我說你們倆小兔崽子,日子久了不見,跟雀哥我生分了是不是?就一把榛子,你們至於麽?”


    林寶樂氣呼呼道:


    “你這麽大人了,怎麽不知道心疼別人呢?”


    丁小強緊接著小大人口吻道:


    “地沒多少,上百張嘴,你多吃一把,我們就少一口。”


    毛雀:“嘿~本來好心帶了糖回來,兩個摳門帶冒煙的,算了算了,這樣更好,咱們誰也不欠。”


    說罷,毛雀拍拍屁股去找巧織。要不是沒碰著一個做主的大人,他連巧織都不想說。


    身後糧食堆裏,兩個小娃兒頭碰頭小臉糾結。


    林寶樂小聲道:


    “要不……咱倆現在去找毛雀哥換糖?”


    還沒反應過來的丁小強問:


    “用什麽換呀?再說他都生氣了,還能願意嗎?”


    寶樂想了想道:


    “本來巧織姐就答應給咱們榛子的,毛雀哥那麽想吃,應該會同意吧?”


    灶房裏巧織笑得直不起腰,毛雀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告黑狀。


    能怎麽辦呢?孩子嘛,再說他們也是為了村裏所有人好。送走毛雀時,巧織偷偷給他裝上了榛子。希望在外的人早日回家,即便不能,也可以嚐嚐家的味道。


    等小強和寶樂互相推搡著到處找毛雀,早已看不見人影。


    為了看不見的糖,兩個小家夥難得發生爭吵。巧織手頭上忙不完的雜事,還要抽空勸架哄孩子。


    天擦黑時,外出的人陸續回家吃飯,這才知道毛雀回來過。


    得知鎮上那些人都平安,先把懸著的心落進肚子。山賊被打散,這可是大喜事,陳忘山張羅著,等他們回來,說什麽也得吃點好的慶祝一番。


    不過他們為何還不回來呢?


    巧織搖頭,對眾人道:


    “這個毛雀沒細說,好像孟大哥還是唐大哥,在鎮上還有點事要辦。具體歸期沒定,不過讓毛雀帶話,說是在匪窩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再分。”


    顧雲摳著牙縫道:


    “哼!沾了血的玩意兒,誰愛要誰要,反正我怕損陰德投不了胎。”


    原本挺高興的,她這麽說話,誰也沒法接。陳忘山低聲嗬斥:


    “你這人好像刀子嘴釘子牙,說的叫什麽東西?非得在大家興頭上紮人不成啊你?”


    顧雲囁嚅兩下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還不讓人說話了?”


    陳忘山拉起自家婆娘推回女子那邊,邊走邊道:


    “累了一天,早點回去歇著吧,明日還要早起。那些事自有絮兒和長義幾人商量,你就別操心了……”


    兩道門才幾步遠,陳忘山快嘴快舌說完,回來又對一圈人道:


    “別跟那個悍婦計較,她不懂四六不是一天兩天了。”


    眾人打個哈哈,轉而說起別的。陳家的沒什麽壞心眼,相反若是村裏有誰碰到難處,她是最心軟那個。隻壞在一張嘴上,說話不招人待見。


    這等小事,村裏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畢竟眼下最急的,是要將蕎麥收回來,還要緊跟著冬麥的秋播。


    山田貧瘠,一收一種間隙還得適當補肥。就他們這十幾口人,接下來不可能有清閑日子。


    蕎麥籽實小,幹枯的莖稈算不上好柴,但做個冬日的引火燒料尚可。


    車輪碾壓著山路,爬坡時後方得兩人幫推,下山時又得倆人左右拉著減速。裝滿一車蕎麥,卻並無多少重量,。關屯上下用心珍惜每一分收獲,以期待來年生活更好。


    耗費幾日將糧食收回村,緊接著就是翻壟鬆土,上一茬莊稼剩下的根係,被翻出來曬幹後點火燒成草木灰。讓這片土地付出養分培育的東西,多少再拿回一點報酬,這樣下一年她才不會鬧脾氣。


    這個過程耗時要更久,土壤中埋著的石頭再被清理出來一些,如此往複幾年,才能獲得一塊好田。


    月上中天時,已經能感受到從腳底上竄的冷意。孟長義拎了半葫蘆酒,坐在牆頭上孤影獨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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