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譚一凡一個外科醫生被他當成心理醫生用了,不過當年他確實輔修過心理學,所以也能開導開導。


    不過像宮伊這種嚴重封閉自己的人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得了的。


    正當譚一凡準備和宮伊說些什麽的時候,符小帶著一身怒氣走了過來。


    其他人往他身後望去。


    兩個孩子已經睡著了。


    “那群畜生真不是人!!!”


    符小罵罵咧咧。


    曾以封問道,“怎樣?問到什麽了?”


    符小坐到楊勝文旁邊,自然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後便道。


    “畜生!畜生!”


    他先小聲罵了兩句平複心情。


    “他們變成怪物八年,那兩個孩子一個六歲一個五歲。同母異父。”


    “他們的母親甚至也才剛剛成年。”


    “媽的,變成怪物也管不住下麵那根東西!”


    “他們說,從他們有記憶開始媽媽就跟他們不斷重複著一件事……”


    ——————


    沙利葉是個天使,是一位很好的神明。


    她和姐姐是在春天的第一縷風吹過時遇見的他。


    他那時正在山上湖邊的樹下假寐。


    她們兩個看癡了。


    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好看的人。


    他有著潔白的翅膀與衣裙,金色的卷發隨風飄動,睡顏的他恬靜又疏離。


    是落入凡塵的天使。


    她和姐姐被吸引著,想更近一步。


    但穿過樹叢時卻發出不小的聲響。


    她們把他吵醒了。


    鎏金色的瞳孔與她們對視,她感覺到了靈魂的顫栗。


    她和姐姐似乎不能動了。


    但是很快,神明別過眼不去看她們。


    驚醒了神明她們很是愧疚,於是和姐姐連忙跑開,卻因為過於驚慌從山上滾了下去。


    她們兩個受了很嚴重的傷。


    她祈禱有人能來救她們。


    於是神明落了下來。


    他的雙翼在足尖落地時便收了回去。


    那雙鎏金色的眼眸似乎含著冰霜,他不帶任何感情地看了她們良久才抬起虛偽的假麵蹲下為她們療傷。


    他的發絲滑過她的臉龐,那是陽光的味道。


    他的手很涼,滑過傷口時傷口就消失了。


    她能看出神明的涼薄。


    可他明明可以不管的,卻還是來了。


    但是姐姐單純,她無藥可救的愛上了他。


    這份愛無關情愛。


    那是信仰。


    姐姐成了他的信徒。


    後來,她和姐姐經常出入後山。


    神明開始並沒有理她們,但是時間長了偶爾也會說上幾句話。


    她想,這位神明好像貪圖世間的溫暖。


    不然,為什麽他每次都在原地等待她們?


    後來,小孩子漸漸多了,村裏的孩子跟著她們來到後山。


    見到了神明。


    孩子們帶著純真的愛意滋養著他,她偶爾能看到神明的笑容。


    眼中冰霜像是有了裂痕。


    她知道了神明的名字。


    沙利葉。


    可是好景不長……


    那是又一年隆冬,大雪紛飛。


    大人們發現孩子們總會一起消失整個下午。


    於是偷偷跟了過去。


    神明被發現了。


    他們擅自為他建了教堂,塑了雕像。


    可是他不願。


    神明應該是自由的。


    天太冷了,他剛剛融化的冰又再次凍上。


    等她和姐姐又一次上山時,沙利葉消失了。


    姐姐以為神明厭棄了她們。


    可就在之後,她們發現了不對。


    每個去教堂禱告的人,在不久都會實現願望。


    而她們被大人們告知,教堂不允許孩子進入。


    孩子進去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姐姐拉著她偷偷跑了進去。


    在教堂的地下室裏,她們發現了被束縛的神明。


    一向純淨潔白的天使染上了髒汙,翅膀被折斷,金色的發絲失去了原有的光澤,唯一不變的,隻有從始至終淡漠的雙眸。


    神明被玷汙。


    他是姐姐的信仰……


    後來她們躲在一旁,了解的真相。


    人類對抗不了神明,卻會抓住神明的弱點。


    他們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威脅神明,讓神明滿足自己的欲望。


    權利,金錢,他們想要擁有的所有東西。


    可是她知道,這些都不是沙利葉掌管的。


    沙利葉是自由的。


    可是現在他的自由和包括她們在內所有孩子的性命連接著。


    姐姐不相信。


    不相信他們的父母會為了利益殺掉自己的親生骨肉。


    於是,姐姐用盡力氣扯斷了捆綁住神明的繩索。


    她看的分明,是神明自己弄斷的。


    他有能力離開。


    卻自願被困在暗無天日的一方天地,承受著人類貪婪永無止境的欲望。


    姐姐帶著沙利葉逃跑了,她留下斷後。


    再後來,大人們把所有小孩抓起來,砸了教堂毀了神像,當著姐姐和沙利葉的麵殺掉。


    原來,在欲望麵前,真的可以連自己的孩子也舍棄掉。


    姐姐也死在了沙利葉的懷裏。


    她幸運,僅剩下一口氣。


    她看著無悲無喜的神明終於發怒,人類承受著來自神明的怒火。


    他們被神明詛咒。


    神明救不了死去的人類,於是他把孩子們埋在了神像下麵。


    白天是人,卻走不出教堂,神明讓他們對著自己的孩子懺悔。


    黑夜則是變成神誌不清的怪物,自相殘殺。


    可神明仁慈,留給了他們恢複的希望。


    隻要他們真心悔過,他們手中的十字架就會讓他們重新變為人類。


    但是沒有,八年間,沒有一個人。


    神明發現了重傷的她,治愈了她,想帶她離開。


    可她不想再讓神明沾染塵世的汙濁,而且她也看出來他已經厭倦了。


    神明看著她,說她是個聰明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聰明,但她想贖罪。


    他們在初春相遇,又在凜冬訣別。


    神明離開了,離開前交給她自己的一根羽毛。


    那是神明給她最後垂憐。


    隻要她毀掉羽毛,神明就會最後一次為她現身。


    可她沒有,就算自己被那些人強暴,就算她死在了那些人手上,她也不會毀掉。


    她的神明不應該再牽扯其中。


    因為那年,成為神明信徒的人,不止姐姐一個。


    他也是她的信仰。


    她早已冰封在神明冷漠但包含萬物的鎏金色眼眸中。


    ——————


    符小道,“孩子們說,就在不久前,媽媽死在了那些人手中。”


    “因為他們發現她留有沙利葉的羽毛,沙利葉把他們變成那副鬼樣子,就想把人叫回來解除詛咒。”


    “我呸。”符小恨不得殺了那群人,“人家都說了隻要他們真心悔過就能變回原樣,可是呢,八年,一個人都沒有。”


    “把所有過錯推到沙利葉身上,還跟咱們說是他殺了他們的孩子。”


    “人怎麽能無恥成這樣。”


    “我草我真服了!”


    符小義憤填膺。


    楊勝文拍了拍符小的背,示意他消消氣。


    宮伊道,“有說羽毛在哪裏嗎?”


    符小搖頭,“孩子們也不知道媽媽把那根羽毛放在哪裏。”


    宮伊回頭看向神像,若有所思。


    曾以封有些難過。


    “我們要殺掉這樣的神明嗎?”


    玩家的任務是弑神,可是他們真的下得去手嗎?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沉默。


    宮伊隻覺得割裂。


    這個沙利葉,和那個吊兒郎當沒個正型的張景輝……真是一個人?


    還是說……


    從頭到尾張景輝都在演?


    頭好痛,想死一死。


    宮伊歎氣。


    沒等他們沉默多久,淩司帶著淩玖就回來了。


    後麵還跟著精神恍惚的一眾人馬。


    看樣子,就是其他隊伍的玩家了。


    很快,他們圍成了一個大圈。


    淩司帶回來十來個人,都是不同隊伍裏的。


    他們說第一天他們出現在一座空城裏,什麽都沒有。


    到了夜晚,就出現了一堆怪物追著他們殺,躲到房子裏門就自動鎖上然後就逃不過被殺的命運。


    整個城池都發生異變。


    還有隊伍是直接降落在這座教堂裏,找到那些村民找他們打聽消息,然後被村民們東扯西扯留到晚上,之後發生異變扯著他們玩家就開吃。


    隻逃走了幾個人。


    然後零零散散被淩司找到這幾個。


    符小他們幾個左看看右看看。


    是這樣的嗎?


    外麵的世界這麽危險嗎?


    他們除了找靳夏水時累點以外,一直都是歲月靜好啊。


    而且他們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弱得很,譚一凡甚至近距離觀察過他呢。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淩哥太強了吧。


    宮伊知道,張景輝,不,沙利葉是故意的,他隻想帶走靳夏水。


    從他們進去副本開始就一直被他監視著,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把人帶走。


    可若是他真的想和靳夏水在一起,就不會在靳夏水知道的情況下依舊殺了這麽多人。


    除非,他帶走靳夏水的目的,並不是想和他敘舊。


    那還能是為了什麽?


    宮伊低頭沉思。


    張景輝不會傷害靳夏水,可沙利葉未必……


    宮伊剛一抬頭,就發現一大堆人盯著他看。


    宮伊:“……有事嗎?”


    曾以封:“哥,咱們現在該做什麽?”


    其他人點頭。


    新融入進來的玩家們也異常溫順。


    他看向程易陽。


    程易陽:您請。


    宮伊:……


    “把神像挪走,然後,挖吧。”


    他輕聲道。


    他們知道下麵是那些孩子的遺骨,幾人對視一眼。


    宮伊讓這麽做肯定有這麽做的理由。


    於是,一大幫人,開挖。


    符小和曾以封也給新來的那些人添油加醋說了剛剛他們問出了的事情。


    一群大老爺們哭哭啼啼動手挖土。


    終於,等到天快亮的時候,他們終於見到了地下的全貌。


    一堆不大的骨架一排排放在一個巨大的棺材中,就算過了這麽多年也依舊保持著剛放進去的動作。


    那些小骨架雙手垂在腹部,是個很安詳的姿勢。


    而中間隻比他們大一點點的骨架手中,放著一隻潔白的羽毛。


    但沒有人動。


    宮伊坐在椅子上,看著被移走的神像,“隻要見到沙利葉,我們就有了弑神的機會。”


    “毀掉那根羽毛,就能見到他……”


    “然後殺了他,副本就結束了。”


    無人回應。


    有人想要去拿,可看著一排排的屍骨,卻又收回了手。


    然後嘈雜的聲音響起。


    “哎呀倒也不用那麽著急,等那些怪物變成人我還想報仇呢。”


    “對對對,隊友可不能白死,副本boss殺是要殺的,但不著急。”


    “誰家還沒個小孩啊,那東西可是他們最喜歡的。我可做不出搶小孩子東西的事情。”


    “又不是隻有這一種方法找到副本boss,你說是不是?”


    “不行不行,還是埋起來吧,咱們已經打擾這些孩子睡覺了。”


    “……”


    “……”


    “……”


    大人可以對著大人釋放無限惡意,可如果對方是個孩子,那些屬於大人的醜惡嘴臉總會不自覺收斂。


    宮伊看著一群人又把土埋了回去,齊心協力把神像放了回去,默不作聲。


    譚一凡走過來無奈道,“你又開始了。”


    宮伊並不回話。


    “這次試探的結果滿意嗎?”


    “你也沒想到這次留下來的人意外地還有些真心是吧?”


    “不過你和淩司還真是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對方……”


    譚一凡小聲道,“一但有人去拿,淩司就會讓他永遠留在副本裏是嗎?”


    譚一凡搖頭,“你還真是……”


    “在不應該的地方心軟。”


    宮伊微笑著,看著沙利葉的神像。


    他發現這個副本裏,他總會不自覺盯著神像發呆……


    是因為太像了嗎?


    宮伊笑道,“那隻羽毛是留給孩子們的,不屬於我們這些外來者。”


    “我們沒有資格毀掉它。”


    譚一凡道,“你知道你這樣像什麽嗎?”


    宮伊:“什麽?”


    “末世裏最先殺掉的聖父。”


    每天把小說當做睡前故事閱讀的宮伊當然知道聖父是什麽意思,隻不過他可不認同。


    “遇到困難或麵對敵人不顧事實與現實的困難、不顧人的正常心理,隻一味搶占道德製高點,在站在道德高峰上用聖父光環普照人間……”


    “那種人一般做事不顧後果。”


    “我像那樣的人嗎?”


    譚一凡:某些問題上,你不就是嗎。


    再怎麽被人傷害都不會怨恨他人,甚至把你殺了你還會心存感激。


    有時心狠有時又過分善良。


    那些人把神像搬回去後,天也快亮了,


    那些村民們神誌不清的回到教堂倒在那裏。


    等太陽徹底升起,他們恢複神智,就看到二十多個人圍著他們笑的不懷好意。


    村民: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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