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謝淵從夢魘中蘇醒,對上晉臨帝疲憊的目光,他愧疚道:“父皇,讓您擔憂了。”


    “沒事,你睡吧。”晉臨帝拍拍他的肩膀,而後輕咳了幾聲。


    謝淵頓時顧不得其他,關心道:“父皇,要不要叫太醫?”


    “不用了。”晉臨帝搖搖頭,他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你快睡吧。”


    “陛下,該喝藥了。”正在這時盧九卿走了進來,將熬好的湯藥端給晉臨帝。


    晉臨帝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令他忍不住蹙眉,隨即露出一抹笑意。


    謝淵見狀更緊張了,“父皇,您病了嗎?”


    “沒事,你不要擔心。”晉臨帝含糊其辭,盧九卿卻適時開了口,“謝小公子您有所不知,陛下為了救您耗盡真氣,這才把您救下來。”


    “好了別說了。”晉臨帝低斥道。


    “父皇!”謝淵焦急道。


    盧九卿識趣離去,將空間留給了二人。


    “父皇,您的身體……”


    謝淵猶豫道。


    “沒什麽大礙。”晉臨帝淡淡道,“朕隻是擔心清兒一直這般不知輕重,若沒人看著如何是好。”


    謝淵明白晉臨帝的意思,救命之恩他無以為報隻好放棄想回家的念頭。


    “父皇,我願意輔佐太子。”謝淵鄭重道。


    晉臨帝挑眉:“你不想回家了。”


    “若沒有父皇的收留教養我根本活不到今天。”謝淵低聲喃喃道,“現在父皇又為了我耗盡真氣,我怎能讓您失望。”


    晉臨帝欣慰的笑道:“朕的淵兒終於長大了。”


    謝淵心頭泛酸,低聲道:“我隻希望您能健康長壽。”


    “傻孩子,隻要有你陪著,朕一定長命百歲。”晉臨帝站起身來,“你先歇著,朕還有奏折要批閱。”


    送走晉臨帝後,謝淵坐在窗邊發呆。


    他很矛盾,他很害怕司馬清,可他要報答晉臨帝的救命之恩,如今隻好繼續待在司馬清身邊了。但願這副脆弱的身體能經得住折騰。


    次日清晨,司馬清得知晉臨帝讓謝淵回長樂宮,歡喜極了,特意換了一身新作的衣衫,這是件玄色金線繡的蟒袍,圖樣是他親自畫的,這布匹是貢緞,他給自己做了一套,也給謝淵做了一套,他想這樣迎接謝淵,謝淵應該會歡喜吧。


    到達長春宮內殿時,謝淵正靠在窗邊發愣,身上還是那件素色長衫,寡淡極了,與這座華麗的宮殿格格不入。


    聽到有人到來,謝淵回過頭,還是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隻看了一眼,司馬清的心便揪了一下。


    “咱們回去吧。”他啞聲說著,自以為足夠溫柔,可他哪裏知道帶給謝淵的心理陰影有多大。


    “嗯。”謝淵點點頭,跟他並排往外走,忽然司馬清停下腳步,側身對著他,抬起右手撫摸著他蒼白的唇,似乎想借此撫平他的不安和忐忑。


    他的手指冰涼,仿佛帶著屋外刺骨的寒氣,凍得謝淵渾身僵硬,耳朵瞬間通紅。


    他尷尬的縮回手,低垂著眸子,輕聲道:“對不起。”


    謝淵猛然抬頭看他,眼底滿是驚詫。


    司馬清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故作鎮定道:“我會試著對你好一點。”


    謝淵沒有說話,這樣的話聽多了,已經不會有太大的波瀾。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直到司馬清的聲音傳來,他才驚覺自己的手被司馬清握住了。他沒有躲,隻是不自覺的顫抖著,自那日之後,他對司馬清的恐懼感越來越嚴重。


    察覺到他的異常,司馬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謝淵嚇了一跳,慌亂地避開了視線,險些摔倒。


    “你生病了嗎?”司馬清扶住他皺眉問,“怎麽這麽燙?”


    “我沒事。”謝淵強壓住心頭的驚惶,努力使語氣顯得自然,他害怕司馬清的觸碰,這令他呼吸困難精神緊張,不一會謝淵開始輕咳起來,胸腔裏傳來劇烈的痛楚令他臉色刷白。


    “你怎麽了?”司馬清嚇壞了。


    謝淵捂著胸口艱難道:“沒……沒事,快、快回去吧。”他不想再待下去,因為那種窒息感比毒|癮發作還要令他難受。


    司馬清忙將他抱起來,一路疾馳趕回長樂宮。


    等回到長樂宮時時謝淵已經昏迷過去,臉色慘白,嘴角掛著烏黑的鮮血,雙手緊緊抓著錦被,青筋畢露。


    “快去叫禦醫過來。”司馬清沉聲吩咐小蠻。


    小蠻退出去後,屋中隻剩下他和謝淵,他望著謝淵發愣,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他摸不得碰不得,深怕再弄疼謝淵,小心翼翼的根本不像他。


    半晌,小蠻匆匆跑回來道:“殿下,禦醫來了。”


    司馬清連忙起身將禦醫請了過來。


    禦醫檢查完畢後道:“太子妃這是身體虛弱,引起的昏迷,一定要小心伺候,不可再受刺激。”


    司馬清麵色凝重,甚為煩躁。“快去煎藥吧,廢話這麽多做什麽。”這群禦醫每次都是這些話術,他都懷疑他們到底會不會看,這麽久了竟一點進展都沒有。


    禦醫愣了一下,躬身應是,“臣遵旨。”


    送走禦醫後,司馬清守在床榻前寸步不離的陪著謝淵。


    夜晚,謝淵醒來,看著身邊守著的人,目光漸漸變得複雜,最終化成一聲歎息。


    “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司馬清立刻湊了過來關切的問。


    謝淵剛想開口,鮮血就毫無征兆的從口中溢出,染紅了胸襟。


    司馬清頓時慌了神,忙拿帕子幫他擦拭,焦急道:“你別說話,我去找禦醫!”說罷他轉身就要往外衝,卻被謝淵拉住了袖子。


    司馬清回頭:“怎麽了?”


    謝淵微喘著道:“不用了,禦醫來了也沒用。”


    “那就先喝藥。”司馬清端起碗遞到謝淵嘴邊,“趁熱吃藥,吃完我再去喊禦醫。”


    謝淵盯著那碗藥片刻,慢慢的喝了起來。苦澀的藥汁順喉而下,忽得胸腔一陣翻湧,謝淵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謝淵!”司馬清嚇了一跳,慌忙扔掉空空如也的碗,將謝淵摟在懷裏,“謝淵!你怎麽樣?”


    謝淵掙紮著坐起來,搖搖欲墜。


    司馬清見狀忙放開他,擔憂道:“你別動啊。”


    謝淵努力開口,“不,不想喝,苦……”


    “好好好,不喝了,不想喝咱們就不喝了。”


    司馬清忙把碗收拾了放好,又打水來替他擦拭,謝淵躺回床上後,他又將人抱住,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別怕別怕,沒事了。”


    許久後,謝淵緩緩閉上了眼睛,他不能讓司馬清知道,他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即使現在保養的再好,遲早也會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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