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醒來時,屋子裏空蕩蕩的,看起來像是驛站。


    “公子。”墨淵推門進來,神色憂慮,“您為何要……要……”


    謝淵沉吟片刻,“為何要救司馬清?你是想問這個嗎?”


    “我隻是不明白。”墨淵神色嚴肅,“他那樣對你,你為何還要管他死活?”


    謝淵皺眉看著墨淵,“這與你何幹?”


    墨淵張著口還想再說什麽,謝淵揮手打斷:“出去。”


    墨淵怔了一下,隨即轉身離開。


    他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的陳設,心中甚為疑惑。


    他跟在公子身邊多年,公子一直都是個心思深沉的人。


    公子自幼聰穎,悟性極強,五歲便熟讀詩書,七歲便能詩會友,十一歲便開始涉獵兵法。


    公子從小就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更遑論是相處六年之久的朋友。


    可這次回來,公子卻為了太子不惜暴露底牌,難道是因為太子嗎?


    還是說太子對公子來說,真的很重要?


    “怎麽在這兒發呆?”一個聲音響起。


    墨淵轉身看了過去,隻見司馬清正盯著他。


    “殿下。”墨淵立即行禮。


    司馬清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拘禮。


    “阿淵醒了嗎?”司馬清問道。


    “嗯。醒了。”


    “那我先進去了。”說完,司馬清推門進了屋子。


    墨淵站在原地盯著屋子看了一會,暗自歎了口氣,然後退下了。


    屋內,謝淵正靠在榻上發呆。


    “喂!”司馬清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謝淵回過神來,看著一臉好奇的司馬清,笑了一下:“你沒事兒嗎?”


    司馬清愣了一下,隨即一臉茫然:“我有什麽事兒?”


    謝淵盯著他仔細打量了一番,“沒事兒就好。我還以為你受傷了。”


    司馬清眨了眨眼睛,“我怎麽會受傷,倒是你看起來不太好。”


    “嗯?”


    “你的臉色……”司馬清說著皺起眉頭,一臉憂慮。


    “無事,我是病秧子你是知道的。”謝淵淡淡的說道。


    司馬清欲言又止,想問他的問題太多,一時間反倒想不起來要問什麽。


    謝淵看著他神色憂慮的模樣,心中甚為奇怪,“怎麽了?”


    司馬清盯著謝淵看了半晌,忽然問道:“阿淵,你是怎麽認識王奇高這種江湖人的?”


    “不算認識,隻是聽說過。”


    “可你不是一直養在宮中嗎?為何會知道宮外事?”終於問出心中的疑問,司馬清顯得又忐忑又茫然。


    謝淵怔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


    司馬清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嗯。”


    “你問吧。能說的我一定告訴你。”


    司馬清瞪大雙眼盯著謝淵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問道:“那個劍,你是怎麽得來的?!!”


    謝淵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下:“碧空劍是太傅的佩劍,我是他兒子,我有很奇怪嗎?”


    “怎麽可能?”司馬清一臉震驚,“你別說笑了,這柄劍幾年前就遺失了。”


    “這是我能說的答案,信不信由你。” 謝淵說著一臉無奈。


    “照你這樣的話,我沒什麽好問的了。”司馬清異常沮喪,悶在一旁不說話。


    又過了許久,謝淵才道:“你隻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光是這點就足夠了。””


    司馬清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望向他額頭的抹額,頓了頓道:“最近我學了一個圖繪,讓我看看你額間的疤痕好嗎?”


    謝淵微微愣神,撫了撫抹額,“不用了。”


    “阿淵。”司馬清盯著他看了一會,“讓我幫你遮一下疤痕好嗎?!”


    謝淵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司馬清會有這樣的要求。


    已經造成的傷害,真的可以遮擋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點了點頭。


    司馬清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觸碰到謝淵的手掌,還是那樣冰涼刺骨。


    謝淵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個太子,看起來好像也不壞。


    司馬清小心翼翼的盯著謝淵的臉,他一直都知道阿淵長得美,沒想到配上病中蒼白的臉色,也絲毫不退色。


    謝淵察覺到他的視線,皺起眉頭:“你看什麽呢?”


    “沒事兒!”司馬清回過神來,立即轉開視線,隨即他小心翼翼的執起謝淵的手腕,將他扶起來坐在凳子上。


    “等一下啊。”司馬清說著轉身就走。


    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個白瓷罐返回,將謝淵額間抹額取下。


    謝淵看著他的動作,微微愣了愣神。


    司馬清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果然,那樣猙獰醜陋的疤痕暴露在麵前,那樣刺目。


    “阿淵。”司馬清盯著他的疤痕發呆。


    謝淵愣了一下,“嗯?”


    “你……”司馬清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半晌,他才道:“還好麵積不是很大,讓我幫你遮一遮好嗎?”


    謝淵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司馬清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執起白瓷罐。


    “別動啊。”司馬清一邊說著一邊執起白瓷罐,小心翼翼的在他眉心處沾了一點粉脂。


    謝淵愣了一下,皺眉看著司馬清的動作,隨即伸手抓住了司馬清的手掌,微微用力,像在極力忍耐什麽。


    司馬清心底一陣酸楚,強壓著才算是上完膏藥,接下來隻要蘸取花汁調色的顏料,畫上圖紋便算大功告成。


    可這對司馬清而言並不容易,這是他親手造成的疤,讓他如何下得去手?!!


    謝淵鬆開他的手,看著鏡中的司馬清,微微歎了口氣,“別愣著了,你不是有好看的圖繪嗎?快畫啊。”


    司馬清回過神來,看著謝淵的神情,微微愣了愣神,隨即小心翼翼執起花汁調色的顏料,在謝淵的額間畫了起來。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手抖。


    墨色的痕跡在謝淵的額間暈染開來,像是一枚印記,在訴說著曾經發生過的不堪往事。


    一滴眼淚落在眉間的墨痕上,染化開來。


    司馬清怔了一下,“阿淵。”


    謝淵閉著眼睛沒說話。


    司馬清鬆了口氣,繼續完成未完的工作。


    謝淵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這是三瓣玉蘭花瓣,暈染成淡粉色,堪堪將疤痕遮住。


    “喜歡嗎?”


    “嗯。”謝淵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有些別扭,但總算是遮住了。


    看著鏡中的自己,謝淵心中一陣酸楚。


    已經造成的傷害再怎麽掩飾,終究都還在。


    司馬清怔怔的盯著他的側臉看了良久,心中甚為酸楚。


    阿淵一直很美,是那種清麗出塵的美,配上這張蒼白的臉色,更顯柔弱。


    荼靡太妖冶,秋菊太素雅,牡丹太雍容,芍藥太華貴,玉蘭剛剛好。


    “你若喜歡,日後我日日給你畫。”司馬清鄭重其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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