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而恰到好處的時機。


    隊伍來到舞台的時刻,時針無比精準地指向了7點。


    燈光忽然熄滅。


    呼聲如浪起,湧上高處又潛伏。


    嘈雜的交談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等著聚光燈亮起,盛裝的主持人走出來誦讀開場白。


    但沒有。


    燈滅得更徹底。


    在更遠處,目光難以觸及的方位,某些樓整棟同時熄燈,往外一圈進行,照明掉了一個度,黑暗變深了。


    視覺上隻有細微的改變,卻讓人驚覺,光近乎斷絕。


    微乎其微,隻能勾出身邊人的輪廓。


    那該是那家夥登場的時候了,有些人遲鈍地想起來,焦灼不安地期待,但黑暗中隻有電流平靜的滋滋聲。


    長到令人生煩的靜默。


    猶如帶入水底下沉,漫長漫長的墜落,無聲無光的深淵底部。


    絕對寂滅的禁區,那裏卻有光點迸發。


    極為迅速、無限製、無止境膨脹,好像是從內心投射出來,在高空中爆發。


    仿佛夜幕被太陽暴力撕裂,巨大的裂縫在天頂居中擴張拉向兩邊,火紅色巨大星球頂著邊界突出來。


    全知的瞳睜開了。


    正是那預言降下火與罰的赤星。


    它並非太陽,遠比太陽猩紅,暴虐。


    火雲翻滾,在空中平鋪開來,把黑夜燒得透紅,壓倒整一座城。


    灼熱的氣息從上往下撲來,幹燥沉重的氣壓逼得人屈膝後退。


    不僅是力的威壓那麽簡單,還有侵蝕身體的熱氣,呼吸都能感到溫度,似乎要從內部被點燃。


    這好像在玩真的。


    經曆這些天的表演,本以為相同類型的東西好看歸好看,卻難以發自內心感覺震撼了。


    但這一幕切切實實告訴他們,想象是有極限的,而人能做到的事,是無限的。


    世界沉在火海之下,其上是不見全貌的偉大存在,僅僅睜開眼便撞碎天空,它遙遙投來注視,末日和絕望傾覆而下。


    接著會是大地搖晃,瀕臨破碎。


    麵對這般景象,眾人不由歡呼起來。


    有人率先扯下自己身上的藍色飾品,接著一堆人模仿起來。


    臨陣倒戈,重新向紅方宣誓效忠。


    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當正義的小夥伴,人總是叛逆的。


    “我去。”羽一凡急了。


    紅方戰鬥力太弱,打得他們措手不及,節節敗退,他都準備開香檳了,這一下直接幹走大半人。


    他扭頭去看鍾名,卻見法杖迎麵飛來,他連忙接住。


    “你幹嘛去?”


    鍾名扯下外套,搓了搓臉:“誰說得好呢?”


    “怪盜咋辦?應該馬上登場了!”


    鍾名掃視一圈,向他微微一點頭。


    羽一凡十分默契地點頭回意,並且沒有領會到鍾名的意思。


    愣了一瞬鍾名已經融化在人群裏了,想再問什麽也來不及了。


    實話說,這麽也不太確定他要去哪裏。


    他抬頭望了望,異能比視線更快飛向高處。


    太熟悉了。


    這個感覺,這樣的情緒。


    這是想做什麽,這是在做什麽,他不知道。或許什麽都不會發生,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是太嚇人了。


    紅光照耀整座城市,傾覆的天火隨時會瀉下。


    有些人還在分不清現實,鍾名隻想說——


    不,這tm就是真的!


    ……


    作為異能者,很難想象,有些人的異能強到那種程度。


    或者說,正是異能者,才覺得異能不可能那麽強,那不合理,超越常識。


    超級英雄的夢做多了!


    夢想著神奇力量,飛天遁地,自由自在,但與妄想對等的代價,不是隨意能支付的。


    鍾名也對這個觀念深信不疑,直到了解她。


    恐怖的戰力,核彈級別的威懾,概念般的能力。


    本以為已經把她想得夠厲害了,但現在看來還是太保守。


    鍾名開著異能尋路。


    除了天上那瑰麗的景象,在他的感知中同樣升起了紅色的太陽。


    熱烈的情緒聚集著,溫吞地釋放能量,輻射範圍是整個學校。


    她就在學校裏,離得很近。


    非常簡單就能看出方位,並且所在地說不出的熟悉。


    情緒其實沒有溫度,隻不過感官會相互補充。


    隨著越來接近那顆小太陽,溫度也越來越高,甚至到了後麵像走進燃燒的火場,連視野都被影響了。


    “又回來了。”


    鍾名不由抬頭看麵前這座樓。


    它包裹在紅色的情緒裏,完全看不出往常的樣子。


    社團樓。


    到了這裏鍾名已經能知道那個人在哪了,在預料之外又好像不覺得那麽意外。


    鍾名不緊不慢地向上走著。


    浸沒在溫和的情緒裏,身心都暖洋洋飄浮起來,怎麽會有一團火這般溫柔靜靜燃燒。


    鍾名推開天文社的門,目標明確地走向後麵通往天台的樓梯。


    一路走到盡頭,看見幾位天文社的成員聚在門前。沒搭理他們,一腳跨過門,熱風撲麵而來,空氣瞬間高了幾度。


    門後還有人,鍾名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是你倆。


    左右護法天文社正副兩位社長,原來你們回這守門來了。


    門裏門外的,為什麽都不進去,搞得奇奇怪怪的。


    疑惑一閃而過,鍾名轉回頭和一對明亮的眸對上眼。


    穿著修身的裙子而坐著,從側麵看去,腰肢纖細勻稱,勾畫身型的線條沒有一絲浪費,恰到好處地撐起曲線,輕薄的裙擺蓋住大腿,其下交疊擺放兩條小腿,肌膚紅潤,微微泛著光。


    清爽,溫潤。


    仿佛回到了夏天,花兒成熟綻放,芬芳的味道跟著花粉傳播。


    鍾名乖乖叫人:“譚姐。”


    這美麗,知性,散發女性光輝的人,隨著相識的時間增加,慢慢地他有些招架不住。


    她總是那樣釋放著和煦陽光,被包容著如嬰兒酣睡般愜意。那是遺忘在記憶深處的美好情感。


    回答他的隻是茶水斟倒的聲音。


    一杯茶恰好倒完,壺嘴清透的水柱隨著抬起收回,白裏透紅的手將杯子推到她對麵的座位。


    她輕輕點頭,噙著淺淡微笑。


    總之不管什麽想法,得坐下來喝了這杯茶再說。


    鍾名來之前沒想到會是這種場景的。


    沒有燈光的天文台,光源僅僅是頭頂的天火,妖豔的紅紗般蓋下來,阻擋著那台占地麵積巨大的天文望遠鏡,向無限深遠的宇宙直視。


    格格不入的小桌子擺在這一幕畫麵的中央,壺中的水捧著自己就燒開了。


    沒有緊張氣氛。


    沒有竭力地對抗什麽。


    情緒像茶水一樣透亮。


    很好,這個城市還沒有到要被毀滅的地步。


    鍾名吹著暖風,飲著熱茶,坐看燃燒的天空以及下方暈著火光的建築。


    感覺很膨脹,就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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