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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城的天色總是陰沉得很快,尤其是深冬時節。


    謝淵身著緋紅繡金絲蟒袍,頭戴紫檀木冠,腰束玉帶,腳蹬寶靴。站在丞相府門口,等待迎親的隊伍。


    他的模樣極為俊秀,比起十數年前的那位太傅,還要多幾分女子才有的媚態。隻是唇色發白,臉上也沒什麽血色,看起來倒顯出幾分病容來。


    冷風襲來,忍不住低咳幾聲。


    丞相謝昭親自送親,站在府門口,感慨萬千:“此番入宮,便是再無退路,太子對你誤會頗深,凡事要懂得自保,明白嗎?”


    此刻的謝昭已沒了往日的鬥誌,這幾年他老了許多,鬢角的銀絲更加密集,昔日的英姿煥發不複存在,反倒添了幾分慈祥。


    “曾祖父放心,淵兒明白。”


    謝昭欣慰的點了點頭,一臉不舍的送別謝淵,至此再見麵可就難了。


    謝淵深吸一口氣,邁進轎輦之中。


    嗩呐聲奏響,花轎抬起,沿途灑落滿天飛雪。


    謝淵掀開轎簾,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心緒漸沉。


    今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


    ……


    喜房之中,謝淵獨立窗前,聽著外麵傳來熱鬧喧嘩的聲音,久久不語。


    紅燭西窗本應是溫柔繾綣,謝淵卻獨守空房。


    一個宮娥走了進來,見謝淵目光呆滯,勸道:“太子妃您身子不好,還是早點歇息吧。”


    聽到這話,謝淵驀然抬起頭來,問她:“你是誰?”


    那宮娥嚇了一跳,急忙跪下磕頭,“奴婢名喚小蠻,是專門伺候太子妃的。”


    “你一定覺得我很失禮吧。”


    聞言小蠻愣了一瞬,不懂他所知為何,而後又沉吟片刻方道:“奴婢不敢。”


    “我喜歡太子,從小就喜歡。”謝淵心裏憋得難受,終於將這句話吐了出來,“陛下賜婚的時候,我很歡喜。我知道他討厭我,其實我都知道。”


    長樂宮中不乏私下議論謝淵不要臉,倒貼一類的言論。


    可如今從謝淵口中說出,小蠻隻覺心裏堵得慌,由衷替這位太子妃感到不值。


    正在這時,門忽得推開,內侍通傳,“太子殿下請您過去一趟。”


    謝淵微微頷首,走出喜房,來到中殿。


    剛踏進內室就聞到濃鬱的酒味撲鼻而來,他皺起眉頭,快步走了過去,隻見桌前擺著兩壺烈酒。


    司馬清周圍圍滿了男寵,一副醉生夢死、糜爛奢靡的場景。


    司馬清喝的酩酊大醉,根本不管身邊人是誰,抱著他肆意妄為。


    花奴麵對謝淵突然來訪,正準備施禮,卻被司馬清攔住,“你身體不好,不必行禮,別跪壞了膝蓋。”


    曾幾何時,司馬清圍在謝淵身旁,細心照料他久病不愈的身體。


    如今相同的話,換了立場聽起來卻是那樣刺耳。


    謝淵心如刀絞,沒有去看司馬清懷裏嬌滴滴的人,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好歹是新婚之夜,太子殿下即便是走過場,也該去房裏一趟吧。”


    “房裏?”司馬清指著身邊一眾男寵,譏諷道,“你可以問問他們,怎樣取悅本殿下,或許本殿下會考慮去你房中。”


    謝淵心底湧上陣陣寒涼,心緒翻湧,卻努力壓製。


    他盡可能放低了姿態,放柔了語氣,司馬清卻笑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顯然已經喝了不少,一把捏住謝淵的肩膀,一字一頓,“你瞧瞧你,硬邦邦的,既不嫵媚,也不柔情,簡直就是木樁子一塊兒。”


    謝淵麵色漲紅,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倒平添了幾分羞澀的緋色。


    司馬清一時看愣了,將手伸進謝淵領口,一股幽香鑽進他鼻端,讓他心神蕩漾,忍不住湊了上去,輕咬著謝淵的耳垂。


    “太子……唔……”謝淵話未完,唇瓣便被封住,舌尖抵開牙關探了進去,勾纏吮吸。


    謝淵被吻的喘不上氣,雙頰緋紅,雙目迷蒙,嬌豔欲滴的模樣,讓司馬清更加激動了,粗暴的撕扯著謝淵衣裳。


    “你不是想洞房嗎?怎麽又不願意了?”說罷他一把將謝淵壓倒,謝淵的腰擱在磚石上,疼痛蔓延至全身。


    謝淵卻顧不得那些。拚命掙紮,卻敵不過司馬清蠻橫的力氣,


    “你放開我!”


    “在這洞房也是一樣的。”


    謝淵從未受過這種待遇,心底升騰起滔天怒火,卻因渾身酸軟而提不起力氣反抗。


    “求你,璟延,當我求你了。”


    司馬清的動作一僵,眸光變得危險,“叫我太子殿下。”


    謝淵抿唇不語,司馬清比他小一歲多,從小二人兄弟相稱,如此一叫便真是君臣了。


    “不願意嗎?”司馬清冷笑一聲,聲音帶著幾分殘酷的意味:“是你自己要嫁給我的,這些你都要受著。”


    “你是太子,當然可以為所欲為,你可以豢養男寵與旁人嬉戲耍鬧,可我隻有你,過去是這般,現在亦是如此。”


    司馬清望向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似乎透過這雙眼睛看到另外一個人,他沉默片刻後,緩緩道:“這長樂宮便是你的冷宮。”


    聞言,謝淵忽然不掙紮了,他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間被司馬清這句話帶走,剩下的隻是一片空洞。


    他用了十幾年去追尋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當他以為離這個夢最近的時候才猛然發現,這個夢的答案那樣殘酷又真實,隻讓人喘不上氣。


    司馬清從未想過謝淵的臉上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就好像死了一般。


    愣了愣,收回手,坐了起來。


    司馬清伸手去扶他,謝淵卻躲開了。


    謝淵悶哼一聲,蜷縮著身體,劇烈咳嗽起來。


    司馬清瞥了他一眼,旋即拂袖離開,男寵們也跟著退了出去。


    謝淵緩緩坐起身,看著被摔碎的酒壺,怔忪片刻,突然笑了。


    這才是他嫁給司馬清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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